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森林的圣诞（上）
“如果各位都准备好了，”火星几步登上大理石台阶的前几级，碧绿色的眼眸在雷族众人之中缓缓扫过，“我们稍后就入场。”
在他身边，白风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根黑色的丝带在背后束起，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线条俊朗的侧脸。他在乳白色的台阶上缓缓踱步，清点了一番人数，随后火星向他轻微点了点头。
“我们每年都会参加类似的圣诞聚会，”白风低声开口，音量只足以让雷族的众人听得明晰，“所以，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应该知道基本的章程。但是今年，我和火星想要特别叮嘱大家，务必谨言慎行。尽管圣诞休战是森林的历史传统，但圣诞的积雪消散的时候，我们依旧会彼此为敌。”
叶羽看了看身边的尘毛，后者深棕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却神色阴郁地低垂着目光。她觉得自己能够明白尘毛的挣扎：在短短数年以前，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崇敬的武士竟是谋杀曾经的师父的凶手，而这位残暴的杀人犯接连残害了两位雷族同胞，又趁虚而入地密谋篡位，成为了影族族长。在那次神话破灭的史诗般的战争之后，据说他逃亡天涯，至今却依旧逍遥法外。他们在雷族听到了零星传言，说他在暗中招兵买马，又有传闻他在这个名叫黑森林的黑手党组织已然东山再起、权倾朝野；上一次与风族的聚会上，有人曾说他如今手上鲜血淋漓，又一次成为了森林里最具权势的人物，或许比从前作为一族之长时手中所握的实权还要更胜一筹。他们无从得知这些流言是真是假，但今晚，无人知道他们是否会撞破这些真相。
“更重要的是，”白风的声线里警告的意味越发浓重，“我们必须每时每刻都提高警惕；我们必须要知道——”他向身后的华丽的大理石门厅扬了扬手臂，“这座城堡是黑森林的大本营。不管是地形还是战术准备，我们都处于下风。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他们今晚或许碍于规矩，不敢造次，但我相信没有一个人愿意在此惹上麻烦。”
“总之，不管如何尽兴，今晚每个人都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他最后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黑森林的人们也都会来吗？”叶羽听到云爪小声问四周的武士，“我是说，他们每个人？那是不是就——”
他的话被沙风连忙发出的嘘声喝止住了。沙风俯下身去，神情严肃地对他耳语了几句，在火把和烛光之下流转着暗金光影的红色绸缎裙摆拖到了地板上。云爪听了她的话，眼神顿时警觉了起来，却还夹杂着隐约的激动。
“你准备好了吗？”叶羽小声问尘毛。
尘毛看了看她，现在他的个头已经能和踩着细高跟舞鞋的叶羽基本持平了。她在这位年轻的棕发武士眼中看到了和她自己如出一辙的忧虑。
他们都明白，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们或许今晚就会在这个舞会上，遇到那个人。
虎掌——或者，按照他如今的名字——虎星。
“我觉得我永远也无法准备好，叶羽。”他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如今兵临城下，逃避和怯懦已经由不得他们。火星和白风最后看了大伙一眼，下达了出发的命令。雷族一行人排着长队登上大理石台阶，叶羽磨磨蹭蹭地走在队伍的最后。在舞厅高耸入云的大门前，戴着白色手套的侍者挨个接过他们的请柬，然后将印着他们名字的信纸递给方桌前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后者高声对着整个已经熙熙攘攘的舞厅念出他们的名字。
“我终于毕业之后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沙风回过头来对身后的叶羽说，“让我坐一整天的车来黑森林的总部参加圣诞舞会，倒是也值了。”
叶羽笑了：“可不是吗，我当年也是这样啊。在一场舞会里，每个人都只能出名三秒，那就是他们的名字被念出来的那一刻。但是新晋武士名字后面的那串毕业荣誉，可是除了族长之外独一份的特权。”
“而且，在我之前，我记得你正是上一位以最高荣誉毕业的武士。”沙风怀念地笑了，“那时候可是极度风光——”
