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了，我的眼皮开始打架。《虬髯客传》夹在书里，如何趣味也挡不住睡意。外头的阳光多么好哇，嗯！想必这是春困，阳光太好时不让人看，他的害羞也是雄壮的，暖烘烘地求着你闭上眼睡过这一天呢。讲《孟子》的先生很有儒士的气度，声音轻飘飘地、软乎乎地、就按摩着耳朵，一点不扰人清梦。】
【卫公和红拂也爱睡觉，尤其喜欢一起睡。我也想有人陪我，但这会儿“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正是讲到要紧的地方，我觉得大家伙儿还是该听课，便自顾自地，慢慢垂下头来了。】
“啪嗒”——
【手一软，立着的书便悄悄滑落了。】

@赵成獬

你要这样读书，未免太无侠气，红拂不能被人抓到才叫红拂（人一侧，又将那本小书扶正，插进孟子中间。眼垂着，并不看他，虚虚地落在书页的某一处，孟子正讲到不动心有道乎？我暗暗想，这屋内上下可有真不动心的人吗？由此觉大可笑，将书又翻过新一页。）
断了头的女侠，还能叫女侠吗？

（他称我为兄台，倒也不能算错，但劳驾的确不称我意，不称得令我笑了。）
我可不是大侠，不敢称有侠气，看来你不仅无巧手，还缺一双识人的眼睛，以后这虎口拔牙的事，最好少做为上。
（仍没有抬眼，将那也翻过的又翻回来，头也不抬）人断了头，也一样可以叫人的，但他毕竟还是死了。——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后面又有什么鬼话闲篇

【我点头如捣蒜。】还是三哥慧眼识人——【余下的话一概没听见，我把小书合上，小心地卷起来收着，又偏过去，笑嘻嘻地看他。书读太久，这双眼就不听使唤了，离得这么近，也看不真切。我努力回想他五官的模样，此前我有认真地看过他么？】
三哥，你是不是会一心二用？看看我嘛，看看我身上有什么气。

（他终于说对了一件事，不过这不足以令我转过身去看他。余光一半是先生持书的半只手，一半是他微动的那册书。）
（这种把戏，不知他是否自觉有趣？）你自己不知道么？怎么反来问我。改日送你一面镜子，你也看明白些。
我连看也没有看过，要说慧眼（二指一搓，又翻出一页来，并不特意地叫他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今一见之，还是不如不见。

我问你，你问我，跟镜子似的。【书页被斜折起一角来，越折越厚，文字卷在一起，看着顺眼了些。】三哥是不是不想同我说话？你在学镜子么？这样似乎很方便，而且……我觉得很有趣。改日我能带好吃的去昆玉殿找你吗？——顺便去取镜子。
【我听他念，几乎要哧哧地笑起来，这也是文采非常。】为何不见？

那倒是你先问我，我已答了，我再问你，你不肯礼尚往来，也告诉我吗？
（收拾出一点笑，侧着脸，伸手去动眼前的砚台，将墨一圈圈地磨开。）
——你既然已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我？我是个无趣且挑剔的人，你改日来找我，我却不一定随身带着镜子。
（墨越浓，愈显出深黑色，我手里仍不停，眼皮耷着）他前日刚讲过，就在滕文公章句上，你没有读吗？

那么、明日你还当我邻座罢？明日，知无不言。
【我实在很困了，他隐约的笑令人再起不来争辩的意思，来来回回中，又确乎生出了一点愧疚。我决意要向山姐姐讨最好的糖蒸酥酪送他，不管他随身有没有带镜子。】
前日？我读了……三哥，你的抄本，应该比孟轲这本有趣吧……
【声音渐低下去，我闭上眼，终于伏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