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丨燃灯塔：http://tieba.baidu.com/p/5445805420

【老父忙于内务之事，而我偷闲陪着额娘往通州小住。一时远离了京畿尘嚣，入目是环绕城池的苍山，常伴在梵香佛音之中，颇有种念岁月无忧的味道。古寺长燃灯，我的旧友留在北京城中，通州城内的又是平淡且无趣，只能自寻解谜】
【佑胜教寺外立的石碑，文体流畅、字句崇敬，使我这闲人也有了兴致。步履所向，往艳阳之下的舍利塔，一睇白石砖与黄杨木筑就了通天之路。掌心合十同守门之人，颔首以示，方才拾级而上】
【我在中庭时往上瞧，略微一数有十三层之高。该是整个京师都找不到，比之更为高耸的古塔。风卷云流，大概是因为佛门清净地的缘故，一举一动间皆是沉静之极，与往日的我多有不符】

（在寺外停了约有半刻钟，浑厚禅钟声回荡时，车马摇摇的瞌睡劲儿才醒彻过来。揉揉眼角，自帘帷后弯腰钻出来，往院内蓊蓊郁郁的青碧眯眼，灵台中盘旋着昨夜眠眠一半哄骗似的话，是真想叫我替她捎几片“与佛结缘”的国槐叶回去？）
（由知客僧引入内，捐了香油钱，从天王殿侧沿的小径一路行，便至燃灯佛塔。塔身密檐实心，八角十三层，飞檐下悬铜铃，微风拂过，铜铃便脆生生地响。仰着头，逐层地数）你猜舍利子放在了哪一层？（不待小月宜说话，作一副娇弱如兰的模样，往她身上靠）绕了半圈路，脚疼。
（阶下又传来细细的跫音，静止在某个秒时，睫尾余光瞟见早前曾于虎坊桥遇到的嘉瞻，嘴角微一抽，忽然恨当初自己为何一时嘴。）
（抬手摁了摁眉骨，这个“下次”未免来得太快。）

【塔上传来人语，循声一睇，倒算是张熟悉面孔。刚才守门的僧众未曾说还有旁人，此刻遇见靖阳颇为尴尬。是绕过去，还是要假意打个招呼？低头摸了摸鼻尖，只顾看着脚下阶，姑且当做是未看见罢】
【原当远走通州能落下个清净，不料还能冤家路窄，再次相逢。短短一程路，心中已有百种计较，恨不得脚下的阶梯再长些。待我足下落至最后一层梯时，与她齐平站定】
还要登塔顶，这就走不动了？那就别挡道，请公主让一让路可好。
【非是我要同她讲话，而是她的确碍着我的路，于情于理都是避不开了。目光触及怀妄，反是她背后的天际更引人注意。不是刚才的透亮万里晴，是逐渐黯淡、连那一轮明日都被乌云遮掩，还有起的莫名诡异的风】

【塔下的僧众奔走高呼，风起沙扬，这样的景象并不常见。而我曾在律志书中读过，天狗食日】
【扶栏而往周遭睇，天色已然是黯许多，能见度变低。再登至塔顶也无用，趁着尚能辨别眼前路，还是提早下塔的好。回身的片刻顿了顿，看着未有挪动的靖阳。眉宇间不自觉的聚了愁云，低声答她】
食日了，【一撩袍即准备离，不过跨出一步再回望】喂，走了，不是真的要我背你罢。
【许是几十载才会有出现一次，但今日出行，很明显是没有看黄历。否则既不会先遇见她，又逢天象大变。只是这遭变幻，钦天监会不会又得唠叨出许多事？佛门清净地，也避不开这凡尘俗事。权力与欲望交织的帝都，会否因突如其来的异变，再起波澜？】
【看着她不分明的面貌，嘴角微扯】天要黑上段时间，你不怕的话就继续呆着。