“陈旧的历史而已，年轻的女孩，”叶羽调笑地对她挑了挑眉，“而你才是星辰和大海。这个闪耀的头衔是给你这场舞会里任何一个圈子的通行证的金字招牌——快点，他要叫你了。”
她伸手整了整沙风裙摆的褶皱，然后将她向前一推，看着她微微颤抖着举步迈下大理石台阶，凭栏面对整个大厅的会场。
“沙风，”那个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summa cum laude*. ”

在整个森林里，能够以最高荣誉毕业的学徒也是凤毛麟角，而雷族在五年之内占了两个。
当今暗潮汹涌的局势之下，这是最谦逊却也最具说服力的耀武扬威。
“来吧，”当她的名字作为最后一位宾客被宣读出来之后，叶羽追上沙风，挽住她的手臂，递给她一杯调进了威士忌的鸡尾酒，将她带向一旁河族资深武士围坐的桌边，“我有一些朋友都很期待见见你呢。”
“我们来得有些晚，”沙风看了看门厅里巨大的座钟，不满地抱怨道，“本来我不想错过第一支舞，但是——哎，也没关系了。”她注视着大厅的角落，语气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叶羽追随着沙风的目光转头望了望，只见他们的族长正被一群风族和河族的资深武士围在圈子中心，神情严肃，正在和看不清的谈话对象全神贯注地交谈，从他们的手势和表情来看似乎是在为什么问题而争论不休，原本火星拿在手里的香槟酒杯也被遗忘在了一旁的小圆桌上。她收回目光，对沙风意味深长地一笑，带着她走到附近空着的桌前，将她按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如果他今晚不想和你做点什么，那我就无权评判美丽了。”
沙风噗嗤一声，险些将酒喷在桌子上。她干咳了几声，眼睫毛扑扇着看向叶羽：“或者男人。”
这次轮到叶羽忍俊不禁：“才不会！男人可太容易评判了。”
沙风闻言起身挤到她身边，和她坐在同一张单人椅里，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真是大言不惭，亲爱的叶羽，不过显然众所周知，你的成绩斐然，所以也许你的确有资本这么说。毕竟你可是能搞定……那个人。”
叶羽一愣，沙风的最后的几个音节隔着酒精带来的麻钝感渐渐飘来，渺远得让她难以捕捉。
“我是说，毕竟是……那个男人啊。”沙风见她没有反应，意味深长地加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叶羽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关节发白，随后看看沙风因微醺而微微泛红的面颊，断定她只是因为喝了酒才这么说的，于是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为此骄傲。”
沙风挑起眉毛，侧身贴在她的手臂上，凑得更近了：“可是你应该骄傲。也许你还可以教我怎么做——”
叶羽看着沙风兴致勃勃的眼神，挺直背部俯视着她，一只手抚在她的肩上，接着忽然展颜一笑：“你可想清楚了？那你别后悔。”
“才不会！”沙风举起酒杯示意她。
叶羽侧了侧头，装腔作势地抄起自己酒杯和她的碰在了一起，带了一点斩钉截铁的力度，像是一声清脆悠长的钟鸣。
她随手把空掉的杯子往小桌子上一扔，站在沙风面前向她邀舞，接着不等她好好地还礼，便伸手一把将她拉进了舞池。乐队里几把提琴正在拉出一段欢快的弗拉明戈舞曲，叶羽在细碎的节奏里挽着沙风的腰，将她旋转出去，又在越发热烈的弓弦跳跃之间把她拽回来，恰好锁在自己的怀里。
“是你自找的。”她在沙风耳边低笑。
“救命呀，你是真会。”沙风轻微喘息着嗔怒道。
“荣幸之至，我亲爱的。”叶羽将她拉在自己臂弯里，故作深沉地说。随着渐渐沉落的旋律，穿梭过舞池里的人群。大厅里灯火辉煌，水晶枝形大吊灯在舞池上方投下明亮璀璨的金色光斑，小提琴的旋律越发明媚而缠绵，热烈之中奔腾着生命最初的野性和炽烈的洪流。沙风金棕色的长发散落在背后，随着她的舞步，映在蜡烛的火光里有火焰般跃动的色泽。
一并就像是他们那么多年的恩仇和爱恨，都在这深冬的舞曲里燃烧绽放。
她又一次在变得激越的旋律里将沙风甩了出去，她们面对着一位又一位暂时的舞伴，最终准备在乐曲的终章里，重新牵起对方的手。
可是就在最后一位陌生的舞伴侧身准备离去的那一瞬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叶羽的去路。叶羽心下猜测他大概是不熟悉这支舞曲，才走错了位置，错过身看了看沙风安然无恙之后，她松了口气，准备将错就错地向他自我介绍。
