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冥，光是看着都叫人觉得压抑。马车一路行来，颠簸摇晃，有那么两次差歇歇要哕逆，索性行的路途短，假寐了会儿便到了。昨夜的宿醉仍未醒，头昏的很，单手扶额，奚女搀扶着走下马车，站在奶酪魏前，唯有用一口酸涩来缓解今日的食欲不振。）
“好了，你们且先回去吧，差不多时辰再出来接我就是了。”

惠永从没有哪回赴约这般惴惴不安，即使这封请柬来自与我同一庶母的皇姊。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这封请柬来自成阳，才更让我有不详的预感。
提前了半个时辰便来奶酪魏相候，我脑海中一刻都没断过对她来意的推测。是为了瑾额涅？或是为小萤讨个公道？还未能窥得管中豹，就先迎入了来人。
：成阳皇姊。

（甫一跨过门槛，鉴今便迎了过来，我与她有着雷同的经历，过继到松氏名下，只不过心性是打小就生好了的，总有不对眼的时候。姊妹间的亲昵动作在我与她之间是不大有的，奚女松了手，独自往店内多走了两步。）
“久不见你，今日一见倒是长得越发标致了。”
（择了座儿，两指撑着额头，添了句。）
“到底是宫外水土养人，把你养的这般丰神绰约，瑾额涅要见了必然是高兴的。”

瑾额涅虽说性子是清冷了些，靠近了却也能察觉到是个纯善之人。额涅逝去之时我已不是稚童，故而即使迁至储秀，也并未过度依赖这位庶母。而其中另有一因，便是我只要一流露出亲近之意，就会愈从成阳皇姊这里感受到敌意。因此即便她有意提起，我也不敢接话，只低垂了眉眼。
：皇姊还是一贯爱戏弄我——我已经点好了炒酪干，皇姊可还要添什么？

“你也还是一贯的敬着我。”
（我将畏字抹去，徒留敬字说与她听。眸光落在别处，嘴上说着的话听上去是有几分温度的。）
“我不怎么爱吃这些，你点的自然也都是好的。瑾额涅惦念宫外的吃食，前两日说起大栅栏的奶酪魏叨叨了好几回炒干酪和奶卷，我想着你久居宫外，必然是晓得哪一样好吃，好替我选择选择。”

她短短一句话，惠永心中却涌起了千层浪。起初搬至储秀时，我并非没有存与这位皇姊亲近的意思，偏她每每瞧着我，眼神里都像是藏了数九严寒天里檐上结的冰凌。久而久之，我自然也就不会凑去她面前自讨没趣了。面色未有丝毫放松，只招小二取了点心单子来，一个一个指与她商量。
：瑾额涅的话，奶卷这类既甜又不腻的想来合适。而皇姊，大抵是传统奶酪更合口。

“你比我更懂她的口味、喜好。”
（拨弄两下指甲盖，如是说道。）
“确实，我吃不得太甜的，酸到涩牙的才适合我，就要一份传统奶酪的。”
（话音才落，便听见从窗外飘来的锣鼓声，紧随其后的是梨园里传来的戏曲声，今日唱的是什么曲儿，一时半会儿也听不出来。）
“宫外的戏曲听着要比畅音阁的婉转不少，用完奶酪之后你若没旁的事儿，与我一道去隔壁听出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在她这话里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就像是御膳房用大缸盛放的山西老陈醋。惠永仿佛找到了许久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窍，难不成……成阳皇姊对我的敌意，来源于额涅要被人分走的恐惧？心思百转千回间，不知不觉就将她认定成了同我一般渴求关爱的可怜人，神色也放松了些许。
：那自然好。临近万寿，京城的戏班子排了不少新曲，皇姊也能听个新鲜。

（当她提及万寿时，我呢喃了句。）“万寿？”（有些晃神，盯着洒落在墙角的一缕光看了好半晌，才如蚊讷般碎念起来。）“哦，真好，生辰都有这么多人陪着过。”
（不多会儿，店里的伙计端着炒干酪和传统奶酪上了桌，另配了一碗炒米，分与她一份。）
“奶卷你尝过没有？这店里的奶卷除了传统的可还有其他口味？”

自从额涅走后，我便再不提生辰之事，就好像这个日子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她显然也有不愿提起的回忆，室内一时无话，只有窗外飘来的丝竹声依然热闹。
：是啊，真好。
轻声接上这一句，还是小二送来的菜品打破了沉滞的空气。搅动着碗里的炒米，我回忆着买过的奶卷，向她推荐。
：我尝过那夹了莓子的奶卷，觉得比寻常的要更好吃一些，皇姊要不要尝尝？

“不了，就每样都来些，带点回去给瑾额涅尝尝。”
（雪白的浓稠液体包裹着金灿灿的炒米，舀取一勺送入口中，酸涩中带着米香。）
“这奶酪没有想象中那么酸，配合着炒米吃上去蛮新奇的，只听说蒙古族喝的奶茶配炒米，吃着糌粑，能充饥御寒，没想到配上奶酪也别有特色。”
（当伙计包好了奶卷送来时，掏出荷包取出碎银来。）
“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