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西直折柳
1.卢凤池
【春三月间气候尚暖，料峭的凛寒在暖飔的拂掠下渐次消解，无垠的银装业已被半生的蕊、嫩绿的芽取而代之。晨起之际，我极惊讶地瞧见了牗前曳震的三两朵新桃，一朵已飒飒迎风，其余二三叶瓣虽未完全舒展，却也颤颤巍巍得在风中飘摇着一岁唯一度的芳华。我正要出游，却是意兴颇高，指使着小鬟为我折来最艳的桃，簪在高挽的发间。】
“走罢——”【指尖抚正了新桃，我亟亟地往府外去】“再迟，阿兄该等急了。”
3.卢凤池
【车马辘轳，新柳摇曳在京郊旷野边，倒映于粼粼的水波之间。车夫将车赶得平稳，阒寂间竟可闻得骏骊的鸣声。我阖眸小息，大抵是在听着潺潺溪流与稚童的嬉戏玩闹时半睁杏目。掀帘去瞧，黄发垂髫，前者呼，后者应，毫不喧嚷与欢欣。漫行，止于山麓后绣履落尘，遥处柏下长影，正是兄长相候】
“阿兄！”【待到近前时，我这般去唤他】“您等急了罢？今晨出府时，我瞧见一朵桃开得极好，便去采撷了来。您瞧，就在发间呢。”
5.卢凤池
“前几日，我还疑心院前的花儿会不会开，大抵是去岁的冬实在太寒凉，教他们的叶脉都冻住了，可不过几日，她仍然盛放着，便让我觉着，当真是万物有灵。”
【西行于此，睇目可见乌瞳间有垂柳曳曳。有清越的风袭来，摒弃了霜霰的凉冷，更多的是独属春日芳华的香飔，正迢递着倾覆行人的裙衫。簌簌的枣花同翠芽正在赤旸下落过斑驳的光影，为远来的行人指一条桃花源的前路。我便与阿兄这么走着，笑也渐扬明艳】
“许久未归卢府了，不若今晚，我邀殿下来，一道回府陪额娘同阿玛用膳罢。”
7.卢凤池
“定王邸还有满苑的梨花，大抵再过上小半月，便也可得见漫天飞雪的好景了。届时，阿兄要带着妹妹们来府上玩，也为我解解闷。”
【府中虽无甚规矩，松月于我甚为宠溺，无所不允，可终究是寂寥冷清。唯有一对儿女承欢膝下，方得片刻生趣。此番我便邀他来，盼着府中姊妹能同这山涧黄鹂一般，添上七分勃勃生机】
“他近日休憩在府，并未有多少公事，不甚忙碌，应是无碍的。”
9.卢凤池
“好，那我们在往前走一走。一会儿回街衢上买些新鲜的小点，便一道回府去。”

第二场：松竹斋【/p/6322473333】

1.卢凤池
【自西直垂柳漫行，所见是春色盎然，所闻是黄莺鸣歌，将旧日繁绪尽数消磨。山涧泉水泠泠，我于溪畔驻足甚久，方同阿兄启程，欲归京都。车马碾过的尘齑间或有去岁冬日的枯黄，它已被碾碎在新春里，便也无足挂齿。小憩半刻，又闻得喧闹声，我便知晓，那桃源终是一梦。】
“等一等——”【褰过青帘，我同车夫道】“便在前头松竹斋停下，我要去买些物什来。”
3.卢凤池
“噢，不是给殿下买的，他那儿前几日还添过新的。”
【离了车舆，这便往松竹斋中去。此间大抵是文人墨客所喜的地界儿，是而连其间弥散的香也是轻檀，教人觉着膺下舒畅。缓行，步过阶梯，我偏首同他说】
“不是说要回去看阿玛，自是要给他老人家添些新的笔墨了，他在医馆里用的那支都旧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舍得换。”
5.卢凤池
“您说，是这狼毫好，还是紫毫更好些？您晓得的，我常在闺中，不太懂这些笔墨。”
【这便是实话，自小我虽是肆意妄为，可于这笔墨素来是‘逆来顺受’，不作钻研。自记事以来，所用大抵皆是兄长所送的松烟墨，和一杆称不上名字的笔。眼下，我便因这琳琅满目的笔杆而迷了眼。指尖逡巡着，等他来一锤定音】
“这支麽？”【皓腕微抬，透过窗牗内落下的春旸，我细细地打量着】“也不错，只是上头的花纹繁复了些，想来，阿玛定然喜欢素雅的。”
7.卢凤池
“这挑笔也难得很，我自幼便不喜欢挑拣，首饰也都是阿娘送什么戴什么，未想，今儿还要我亲自来选了。”
【当真是难为人，呵过一气兰泽，又踱步去，指尖掀过珠玉帘，再往更深处探寻。光影斑驳，悉数落在了绣履上，又折过一回小径，执过一杆光滑的狼毫，细细瞧着笔身】
“您觉着，这支如何？再配上松烟墨，阿玛大抵会喜欢罢？”
9.卢凤池
“那便如此。走罢，这就回府去罢。”