结果，那个人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叶羽诧异地抬头看向他的脸。那个人也在低头看向她。他们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认出那个男人刚毅的面部轮廓后，身体不听使唤地僵在了原地。她唯一一个清醒的动作是猛地试图挣开他的掌控。
”如果你不放开我，“她呼吸不稳，小声说着，感觉自己头脑发昏，”我就要喊——”

但是她的话被虎星轻压在她唇边的手指打断了。
“嘘，”他见她要发作，很快放开了她，将手指虚掩在自己的唇边，微微挑起眉毛警告地看着她，用同样轻的音量对她说，“我瞒着手下的那群只想找我谈工作的人跑到这里来可费了一番功夫。别让他们那么快就抓到我，拜托。”
她停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在她犹疑的间隙，乐池里已经换了曲子，随着指挥高高扬起的手从半空中滑落，小提琴拉出了第一个音符。那是一首极为经典的探戈，叶羽一向很是喜欢，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她再次听到时，面前向她伸出手的竟偏偏是虎星。
她半梦半醒的脑海里映出虎星低头俯视着她的脸庞。一时间，她竟分不清那一幕到底是回忆还是现实，因为这一切就像是五年前那个冰封的圣诞，那场舞会上的探戈，那些追逐和游走的亲吻和情动，那晚在颤抖的星辉里逐渐迷离的月色，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只不过那时，是她自己的名字刚刚在那句“summa cum laude”的辉煌头衔之前，被在整个大厅的上空宣读出来。于是在满堂喝彩里，那个男人正式卸下了她师父的职位。
人的生命总是有那么奇妙的寄托，以致于在许多年之后，一次又一次，当叶羽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段热烈得仿佛以命运写就的前奏，或是那些铿锵决绝、势不可挡的下行音符时，也只能无奈地浅笑着，说一句造化弄人。
仿佛就从那个晚上开始，五年之间，他们一切的一切，都乍然回到了原点。

ddd！！！佬儿我之前看过虎星和叶羽真的好甜好虐wwww居然有拟人了耶——

dd，咱是常情。只有5l幸存了就是说。

dd！！！

2. 黑森林的圣诞（下）
恍惚之间，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而虎星便也没有动作，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依然保持着向她伸出手的姿势。叶羽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回应。
最终，虎星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语气又柔和了些许：“你不想和我跳舞吗？”
叶羽眨了眨眼睛，目光转向四周，他们身旁的人群已经在随着舞曲滑出了第一个舞步，只有她和虎星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相对站着。人群在他们身侧小心地避让，以他们两个为圆心空出了一小块空地。
事已至此，她又怎么才能拒绝他呢。
她慢慢地低下头向他一屈膝，握住他的手，然后另一条手臂挽上了他的肩。他们交握的手仿佛彼此相识。她随着虎星的动作向后一退，然后一个轻巧的旋转，他指引着她贴在了自己的怀里。
叶羽没有抗拒，只是将侧脸抵在他的胸前，看向另外一侧，打定主意不理会他的目光。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她却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感觉湿润的泪珠聚集在眼角。由于虎星离得那么近，她仿佛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他的呼吸骚挠着她的后颈，像是极尽暧昧的缠绵，让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幻象，就仿佛那些旖旎的回忆从来没有真的离去。
她努力地回想着，却始终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那么熟悉。她只知道早在那些一夜又一夜死无对证的悱恻缠绵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因为她记得自己无法克制的沉沦，明知踏错一步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拥抱了那片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海。