（日光锐减，远处庙宇只留了个憧憧的影儿。塔下掀起人群嘈杂切切，风在呜咽，更过分地渲染出阴恻的氛围，攥着身侧人的掌心生出了潮腻，但我仍要嘴硬）
我当然不怕，众生皆得俯首于觉罗，没什么可怕的。纵是天狗，也是它怕我。（调儿却绵绵软软，没太多分量。）
“公主，您捉得我有些疼。”
（小月宜微弱地叫。在昏暗中，一记眼刀子仍准确无误地朝她丢过去，听她连忙改了口）
“…奴婢的意思是，奴婢有些害怕。”
（“啪嗒”，是往下的脚步声。眯眼望他不真切的背影，眉心稍蹙，这个人真要把“不懂怜香惜玉”贯彻落实到底了！）喂！嘉瞻玉京！你…
（榴齿间咬着个“你”字，顿了顿，才下决定）你背我！

可我分明见着你在怕。
【天色愈发暗沉，知晓时辰将近，只是不知要维持多久。在塔上待着无益，见靖阳左右为难，方起催促之音。其实看得不清，但也能猜度出她的心思。又有旧账未清，难免拆了她的台。她身侧鬟女倒先叫苦起来，再睇了她】
我背你？楼梯狭窄，你不怕我俩一并滚了下去，到时候你缺胳膊、我少腿？你乐意？
【那原本是救人的浮梯，若搭载了我二人的分量，加之昏暗、狭小的空间，稍有不慎便能落个踩空的下场。掌心摊出向她，在未等她反应之际，余白暼了靖阳，先一把握住春纤】
背你是不可能的，我怕你太沉了。我牵着你走，反正我也是你额驸，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也无须忌讳许多。你就牵着你身边的宫女得了，再扶着栏杆下楼。

（在黑暗里他的面庞六分模糊，瞳仁却晶亮地看出光芒。虚张的声势便有些弱下来，微微一默）既然晓得我害怕，你还偏要拆穿——面子，给漂亮的姑娘留点面子，懂么？
（他延掌来，还没反应过来时，左手小臂突的被覆上一层温热，宽大的手掌松松斜斜握住手腕。当他说“我也是你额驸，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听到小月宜嘶的抽了一口气。）
我也不是忌讳这个。（咕咕哝哝地。）
（眼睫莫名闪烁了下，在黑暗中偷瞥他疏朗的下颌，舌尖缓慢地抵了抵牙弓）你接受现实倒是挺快。（另一手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踩下台阶，亦步亦趋跟在人后）走吧。
（因视物不清，跺地声就被清晰地放大了很多，“啪嗒”“啪嗒”的一直在塔内回荡。）就有点突然，（一语双关地，忽然启口）天要什么时候会亮？

漂亮姑娘你算吗？留面子，上回给我使绊子的时候，不记得了。
【初时难辨脚下路，但很快也就适应了。许是常在祠堂罚跪，这昏暗的地方我倒适应的极快，何况还有微弱的烛火引路。步子落的有些重，是在暗中示意她跟好。听她说要留面子和忌讳之类的，不自觉的嗤笑耸肩】
能不接受吗——当谁的夫君不是当，何况还是额驸。不是你、也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
【话一落定便觉得不妥当，不过这也是实在话，总归是圣旨一颁，从这儿搬到哪儿。皇室宗族的子女，婚姻泰半都由不得自己。譬如我过早的接受自己是额驸的身份，也比如已经把她当做了妻子。直至落在最底层，愕然抬头】
什么，【未曾听清她的问话，略作一想。望了那露风的六边窗，外边已经是黑透了】一时半会亮堂不了，就在这儿待着好了。

嘉瞻玉京！（倏地停下了脚步，少女炸毛儿了的声音一点就着）我哪里不算漂亮姑娘了？（一对杏腮气鼓鼓的，很想狠狠瞪他一眼。不仅我在生气，今早精心盛装的胭脂粉黛、裙衫钗环，通通都与他苦大仇深。）
（说及上回，嘴角隐约上扬了下，随即坦然道）那次我就是蓄意挑衅你。（缓慢地又跟上他的步调，内心因其后话静默须臾，只是温吞地眨着眼睛。）
那不行。（大约是在反驳那句“当谁的夫君不是当”。）嘉瞻玉京，（声量有点低，尾音下坠）做我的驸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知多久，眼前渐渐有了光亮，太阳好像被天狗一点一点吐了出来，日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