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时间：乾宁六年七月廿四
地点：直隶·独石口厅
人物：曹巳章1，秦放5
内容：曹巳章再次与秦放扳晤，提出督率三军引教匪在乌克尔河附近一战，领两协兵从南北两路夹攻，余者驻守沽源县，以辅制兵危急时之不逮，可将敌寇悉数殄除。秦放以为大肆举兵更易激化民族矛盾，属意招抚。两人意见不合，最后只得各领营兵分驻在教匪流窜之地。

小对话，仅供参考！
秦：【把我跟福娃遇到偷袭+我们把他们打跑+他们再也没出现的事情告诉小曹将军，得出结论】这伙人来去无影无踪，擅长游击战，很不好搞。曹将军有什么想法没？
曹：一伙儿邪教徒而已，还有能有咱厉害？哪儿有什么弯弯绕绕的，直接引到河边干就完了。
秦：我觉得不妥，为首的那苏四诡计多端，且不说他会不会中计来河边跟你我打架，就从匪徒的人口结构来看，他们都是回人，你这样做很容易激起民族矛盾，让朝廷看起来是在打压回族，这样长久来看肯定会有更多起义，更不好管理。
曹：回人又怎么样，只要有异心就该杀，哪儿有他们是回人就可以被原谅的道理。依我看不如就你我两头领兵，把他们夹击在山谷内，这样可以一网打尽。这儿的地图我看了，来往多伦与内地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否则要绕过几重大山。你我就从南北两面夹击，他们无处遁逃。至于王爷（指福王），他比较金贵，就留在沽源驻守着，若是有逃兵再说。
秦：回人居住得分散在山林里，未必不晓得山中的捷径。而且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得，他们一定有所提防，更不敢走官道了。
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要怎么办？
秦：我觉得他们可以被招抚，你看啊，首先回人并不是夷人，他们世世代代在多伦繁衍生息，一时被人蛊惑了，本心不坏，本性也不凶残的。而且这些回人又擅长做生意又熟悉本地情况，若是能为我们作用那不是更好吗？
曹：秦将军想得太简单了吧！这些人都欺负到王爷头上来了，还说本心不坏？而且你说了那个苏四诡计多端，哪儿那么容易被招抚，你就不怕他是诈降？
秦：苏四这样的歹徒自然是该死，但是其余人你杀他们，他们的儿女就会记恨你，再掀起义。古人说治夷以攻心为上，只有把他们教化好了诚心顺服朝廷，才不会再有后患。
曹：那秦将军慢慢攻心吧，我先带着兄弟们去打仗了。

1
【曹凤楼来时，我正绞尽脑汁地端详着新习的蒙字。敎授自称为元世祖时国师帕克思巴的后裔，蒙满汉回文运用自如，无论是何种书形皆苍劲有力。而我一卷潦草的字帖写下，就像是疤瘌眼儿照镜子——自找难看。于是我在他踏进营帐前将这些帖子揉碎，还予他一个非同寻常、欲盖弥彰的笑。】
别来无恙，曹将军。【并肩至沙盘前，将一方孤旌掌在手中。北望多伦诺尔厅的地貌犹似聚宝盆，而我们身处的独石口关便是南缘的最高处。将那旌旗置在通向多伦的关隘处，他身后是迢遥无垠的碧湾，身前却是地迥天寒的高崖。】
这是我与福王遇伏之处。周围有高山与密林作屏，地势高竦。敌匪深谙地貌，又是居高临下，直将营军偪仄入峡。但他们知是朝廷救兵，便撤兵极快，来去无踪迹。我们只抓了零星几个小兵回来，且自那之后便再不见其滋事扰害，倒是个吃软怕硬的。
【口外铿户的邱壑摧谢万物，就连沙场的鸟雀声也凄同秋雨，不忍两名少将孤独地漂泊在其中，遂将他们置于多伦广袤而丰美的草原上。】这伍人极善游击，又通晓地情，若想拏获根株绝非易事——不知曹将军有何想法。

【悉纵之鸽归于笼，将橐中信系在她跗跖之下，拍她项背。轻轻孤啭一声，立刻又向北颃颉。此时曹凤楼的威声震耳，我素来不信求得的图谶，但今日这“别来无恙”四个字却卜得真切。我看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慈悲还是假沽直。】
此事不妥。【不忍再见“白骨枕藉、为乌鸢犬彘食”的借词太过苍白，不够令人信服。】那匪首苏四、武五奸猾慵狡，向来出其不意。他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不会坐下来和你好好商议、在乌克尔河附近与你旗鼓相当地打上一仗——
【话峰未落，又余清风】就算他肯予，将军也不能。
【此行本为戢奸除暴，可一时之利终得尽了，往复再有滋事衅端便又与他人连作嫁衣。甫一片言，又将苦口婆心写满。】那伍教匪皆是回人，本就以不满朝廷苛待之名起义，如今再对其驱逐赶杀，岂不是坐实了你我妄拏无辜、弹压回人教徒之名？长久以往必定使海内无数回教徒不满，余灰又复燃矣。