好像一辈子的错，仅仅需要一个清晨过于缱绻的阳光便足以酿成了。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任凭虎星半拥着她在舞池里缓缓穿行，她的视觉转向了记忆。虎星背对着熹微的晨光，在橡树浓密的枝叶投下的斑驳暗影里，步步向她而来。白风向他点头致意，低声交代了几句。虎星也向他微微一低头，然后沿着队伍缓缓前行，与武士们一个个对视，目光坚定不移。
“你是不是害怕？”他最终在叶羽的面前停了下来。她惊异地一抬头，不由得晃了一下神。虎星身戴金甲，以一根结实的皮带束在精壮的腰间。在他身后，乍然明朗的阳光照射在他的威风凛凛的护甲上，折射出并不耀眼却依旧灿烂的光点。
“叶爪？”见她没有反应，他压低声线，重复着她的名字，尾音轻微地上扬，“任何人第一次上战场都必定紧张，这很正常。”
她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迎视自己师父的目光，生怕他看到她眼里显而易见的恐惧。她看着自己护甲上雕刻的雷族纹饰，双手暗暗地在背后握成了拳头，感到汗津津的手心冰冷不已。
然后，虎星的举动让她更加惶恐不安——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有我在，你怎么会在战场上受伤。”他将叶羽的手攥进自己的手掌里，温热的感觉直弥散至她的全身。
她抬起头，正撞进了虎星的眼里。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有太阳一般的颜色。
“可我担心你，”她小声说，“两军阵前，将领本就最先交锋，你不能分心。”
虎星还是没有离开她，只是从胸膛中发出一声轻笑：“难道在你眼里，你的师父连河族那些小毛贼也收拾不了吗？”
叶羽张开嘴想要辩驳这是哪跟哪，却只见虎星的左手改为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左胸，在冰冷的金属护甲之外，是他手掌的炽热的温度。
“不要担心我，”他低声说，“正因为你在这里，我才不可以战败。”
他松松地握起她的手指，在上面印下了一个浅吻。而后在转身离去之前，他的右手微握成拳，轻抵在胸口方才她的手放的位置。
就好像在说，他将会为她而战。
叶羽没有说一句话，那首西班牙舞曲的歌词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脑海里流淌过去。我的落败只是出于一步之遥，她的热吻洗去了所有的忧伤和疯狂，如果她忘记了我，千百次地放弃生命以求自由，又有何妨。
虎星让她倒进自己的臂弯里，又将她的身体扶起，他们的衣料暧昧地磨蹭，虎星袖口古龙水的味道和她的白花香水交缠在一起，让她觉得炙烈而难受。

还是他的学徒的时候，她曾经送给他各种各样逾矩的礼物：香水，领带，手帕，衬衫，内侧刻着她自己名字缩写的袖扣。虎星从来都是欣然收下，即使他自己有更好的版本，也依旧是她送什么他就顺从地用什么，尤其是给她上课的时候。
那时她总是暗地里止不住地洋洋得意，认为自己独自拥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可现在想来，她只会为那时过于天真的自己发笑。虎星怎会不明白她对他另有所图；她所自以为的秘密，不过是一位技巧高超的猎人以猎物的姿态，陪她玩了一场迂回追逐的游戏。
小提琴残留着余温的弓弦轻柔地厮磨，最后一个妩媚地扬起的音符悄然弥散在颤抖的烛光里。舞会不成文的规矩是与每一位邀舞者至少连跳两曲。叶羽慢慢地后退一步，从虎星的怀里离开，却没有再挣开他们交握的手。她最终鼓起勇气直视着他，枝形水晶吊灯的火光在他眼里映射出微微闪烁的星辰。她深吸口气，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那些字句像是要呼之欲出，又像是飘渺的烟雾在即将成型的那一刻骤然随风散尽。于是她只能注视着他，在两首舞曲之间的沉默里。
虎星显然发现了她的欲言又止，他的左手抚上了她的脸庞，手指慢慢拢过她鬓角垂下的发丝，然后俯身吻了上去。他将她拦腰搂进自己的怀里，埋在她的颈间，耐心地等待着。
“你好吗？”她最终艰难地哽咽着开口，轻得像是一声叹息。“师父？”
那一瞬间，虎星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僵住了。叶羽心中不安地一坠，但随即，她只感到虎星用了更大的力道将她搂抱在自己怀里，几乎让她难以呼吸。
“不，”她在一阵慌乱的心跳中抢先说道，“不要回答我，求求你。”
