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十二年二月，始虫声新透绿窗纱的时节，金阙里颁下天子御诏，册立四妃，裦赐泰阿生母赫舍里氏为睿贤皇贵妃，阖宫赐馔，当日一早便妆洗完毕，入宫赴宴，亦为贤妃额娘道贺。】
【我穿花盆底走路向来小心，与诸位如履平地、谈笑风生的王妃福晋相比简直迟缓得有些滑稽，未免比较了伤我心，所以几乎是赖在了长春宫正殿，给额娘请过安，又见了一回姑母，这才赶到宴上，背如松直，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看人。】

（二月，西雪纷飞的节令）
（四妃始册，几卷明黄的旨意，就将深宫中的姝色高奉而上。风雨也无法摧折：但道是，人之悲喜并不相通。这几位娘娘顶的姓氏，并非哲柏的名讳，遂她们该是何等欢抃风光，也不是我可窃拟描摹的）
（王爷与嫡福晋总要觥筹交错，我性向来偏静，自然也不愿同其他几位福晋交谈掺和，便向桌前早已划分好的楚河汉界旁坐下。眸光流转，定格那人面上时，好似混沌鸿蒙初将开辟，忙将笑脸摆摆了好）
怡王妃？（平静的声音中投进不一样的色彩，小帕揩手）真是好久不见呢。

【北上帝京之前，我也曾有过几位知交，只可惜她们都留在潮热的岭南，更没机会见见又干又冷，紫禁城的初春。还会再落几场雪吧，当风穿过袖口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熟练地预判。两根蜡烛明灭交替时，有个身影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她说，好久不见。】
【我沉默片刻，着实没想起来这位鹅蛋脸的小美人是谁，总不会是曾在帝京上认识的某位闺彦？就在她舒展远山的时候，自己猛然想起已经沉默很久了，将茶盏递给她。】
“我许久不曾走动，几乎要忘记各府福晋的模样姓名了。你是……恭亲王府中的福晋，可对？”

【实则我已将腹稿打好，无论眼前的淑媛认定与否，总还有一通可扯，她那双眼睛自己有几分印象，纵使是在美人如玉的燕京，也甚少看到这样不甘黯淡的圆圆杏眸，从容的，娴雅的，疏淡的妙目看多了，就会觉得她的眼睛太亮，太蕴有情意和目的。】
【恭王府有几位侧福晋？我并不确定她是哪一位，姓氏又是什么，只是谈起婚宴，自己也并无太大印象，我那天都和困意、饥饿做斗/争去了，等到泰阿进屋时恨不得自己揭盖头，见过哪一位福晋哪一位小姐，早忘了。】
“那就多谢你斟茶了，我吃茶并无讲究，从前喜欢凉茶，北上以后，额娘说凉茶只宜夏饮，其余时候，譬如眼下的冬春交界，各有各的茶饮。这个时节，福晋喜欢吃什么茶？”

“不爱喝茶的福晋倒是少见。”
【我有些直白地说了出来，她似是羞赧地笑笑，却没否认。】
【这位恭亲王的侧福晋像个不会生气的绢偶，鲜嫩的面庞富有表情却不显山露水，与这样的女人说话，不会使人感到负担，仿佛那些脱口的字句都会像风一样，在抵达彼此的耳廓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我在抿茶时听到了后半句，稍滞了片刻，颔首。】
“自然随我赴宴，适才去拜见过他的玛嬷，这会和他阿玛在一块。小子，总是爱四处跑，不像姑娘乖巧，福晋的女儿多大了，怎么也没跟在身边？”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鹤仪。】

【心下默笑，只怕恭亲王并不愿意膝下子息亲近怡王府。纵然自己鲜少过问朝庙之事，也知道泰阿和他的十哥多有龃龉，一脉骨血，只要沾上觉罗氏的权欲，也能变的比毒药还危险。】
【自然，她或许也会想，父辈们的争斗，并不尽然影响孩子的选择，只要他们越亲密，就会越发无价地证明：这点血脉本就胜过一切。】
“听闻近来京中开设雅苑，王公、旗人的子嗣尽可参与，福晋不妨替自己的女儿也择一班。”
【我一贯不爱凑热闹，即便今日荣典加身的亦有泰阿的生母，也懒于挪动。】
“我稍坐片刻，福晋还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