2

【如此慎守戒道无非是为以夷制夷的把戏太过庸俗。执古御今，多少前贤的旧事迹皆验证了以暴制暴不过是隔靴搔痒，唯有治心明信才是正途。若是与他一般颛蒙同昧，只能将果敢之气硬生生逼成犷悍之心，春风吹依旧，恨却未曾消。】
回人居地便散落在山林之中，桦山、白岔山、大马群山、七老图山皆有他们的踪迹。北地的回教徒世世代代居住在此，比你我更懂此地貌情，未必不晓得山中鸟道。
【齐苏勒看似个和粹怀矜的人，实则外和中刚，尤致背向所意时，丝毫不吝面折臧否。彼时的他尚对眼前的少将留有半腔的敬意，故而仍是悫挚诚恳，又加劝道】况且这样大肆演兵，必定使其严加提防，更不敢寻大径而驱。隐潜在山林中，与我军更不易。

【若论是攻伐振策，未必不及那苏四、武五等宵小之徒，只是不屑在他眼前强吟那一诈字。我军居上游，虎视六城，又有建瓴之躯迤在南路，将虏寇拦在险峻之外。可回人习于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土地延袤、山溪险要，知险而能腾越，亦是莽劲之敌。复又将两将退至营口雄关，野潦纵横的古道，已不堪再被万马冲疆踏响。】
今日之势，非厚加招抚归化，不能清除内患、除暴安良。
【两者在巘横入云的巧崖摇摇欲坠，不幸跌入坎窞。黄沙卷起他的紫绶金章，在烈日的铺阶下涂杂着泥尘。我拂去这残旧的污浊，其下曝露得却是杀戮的颜色。】
这些回人教匪毕竟不是边疆夷莽，世代在此筑瓦集川，不过谋一生字。其本心不诡，性也不凶残。一时受人狡扇，无非是因教化不立而致民不正，并非是民之过耶。
【俗语说五谷丰而民眉寿，民眉寿则兴于义，兴于义而无奸行，故而富民施德远比持戟横槊更能安信。】且回人素善经商，在多伦城中亦有不少坐商往来，丰民之财。若能招徕为渊驱鱼，施之以德，市之以恩，何愁奸不能禁，士不肯命？

5
【教徒初起时蜂拥难遏，又因地处于回汉杂处，非是外寇藩夷可比。且回民心齐性悍，起初不过是民与民互相攻讦，渐而或因煽惑，怨官日久。其中那几个罪孽深重的，最善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中，却也忽略人心善变。若能为他所有，何故不能也为我所用？】
苏四为匪党首要，谋逆猖獗之罪甚重，死不足惜。只是其余教众本是良民，你若杀他们，其后裔必记恨与你。届时再受有心人蛊惑，必也同他们的祖辈一样，持刀向你。纵你那时拥雄关掌万军，也难挡人心向背。
【好似城墙脚下的秽草，今日除了明日必有种子生根。如此藉兵雪仇，何时能解冤报？我瞧曹凤楼软硬不吃，只对他冥顽不化的偏见愈发的深，耐着性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古云治夷以攻心为上，彼以暴我以道，彼以勇我以仁，教化四方，俾其诚心归顺于朝廷，与君同心，如何不能绝后患。【我欲攻心城帅之前，必得先将他这颗心志攻折。】曹将军，不战而屈之，才是谋之上策。