她的手无助地抓向身侧，放在虎星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乞求一般地握了上去。泪水却根本止不住，随着心里撕裂一样的疼痛不停地涌出来。虎星用大拇指替她拭去滑下脸颊的泪，但她慌乱地摇头拒绝，躲避他的手指。
“小叶。”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从小到大，只有她父亲和虎星会这样叫她。在蓟掌去世之后，就只有虎星一个人了。
她这五年里从未想过还会有人这样叫她。
“你别动，这样会把妆弄花。”她口不择言，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找的借口有多么幼稚和蹩脚。“和我离开这里。”
虎星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条手臂，带着她在圆舞曲的前奏里快速逃离了渐渐拥挤的舞池。一旦脱离人群，他便拉过她的右手大步流星地前行，直奔门厅的方向，像极了两个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而一同逃离的人。
叶羽的心悬到了咽喉，一路上只敢看着虎星不动声色地四下张望了几眼，又极其微不可查地举起手掌，示意站在大厅角落里，看到他前来便神色一凛的侍者不要声张，后者极有默契地轻轻一低头，又端起了一副低调沉默的侍者的模样。叶羽这才醒悟，既然虎星的确如同传闻中一般接手了黑森林，这场舞会上显然处处都是虎星手下的警卫。
她背后顿时一凉：火星和白风真的预料到这些了吗？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虎星当前的势力，或是认真考虑过如果虎星发难，他们今晚该如何全身而退？
不论如何，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至今也无从估计黑森林的兵力到底有多大规模，虎星又到底给自己谋取了怎样的权势。
她扯了扯虎星的袖子，又在他的注视下看向吧台，虎星看上去有些意外，却立即体贴地问她想喝什么。
“长相思。”她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紧盯着虎星大步离去的身影，看到分散在几十个圆桌边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同样令人难以察觉地搜寻着虎星的目光，发现他无动于衷，才重新投身于和同伴如火如荼的交谈中。
她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是对的：这里至少一半的人都是虎星的手下。
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包围了。

叶羽紧张地环顾整个大厅，试图寻找火星，但是人头攒动的舞池里根本看不清人脸。她一遍一遍地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服自己以虎星的多疑性格，在这种大型集会上安插足够多的势力再正常不过。可是这个男人如今的动机成谜，她也从来都捉摸不透虎星的真实想法，何况这些人如此警惕和戒备，怎么看都像是在暗地里等待命令。
在越发慌乱的心跳中，她意识到自己只剩下了一个缓兵之计，她必须拖住虎星。不管他们可能筹划着什么阴谋，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虎星的缺席会让黑森林的人们群龙无首。
她一回头，虎星手中握着两只酒杯，人群在他身侧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酒杯纤薄的底座递给她，然后将右手中的那一只对她略微倾斜。她从善如流地轻轻迎上去，玻璃碰撞的那一刻，她本能地看进他的眼里，却发现他眼中谨慎地没有什么情绪。她越发猜不透虎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的武士技能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他们一旦踏出了城堡的门厅，虎星便反手将她拉到墙边，一只手将她囚禁在外墙上，“可真不愧是我的学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羽倔强地反驳道，“但你实在是过奖了。”