1
【午门遇定王后择推二十年前往事，只将那些无利不起早的盐贩化而用之，让户籍子弟运迁投仕的小利，主导引徽入浙之大流。于是两淮盐务始得臻善，剩余闲暇放诸春光。思及出入王府议事之际，也常常看到如今贵为觉罗嫡福晋的凤池，婢从围绕，多有拘礼。故趁三月清雅际会下帖，也请她出门同游，胜览这一般清闲。】
【一贯提前了几分至京郊柳边，下车等候。陆旁两列杨柳依依，本应攀折应景，但鹅黄新绿——也就不忍辣手摧之了。】

2
【所等之人姗姗来迟，自不介意道声无妨，顺势一低头看去，她殷为展示的桃枝正于青丝间十分显眼的位置处绽放。伸手略将因风垂摆的花瓣正了正位置，触感虽软，却无端像琉璃易碎。故而只轻抚一下，便收回了聊有沾香的手，对她笑道。】
京城平院里竟有桃花这么早开，难得。大概也是应了“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旧谣。
【天家愿取汉女为嫡福晋的屈指可数。更有见证往来，并不质疑她与定王的情谊。只是打趣】桃夭灼华，乐不思蜀，尽可理解。却勿忘何时归宁。

3
你说得不错。梅花越冬傲雪，世人总将桃李鲜艳，为之反例。但后者也是经历秋风冬霜，方足以绽放初朝。至于颜色逼人和易谢…【堪堪顿止，落英缤纷里抬头望日，眯眼微哂】只能迁怪东风。
【纵不是精通门道的护花爱惜人等，却别开生面，同有自家见地。复和她继续沿路漫行，一边接答从容。】
那叔父婶母该十分欣喜。不过不知定王近日公务料理如何？

4
【前两年回江浙任官，祖宅一切熟悉，然而离了京中许多熟悉的棠棣，乍然也有些空寥。所以对她心情深为熟悉，自当颔首应了。遂规划道。】
如此，待会我们回程直接一块归家即可，只需另差车马去王府报信。
【说话间游客三五的青石长道已过，山谷清凉。前面路径稍远，侧身征求她的意见】再往前走走吗？

2.1
【踏青而归，派遣随行来的家丁直接向附近驿站租马回报，登舆返程。四方圆轮平稳驶过山道，回归城内通衢，只留略带青草沫痕的遗迹聊可表明、追溯来路。约过半刻，见前面车行微驻，也随之下马，抬头一看何处能使过客停留的牌匾，正到松竹斋。】
【此地虽负盛名，内务府御贡却不可能较之逊色。故有些奇异】想为王府购置笔墨？

2
【自己用的文房之物多源于各地搜罗，倒是第一次参访朝处。书默淡香熟悉，跟在人后环顾四处，缓阶而上。】
有些用惯了的东西一朝乍改，总会多少有些不如意。【虽然还未如叔父年纪，使用笔墨习惯大抵无差。家训传道约简，总要将墨瓶用尽、砚台光鉴。不由略为开脱，再稍加转折】不过你这番呈敬孝心，为人父者，想必也将从善如流。
【余光一过，指向木架千座里的某处。】
看看这支。笔尖光色颇润。

3
紫毫运力需尽刚遒。而狼毫则偏软，画作、行书皆宜。叔父既在医馆坐镇，拟字较多，选狼毫更适合些。
【实于此道间方称内行，因此无需忌惮班门弄斧，辩疑温文间走进方才所指的桌前。正中吊锤着的也便是所指的狼毫——笔尖寸长较寻常规格稍短，褐貂光色润滑，适用不俗。不过经她点语，从近处细看管身刻纹，的确太过雕琢。】
匠人画蛇添足，可惜。【与人遗憾对望，长叹了口气】看看别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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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笔墨，和女子首饰珠翠相提并论？【如果是深笃程朱古理的学究经师，此刻该气所倒仰。而我远离翰林已久，只顾一笑】也像着妆一样给文章辞添色的话，倒也很好。可惜该是江淹彩句，有才尽之忧。
【各寻替代，暂无所获。回身时小妹含靥相迎，所执新物古朴素雅，恰应期许。点了点头，作十分肯定，寻小厮礼装了两物结账，复问末句。】
还用买些什么，抑或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