第1幕：婉莹妃V慧文钦皇贵妃【如意馆1】
小杭自入宫以来，积极投诚主妃钦妃，获得青睐信任。中武十一年五月，太皇太后凤体违和，久久未愈，太医道需舒缓情志。适逢造办处治玉，小杭提出如意馆可与造办处合作，以“画意入玉”[1]，表达诚孝之心。钦妃闻之有理，遂拟定方案：令如意馆绘制祖孙二人山野漫步赏景的《幽山行旅图》，而后造办处以图为蓝本打造插屏一副。青白玉插屏价值连城、兼得金石之坚，可伴太皇太后万年；而《幽山行旅图》工笔细腻、情感真挚，可进呈于三希堂。在钦妃首肯下，小杭于如意馆见习，主理此事。

无事莫经秋 · 杭春阑主位本 · 第一幕
【 中武十一年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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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锁住了黄昏的窗棂，在北国的夏日里，本不该有这样恼人的微小雨丝。不凉，却又腻着衣衫，除却烦人一无是处。挑帘而入的小宫娥悄悄地躲在椅背后捏住袖子，在心中抱怨这鬼天气。可座上的两人，好整以暇地饮着茶，全然不必顾虑窗外风云何如。】
【 慎赞徽音的辰光是惬意闲适、却又大欲在偿的——它从不曾有过北窗高卧的表象，而是生来就要以皇贵妃的金宝为底色，六局十八所的钤印作光芒。风雪还是晴雨，怎会改易那种令人迷醉的权重望崇？】
【 恰此间主人侍疾归来，茶水微热，正宜入口。由得唐突而至的客座奉来，更显心诚。】
：老娘娘凤体还不见好么？【指一垂，小宫娥便识趣地上前捧上热巾揩手，也是熨贴的温度。】

【斜风细雨不须归，原该是乐意陶然的景象。然则寿康内浸染了药香，由这漫天的雨丝，洒向宸宫阖闾，故兰掖诸芳也一所应当，因序赴这侍疾之名。我归来时，在慎赞徽音扉前的廊檐下，收拢了手中纸伞，窥见厅内姝影相侯，本肃穆的面容由是点上欢欣，几步之间，落在她旁首。】
叫你久等啦。【纤指接过她递来的杯盏，入口是恰好的温热，正拂去风雨微寒，继接巾帕拭手，眉间稍动，匀开笑面，道一声。】有心。
【循着话声，适才慈寿凝禧的场景再度浮现识海，汤药进补不断，病榻未见转圜，惟悄悄听了一耳太医之议。】是，九十载风霜，病气入体，只是药石恐难利疾，太医言，若寻法舒缓情志，或能奏效。
【妙目流转睇向姝容，我对此并无兴味，说予莹妃，只度她或有办法，得三宫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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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已是耄耋之龄，纵能在膏梁锦绣中持盈保泰，日复一日的损耗也能拖垮康健身躯。也无怪乎太医院，无论是风引汤还是生脉散加减呈上来，皆不奏效了。慈寿凝禧的荣枯何止牵系着宸衷，到底更牵系着万万人的命运。】
【 浅浅地将等待揭过，并不在嘴上故作嘘寒问暖 】：也是才来，都是按着往日昏定的时辰行事。【见奚女收拾得妥当，才归于座中】今儿娘娘留得晚，也是受累代延禧宫的姊妹们多在床前尽孝。
【 俄而将话头引入“舒缓情志”，也不惊乍。若说邻里姊妹互通音信，寒暄一二也无妨；但同宫叙话，开门见山才是常态。来前早将事情写了条陈，便自案上取来，递呈上座。】
：近来昌妃娘娘正主持造办处治玉——造办处的匠人虽工于技巧，但碍于身份所限，未必能得贵人之欢心。臣妾以为，以画入玉，导养神气、宣和情志，也算得一种法子。
【 未曾点破阖宫上下皆心知肚明的事体：连御医都无法改善的病情，妃嫔力所能及之事亦有限。无论是礼佛抄经，还是伺候榻前，皆不过是劝勉宽慰的一种而已。】

【苍穹之上密布乌云，将天光遮蔽得黯淡，故未曾留意到，将将已是黄昏时分。对后话付之一笑，我何尝怀着半分孝心，不过是君有召，焉能不从罢了。】
【一方熟宣递呈时，颇感意外，她元是早拟了主意，有备而来，不由更怀几分赞叹。昌妃名讳入耳时，春山一挑，薄唇启。】哦？她倒是难能勤勉……
【造办处曾也是我数月居留，属意经手的所在，只是之于坤君心中，到底是我同画卷、图谱的缘分更深，如意馆自也很好，怎奈佟佳氏一爿野心，早不止于此。】
【眸光淡扫字文，未及细细阅看，“以画入玉”的说法蔚为新鲜，饶是不为其他，亦能勾起膺中兴味。】是怎么个入法？你且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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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储秀宫的主位不至病势尪羸，但还是出落了恬淡寡欲的性子，素日里便不常听闻她著意于内职。是以虽知储秀同长春那位走得近，还是乐见如意馆与之通力合作。倘若换作其他司所，再储心再角力，未必就能落得个好字。】
【 显见主妃亦熟知昌妃脾性，闻言浅笑 】：治玉所费不赀，近来内库的掌事太监又走动殷勤，许是上头的意思。
【 玉的诸般妙用皆是纸上空文，当真要以画入玉，自然还得是画在玉前。如意馆能拿出的画稿，必须十足动人，才不负这番苦心孤诣。】：请娘娘伸手。
【 便是一些不好明言的妄念，落于其指掌之间。食指在其玉白掌心落下寥寥数笔，简单至极，亦是大道至简。】
【 ——攻心。且，是帝王华衮下的诚孝之心。】