“你也许忘记了，但这些小把戏还是我教给你的。”虎星轻声细语地说，他的气息混杂着酒精的香气喷在她的耳畔，“告诉我，让我当众跑这一趟，你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虎星，”叶羽见状，也不再装模作样。虎星捏住她的一只手腕将她按在墙上，但她愤怒地直视着他，趁他猝不及防，伸手拉住他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用狠力地一扯，迫使他俯下身子，因突然的窒息感锁紧了眉头，“你如果敢在休战期破坏规矩对我们下手，我保证以后一枪崩了你的头。”
虎星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瞬。他扬起了眉毛，唇角勾起出一个冷笑，接着微蹲下身体。在叶羽一声来不及压抑的惊呼里，他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强迫她与自己平视。
“你认为我在筹划阴谋？”虎星离得太近了，叶羽贴在他的怀里，几乎无法呼吸。
“感谢你过去的悉心教导，”她强迫自己冷静地说，“我已经学会不要过于放心你了。”
“这可完全不是你过去的水平，叶羽。”虎星附在她耳边，被刻意压低的声线危险而暧昧，“恐怕只有三分之一。你觉得我手下的人在舞会开始时缠着我谈论工作是为了什么？缔造阴谋的人不是我。这片森林里有的是人想要我的命，我至少不像他们，筹谋着在背后偷袭我，却在明处自我标榜为圣人。”
“你觉得我这就会相信你吗？”叶羽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虎星的身体炽热不已，她贴在他的胸前，感到就要承受不住逐渐攀升的温度。
“我给你三个理由，”虎星的手抚上了她的腰间，在礼服薄纱的面料表面缓缓上移，让她身上掠过阵阵电流般的触感。“第一，你很清楚这座城堡是我的地盘。在这里点燃战火，不知情的人们会认为始作俑者是谁？如果是我在筹划阴谋，叶羽，你大可以放心，我的手段会比这高明太多。”
“第二，”他微微用力让叶羽松开了他的领口，用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掌上，缓缓抚摸过叶羽的胸前，又停留在锁骨上。“你觉得令人尊敬的火星今晚为了什么才冷落了他的小情人？”
“你的下属不是一直都在缠着你谈工作吗？”叶羽咬牙切齿地反驳，“看来那些工作并不够多，你还是太清闲了。”
“第三，”虎星的唇移向了她的耳垂，缠绵而热烈的吮吸里裹挟着毫不掩饰的yu望，在令她羞耻不已的水声里忽然轻轻咬啮了一下，“我怎么会明知你在场却还将你置于险境呢，亲爱的？”
不等叶羽回答，虎星灼热的吻便铺天盖地的掠夺了她全部的呼吸。

哭哭，只有11、12幸存

是我推的虎叶啊啊啊！好棒！文风一如既往地让我五体投地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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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叶羽辗转难眠，于是洗了个澡，漫无目的地下楼转了一圈。昨晚来这里狂欢的人一直闹到半夜，蜡烛还燃烧着，看样子不久前最后一批人才上床休息。她小心地跨过一片狼藉的桌椅，离开门厅，穿过沾着露水的草地。
城堡的西翼面朝群山，东面却铺开一片广袤的旷野，气势如虹地延伸向天地交接之处，而后陆地陡然断裂，悬崖之下矗立的岩石被大海的波涛吞噬。叶羽一直向前，直到能够听到隆隆海浪拍打在断崖上的声音。两棵巨大的橡树下，有一个身穿一袭灰色风衣的女子。她没有多想，可是走到她身后，才听到一声抽泣。叶羽猛地停住，可是那个女子已经转过头来。
“对不起，”叶羽试探地说，“我不是打扰你的。”
“没关系。”她露出了一个明朗的微笑，“很荣幸见到你，叶羽。我叫莎夏。”
叶羽没问她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但也对此没有过于惊讶。
莎夏没有化妆，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印着些松弛的细纹。金色火焰般的长发卷曲着倾泻下来，低低地束在一根白色的丝带里。她看着大海，蔚蓝色的眼眸明亮而深邃，美丽得如同画卷。叶羽对她产生了一种没有理由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她身上随和、自然的气质，也或许是因为她的背影透着那样化不开的孤独和空空落落的迷茫。
“你是来参加圣诞舞会的吗？”叶羽问她，“我昨晚没有见到你。”
