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于应付功课，闲来无事，折一丛瀛洲玉雨来插瓶。修修剪剪混过半日，又陷入无趣的连环里。窗外雨声正疏落，束了我的手脚，纵想去骑马也不能。履雪来问过一回午膳，摆了摆手教她退下。半倚榻上，盯着花盆底缎面上的祥云发怔，叹出口气来。】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昨日宫门落锁前自神武门出，回到宝济府时已入夜，今日午后用过午膳即回。这一趟来去，倒也不全是因为思家之情，而是应着元贞殿下的心愿，去替她寻一卷画。真迹早已无处可寻，市面上的仿品也都粗糙，宝济府中倒是有一卷临摹制作，出自那位大家的首徒之手，应还算有几分可靠。）
（回宫前，又特地绕行胡同街市，记着上回同元昌殿下的承诺，要带些新鲜的玉兰花佩与她瞧。待到人至景阳宫高阳台，请人通报，静候通传。）

【不多时，履雪又拨了珠帘进来。猜及她又要唠叨午膳的事，将欲发作，她却急忙在下边解释，是宝济格格在外求见。错以为她说的是寿和，下意识便应一句。】她不是今晨才刚家去了？【履雪又回，是伴读元襄公主的那一位。】
【此刻才想起回忆中所托之事。因外人入见，稍稍正了坐姿，姿态矜持将颌轻点。】请她进来。

（今日不算是个好天，阴雨连绵，未有放晴的势头。宫道之上虽无积水，到底湿滑，一路行来小心翼翼，生怕失了仪态、贻笑大方，或是沾了一裙摆的泥点子、碍眼非常。）
（在廊下等了片刻，那宫娥去而复返，引我入内。及见元昌，福身行礼。）臣女寿阳，问元昌殿下安。（无事不登三宝殿，高阳台也非我能够闲来无事便自由来去的地界，是以简明道了来意。）今日入宫前，府门前的胡同口恰有老妪在卖白玉兰，臣女自作主张买了些，要拿来您跟前献丑了。

（料想凡是不反感玉兰花香的女孩儿，都会对这小小佩花和手钏心生喜爱，瞧她神色，应也算得上满意。这本不是什么顶顶金贵或是稀奇的玩意儿，甚至在宫外街巷上算得上是随处可见，但也就是那洁白喜人的九瓣小花，生得可爱，清香又怡人，为生活添些朴素的乐趣罢了。）谢殿下——
（敛裙而坐，又想起京中的家宅府邸，似乎也有不少种玉兰的，与她提及道。）在民间，百姓家若有院子，多会种上桂花与玉兰，博一个金玉满堂的好彩头。（宝济府种的则是桂花与榉木，前桂后榉，听说还是祖辈携父辈刚入京时，亲手种下的。）

家中的前院倒也种了桂树，后院则是栽了榉树，约莫是前辈们盼后代能折桂中举，金榜题名。（现下寿和入宫，伴读的正是这位元昌殿下，也不知是否与她说过从前族中的渊源。）宝济一族赴京都，正是为着族中子弟的学业。
（至于宫外的花花世界，那三言两语还真是道不完全，只是挑着我觉着特别、而宫中有少有的，与她说起。）城中有一处礼拜寺夜市，满街都是售卖回民小吃的摊贩，烧烤的滋味尤其好，品类也多。虽不是精细食物，但格外令人有食欲。（谢馥春与瑞福祥是京中格格都爱去的地界，但这些名贵的胭脂水粉与绫罗绸缎，又哪里比得上御用之物呢？）

【我向来不大相信这些取谐音的吉祥话，可到底是旁人家中的美好愿景，若是自个儿不信还强拉着别人说这是假的，那才是真愚蠢。】原来如此。
【不置可否，将这一段敷衍过去。相较之下，她后话中提及的礼拜寺夜市更能引起我的兴趣。】那待我到了出宫的年岁，定然也要去瞧瞧。宫外这般有趣的地方是不是很多？

（她距离能够出宫的年岁已然不远，我也很乐意在此之前先为她简单介绍、描绘一番。）确实是，虽说其间售卖的玩意儿大都良莠不齐，比之宫中御用之物也要粗陋许多，但胜在新奇，若是真愿意耐下心来挑，还是能淘到宝的。
珠市口大街多酒楼饭馆，而鲜鱼口和鼓楼、还有灯市口一带，则遍布各色小吃摊。（然而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那些小摊儿终归还是不合适的。）不必一家家尝过来，光是看一圈儿，就极有人间烟火气的。

【若论及精致，宫外之物想必难以与宫中匹敌。华丽精巧的物件我自小见多了，在意的无非是新奇二字。就如同她上回提及的民间百姓祈福用的灶糖，在宫中可难见这个。听名号就不是什么精细食物，却有一种平实的亲切与趣味。】
【在她的描述下，我已然开始期许。】不如，你回去以后把你觉着好的铺子和小摊拟一份单子给我来看。等我下回出宫，就不必重新自寻去处了。

这个容易！（我的记性向来不差，更何况又不是要一举默下京中所有的铺子，看得上眼的更该记得牢，眼下都能轻易报上一长串。）殿下也可让寿和陪着您去，她于京中大街小巷，也熟得很。
（如今亲妹子成了她的伴读，二人之间更多了些聊得上的话。复又多提几句，外头雨势渐小，遂告退回宫，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