【素纤翻过那爿熟纸，无外乎是玉有灵，可养人，疏血脉，明耳目之类的旧谈，要我说，还是眼前青娥一片妙心诚语，来得更弥足珍贵。掌心朝上，无不放心地递予她，传来酥麻触感时，二字已明晰地印于灵台，对她的详思巧虑，方才了然。】
你既有心促就造办处与如意馆通力合作，我断不愿拂了此意。
【当今同纳兰太后，是自幼龄，他方序齿十七时攒下的挚情，诸多景象细节，旁人无从得知，但以揣度肖想附会罢了，沉吟片刻。】那便着如意馆诸画师，绘制一幅《幽山行旅图》，描摹山野胜景，画中人闲适雅趣，待图成，造办处据此制玉插屏，以献寿康。
【画中何人，不肖点得分明，此间闲趣必定匪是祖孙二人可亲得，但以画卷，了却宸掖至尊者些许遗憾罢。抬眸复睇莹妃，其间诸多妙处，尽留待她去铺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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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的淅沥微声本不足以令寻常妃妾与一宫主位近乎摩肩，不疾不徐的音调也本该成全通权达变后的鸾书纶音。但对权势的渴求，能超乎任何“寻常”。甚至在这飞檐反宇中，都能称为一桩通情达理的美事。】
【 唯有坐得近了，目光才好无所避忌地交汇。类似于两个自我的相遇，又不尽然。微勾的眼角端庄流畅，轻扬的眼尾却舒中藏媚——当真再适合她不过。而自个儿这边，不必照镜亦知，一双清炯炯的杏眼，乃是隔绝攘权夺利之心的最好伪装。】
：您深谋远虑，也提醒了臣妾治玉从非一时之功。【仅点只言，意味深长。】好在玉屏可得金石之坚，长伴万年也是妥当。
【 倏然转了话锋，又是一重思量 】：臣妾还觉着，或可以赭石为玉屏之基底。此物用于药中，能平肝息风；而用于画中，亦鲜明喜人。触着既能对症而治，瞧着也可怡情悦性——两相照应之下，孝心澄明自现。
【 方才一瞬的筹谋尽散于微潮空气中，早让人分不清是轻率，还是狂瞽？曹公横槊，鞘里藏刀，无非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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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纤翻过那爿熟纸，无外乎是玉有灵，可养人，疏血脉，明耳目之类的旧谈，要我说，还是眼前青娥一片妙心诚语，来得更弥足珍贵。掌心朝上，无不放心地递予她，触感传来时，二字已明晰地印于灵台，对她的详思巧虑，方才了然。】
你既有心促就造办处与如意馆通力合作，我断不愿拂了此意。
【当今同纳兰太后，是自幼龄，他方序齿十七时攒下的挚情，诸多景象细节，旁人无从得知，但以揣度肖想附会罢了，沉吟片刻。】那便着如意馆诸画师，绘制一幅《幽山行旅图》，描摹山野胜景，画中人闲适雅趣，待图成，造办处据此制玉插屏，以献寿康。
【画中何人，不肖点得分明，此间闲趣必定匪是祖孙二人可亲得，但以画卷，了却宸掖至尊者些许遗憾罢。抬眸复睇莹妃，其间诸多妙处，尽留待她去铺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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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愈同莹妃相处时，愈能自她从容沉静的面容下，窥见一重缜密深虑的筹谋，一颗澄透无瑕的七窍玲珑心。她大抵是无有我这样汲汲营营的脾性，不似宝济宪妃同我将野心昭然，我辨不清，情愿认可、赞同。】
此举甚好——既是你的打算，此事便交由你主理。【偏首召来宫娥。】传话给如意馆诸人，往后事莹妃，如事本宫。
【这话，便是指了她协理，或说是代掌，怎样都好。从前方三年时候，坤宁初会，不在言辞上轻许，如今我却能轻易交由杭氏，是因数年来相处、对她能力的信任，亦是一份自满。添慧登极后，一心早不满足于小小一个如意馆，至少也该放眼六局，而她，合该是日后最相宜的主人，早作历练，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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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毋需猜测，如今的钦妃迟早有一日会扶摇青云巅。无论是眷宠优渥，还是嘉名贤淑，抑或是朝客高流，凡一事做到极致，梧桐枝上必能有一席之地。渊蜎蠖伏中，这样的故事从来不少。那这般缘鹄饰玉的契机，借由我手奉上又何妨。】
【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利益同志趣，在“相知”一词前不分伯仲，只有世俗的人才当真耻于将二者相较。我更喜欢如此——由她吩咐下去的口令，便多了一丝休戚与共的味道。】
：金断觿决，何事不成？【既说我，也言她。】但臣妾尚难体会宸意，全要仰仗娘娘美言了。
【 乌云的颜色淡去，黄昏终得自由，如潮水般冲破灰霾，涌入这云破天开的延禧主殿。】

【牖外天穹愈发晦暗，不知是黑云压城，还是暮色渐深，隔着窗纱望不真切，妃主的心绪却愈发明晰了起来。若说畴昔只是主殿同旁居、树干与枝条的干系，此刻便切实连结于一处，荣辱相系了，但我永远很笃定地，自信惟有进，而无退。】
【此刻泛起一息由这默契的意满神情，聆所谓宸意，表面上是一种“仰仗”，要由我去上禀当今，然则业是不吝将功劳分予，实令人赧颜。却也应承下。】妹妹慧心，他定会知悉。
【殿中秉烛通明，奚女已将晚膳端呈，纤手一翻，勾住佳人素腕，示意留步，同进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