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眼下离冬虽远，却已开始挂念起深冬的炭火来。定省后无别事，同桃七在里室一站一坐，两相闲话家长。入宫前是寒冬时来京，犹记得自苏州府一路北上，愈走愈冷，春节时方到京城，那几乎是这辈子渡过的最冷的春节了。如今入宫，本以为紫禁城里处处要比外头好，哪知经历一遭才明白，这地位低下的小主，也未见得能赛过宠爱下的宫人。）
：如今文哲搬来启祥宫了，总不能将公主冷着。
（我在旁人面前，向来只以封号将她相称，即便桃七是打入宫前就跟着我的，却终究非吴县老家来的贴心人。谨慎些，总不是坏事儿。正说着，听见外头珠帘一阵响，抬眸果然见小丫头蹦跳着过来了，伸手将她一揽，由心而笑。）
：你皇阿玛嘱咐的那些，这是又都忘了。怎就学不会稳重些。瞧瞧，这又是打哪儿玩回来了？
（初为人母，紧张多过慈爱，我遣人每刻都盯着她，却并不懂得如何才算爱重她。只是对待幺妹一般，时刻冲她弯着眉眼。）

【手中捡了一片枫，如火一般灼灼的颜色。从郁雾一路小跑而来，要带给额娘看一看。出秋的风分明有些瑟瑟，额间却也因我小跑出些细汗来。方跨进院子，额娘已经在等着我啦。我直直扑进她的怀中：】
：额娘额娘，入秋啦！额娘你看，这是了了今年拾到的第一片枫叶！【如献宝似的，伸手举着那一枚红枫】：额娘你看，好看吗？额娘喜欢吗？了了送给额娘好不好？
【手中的细叶左右捻来，像一把精巧的小扇，随风而旋，但或许是因为捏的久了，似乎不像捡起来时那么好看了。】：我方从骙子……六哥屋里回来，六哥同我说了好多新奇事儿呢！

（天本转凉，明明小人儿带着凉风来，却能在屋里生起暖意。俯身轻扶着藕断似的腕子，凝眸左右端详，才将它接到掌心里来。）
：这形状与纹路都生得极好，回头给你用蜡封上，便做个书签吧。
（她初在南三所待的时岁似乎与九阿哥颇为相熟，今日又提，便将她抱上身边软垫，方细细问道。）
：你九哥哥又同你说什么了？让额娘猜猜，是不是他出宫去了？

【枫叶躺在额娘掌心。我抬眸去，额娘掌中灼灼，眼中也烁烁，是因为眼中有枫叶，还是因为眼中有了了呢？半是自问，偏头轻声道。】：是不是用它做书签，了了就会多识一些字呢？
【想起方才骙子同我说的京城大事，这下又抖擞了精神。挺起腰杆儿，拿出骙子说书时一半的气势来，绘声绘色。】：额娘你一定不知道，九哥哥同我说，京城出了一桩大事，刑部抓了个采花大盗，京城里上至七十老太，下至三岁孩童，人人都知道呢！

（不知是孩童乖巧，还是好奇更甚，似乎她并不厌恶识字读书，又或许天家的孩子打小便不同于寻常之人。颔首将其揽过，静静听她眉飞色舞起来，便依言顺着她道。）
：额娘出不去宫，自然要靠我们了了说与额娘听了。倒是你个小人精，还知道采花大盗呢？不妨说来听听，是怎么个捉法？我听说，刑部捉人可是顶厉害的呢。

【额娘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荔枝香，此刻竟然有些馋了。分明对采花大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知半解，但还是吸了吸鼻子，佯作很懂的样子，试图做一个非常靠谱的情报站，便模仿起骙子来，许多词从我口中都变了模样，但仍然是有板有眼的将骙子说过的话复述了个大概。】
：这个人平日里就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回是遇到一个干不过的，被抓了个正着，现在正关在刑部，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等着判呢！
【说罢还要一拍手，似乎是模拟大快人心的模样。】
【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道】：九哥哥还说，说这个人长得像面首。【话锋一转】：额娘，什么是面首？

（初时以为她开玩笑，没想到说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看来所言非虚。只我瞧着，这小丫头应是连采花贼为何意尚不清楚，否则如何讲得这般豪爽，丝毫没有面红耳赤之意。）
（话音一转，本正端茶慢呷，闻言难免微怔，复又挑目。这九阿哥，看来也是个泼皮猴啊，没少学那些不正经的。睨她一眼，不答反问。）
：你近来也学了不少字，不如先跟额娘说说，你觉着是什么？

【是什么？面首是什么？是什么呢？时下有些饿了，额娘身上的荔枝香勾着馋虫，此刻真想吃两颗香甜的荔枝呀，便连着脑子也不大灵光了。我倚在额娘身上，砸吧砸吧嘴。】
：又是面又是首的，该是香甜的馒头，是说这个人长得白白嫩嫩的，非常好吃的样子吧！
：额娘，了了说的对吗？【额发在她怀中蹭了一蹭，日头还早，并未到用膳的时间。左左说女儿家不可以吃太多点心的，额娘这么漂亮就是因为非常自律。可我不行，我真的饿了。轻软的声音响起，不同于方才的气势雄雄，反像一只，小蚊子。】：额娘，我饿了…

（她三言两语不知是真饿了还是困倦了，只见一个小白团子扭着屁股左摇右晃，猫儿似的往怀里拱，只得再抬手揽她轻拍，想来还是要“细细”解释一番，以免她在跑去问旁人。）
：面首，就是面具，宫里的戏你听过吧？面首就是那种画的又红又黑、凶神恶煞的面具，所以呀，你也别好奇了，再探究回头要吓坏我们了了的。
（声音惯是平淡温柔，随手拿了桌上一颗栗子酥往她肉嘟嘟的小嘴里塞道。）院儿里只有绿豆百合粥了，你愿吃吗？愿就让桃七拿一碗给你来。

【只一瞬，脑海中便浮现了关公的脸谱模样，登时也给吓得灵台清明了，从额娘怀中坐起身来，切切实实的疑惑了。】：那九哥哥说的不对，这样的人走在路上也会惹人心喜吗？真奇怪……
【嘴里含着香甜的栗子酥，一面点点头，接过桃七姑姑端来的绿豆百合粥。一小碗下肚便十分满足，复又扑进额娘的怀里，央着她讲故事，不多时便睡着了。】
【是一头小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