“我身体不太好，去不了舞会这样吵闹的场合。而且，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见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她眼角带着一丝苦楚，但神情却温柔而平和，唇角浅淡的微笑像是一缕宁静的海风，“叶羽，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如果某个人给你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即使他和你渐行渐远，当你回到他身边，你还是会感受得到过去的一种遥远的幸福。”
叶羽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是的，当然会，你在这里——”她住了口，不太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和一个陌生人谈论往事。
“没错，我在森林边缘长大，而后在森林里，我遇到了我的初恋。”她笑了笑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会想起过去，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你后来没有和你的初恋在一起？”
她反问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和初恋在一起？”
叶羽想起了虎星，心里一痛，低下头去：“是啊，没有多少。”
“不过，是我离开了他。但是，他一直都在抚养我和他的孩子。我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只想请求他允许我最后见我的孩子一面。”莎夏说，“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更任性、更孩子气，爱捉弄人。”莎夏摇了摇头，“至少，这是我从别人的记忆里想象出的你。可是你比我想的要随和很多。即使这样，我也不该用我的事情来令你烦忧。”
说着她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叶羽拦住了她。
“等等！你不是想要见你孩子的父亲吗？宾客们都还没有离开，他一定还在自己的住处，请至少允许我带你去找他，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了。”
回到那座城堡的路上，叶羽听莎夏描述着自己的终年流浪，因为她一个关于在狂欢节里连接打翻了三个饭碗的笑话而忍俊不禁。在石柱的门廊前，她一抬头，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在城堡的门廊边，火星拉住灰条的手臂，身体原本面向雾脚，却听到动静，满脸惊讶地看向她和莎夏的方向。虎星身后站着一排身着黑衣的警卫员，枫荫抱着手臂，与他并肩，一言不发。这些人身上都穿着斗篷，神色剑拔弩张，似乎正因她们的出现暂停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虎星扫了她一眼，脸色可怕极了。
“你在干什么？”他冷冰冰的声音里压抑着盛怒。更奇怪的是，这话不是对叶羽说的。
叶羽看了看火星和灰条，这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她又看看虎星，觉得也许可以请他帮这个忙，于是上前两步，对他开口：“这位是——”
话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莎夏是谁，也不知道她孩子的父亲的名字。
“让她在我的书房等我，”虎星用凌厉的声音对身后的警卫说，“立刻！”
说完，他看了叶羽一眼，对其他人说了一句失陪，跟着莎夏走了进去，把大家撂在了门口。叶羽不知所措地转向大伙，却只见火星和灰条表情和她一样困惑，但是看着她的神色警惕，甚至夹杂着敌意。雾脚的眼里含着怜悯，而枫荫则如同看了一场绝妙好戏一般。
“她到底是谁？”叶羽问道。
火星和灰条立刻装聋作哑地转过身去，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雾脚垂下头去，不忍心和她对视。只有枫荫整了整肩上的斗篷，摇了摇头，唇边挂上了一丝讽刺的微笑：“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白痴的女人，叶羽？她是莎夏，尊贵的虎星的情妇。”

抢占沙发！！！叶羽头上出现了绿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