【1】
【秦将军的帅帐临时扎在独石口，自赤城一别，如我所言，果然很快又再见面。听闻他与福王在巉峻深林遇险，因那位交集不深的帝胤与曹族有着不可割的血脉相系，我多管了些闲事，命麾下的一队心腹兵潜伏在山中墟坟遍及处——仅此而已，我没有直截伸手的理由，也没有那样的好心肠，我等着今日这一场必然的晤谈，与眼前这位见底颇为背驰的将军，再碰一碰】
【带着稷慎古法所酿的烧刀子，掀起营帐的青帘旌，两将相见，以抱拳示意后，将好酒做礼物搁在他案前，顺手捡了他桌上的竹笔，同他并肩行至舆图沙盘前，玩笑着说道】
微末之流，遇劲旅重拳出击，则如鼠窜蜂逝，蛰于地底，秦将军应当见惯这些贼人的伎俩。
【盯着他指掌落下一枚小旗，在帐中跳跃晃动的光影里，讲述他们所遇的危险与得出的结论，我稍往前凑了凑，伸指加深了一条自北方蜿蜒南下的壑线，又将那只竹笔倒插入沙堆里，看向秦放】乌克尔河，是作战最佳之址。
我没有你想的这么绕，无非是些土著罢了，他们擅长躲着打，我擅长追着杀，这不正好嘛——将这伍匪徒引到河域来，我还不信，地形咱没他们懂，可这打仗咱还能输过他们？

【2】
黔黎不朴，夷貊不服，不以锋戈强刼，尽早摄之，待将来狼虎满路、狂徒充塞，还如何驱剿废熄？秦将军，匪就是匪，该杀还得杀。
【惯常以果劲手腕决断武帷兵事，遂对他这般过于陵谨的分析，全然听不进去，甚么小心驶得万年船，落入我耳中，统统都是优柔失断。予他一个不可苟同的神情，指了指两座隆起的沙堆间，卧着一道独孤濬谷】
依我之见，咱们各自领兵入山，分两路兵马作犄角拢来，夹攻寇虏于山谷内，一网无遗。
【嫌这帐中小烛烧的不够亮，喊人点了火把来，持炬焰向那密林沙图照去，豪言状语】山中舆图我已勘明，来往多伦与内地仅此一条蜗窄官道，再无旁轨。不走官道，他们便须绕行几重大山。我军就从南北两面夹击，谷中就一个颇嶮峻的斜坡，贼人无处遁逃。
至于福王，【稍一顿】天潢贵胄，皮娇肉嫩，就留在沽源县内驻守罢，若有逃兵，再由他料理也不迟。

【3】
【前畏狼吞，后怕狐狡，被眼前人左一个不妥、右一个不易，他这性子太过迂徐，迨帐中合议出个取敌的完全策略，寇雠早就将北境搅得玄黄翻覆。起初，还抱着听一听他的高见，愈往后听，不耐烦的神情再难控制，炬目渐渐沉了下来】
【盖因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颅腔逐渐燃起一团篝火，比手中所擎的雄炽更为旺盛，我远离了沙盘，生怕捺不住脾性将火把往里扔。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将赠他的烧酒开了泥封，倒出一碗】
我说什么都不对，得嘞，那秦将军给我讲讲，这仗怎么打？

【4】
【藉他挥斥兵人在沙舆阵上布局，思绪亦到其描摹的疆场上厮杀一遭，及至招徕纳用的话语既出，与我衿计完全背道，便知此一战注定我们不能同袍，一军难拥二帅，更何况是各自坚持己见，彼此不容触犯，未能忍住一声冷谑】秦将军轻飘飘一句招安，将原本的杀戮绘作如梦似幻的佳景。
这话，拿去哄你底下的兵尚可。教匪既敢设伏暗袭皇子，已非教化之不立所演，纵使伊们本质不坏，可一张干净生宣若被玷污过，敢问将军可还敢用来练字？
【索性将他的破绽逐一挑明】你先说苏四猾黠多诡计，如今又要招抚以用之，分明自拆自话，原以为将军能有甚么神机妙策，如今看来是豪客读魔怔了，想学宋人之计，可眼前并非梁山泊，所聚亦非梁山草寇，你要给他们封妻荫子，他们还未必肯要。

【5】
【心如铁石，人再用真理劝导也难摧撼，大抵我与赫舍里秦放自初回相见，就已写下不能同志的关系，是以他后来诸语，我无一字能够听进，连坐着亦如同股刺一般，不觉皱眉】
慈不掌兵，曹某没有菩萨悲悯的心，只懂杀人的勾当，人心，我要来何用呢？
【古来圣贤皆喊仁爱，在曾祖膝下的十数年中，我仅寥寥几回听到过，可见当年君儒先生定不是仁臣，史书上写着的惠政所及藏着的，未必不是杀人如麻的故事。】
不战？【单拎出这二字，加重了话音，鄙斥之中又添笑声】早说嘛，那秦将军且慢用攻心谋术，看是我的强兵壮马先将乱党踏平，还是你的上上之策将其等教化归顺。
打住罢，再多两句，曹某就扛不住了。【抱拳比见面时的潦草太多】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