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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盈


IP属地:江西1楼2021-08-02 18:31回复
    【 长安城丨西市丨急管繁弦 】:戏楼
    https://tieba.baidu.com/p/7141331272


    IP属地:广东2楼2021-08-03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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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的鼓点细密,浓妆艳抹的戏子演的是家(别吞谢谢°妈)国大义,踏着节奏,唱的是应天年间的故事。吐蕃妄想以细作渗入大唐,搅弄一番风云,却被教训得服服帖帖。看客不停叫好,有大义者甚至以铜钱掷那贼眉鼠眼的戏子。
      我叫了茶点,在跑堂送来时端正些身姿,伸手去拿时,他却道,“这是这位小娘子的。”
      转头一看,当真为一位“小”娘子,心里嘀咕道,稚童亦关切这样凶猛又激烈的戏文了么?
      许是跑堂的话引了她的注意,打眼望来了,我只好道一句,“抱歉。”
      还算得体。


      IP属地:广东3楼2021-08-03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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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年久居齐国公府,碍于性格“过于腼腆”,父兄也并不勉强我过多走动,除却齐国公府,唯一能够去的地方便是从前的靖安坊崔府。
        阿秀喋喋不休,我挑开帘回想靖安坊陆家娘子说的长安城内最大的戏楼,以及楼内好吃到无可比拟的茶点。刚落座不久,台上的内容看不大明白。
        “不、不打紧的。”
        声若蚊蝇。不敢抬眼相看,只把心心念念的差点推给他。
        “郎君若是喜欢,可以都拿去的。”


        4楼2021-08-04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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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陵江里有几个小丫头,总爱跟着江玄瑾屁股后头转,左一句“阿兄”、右一句“好哥哥”,总是听得人厌烦,我是不喜欢她们那样的富家闺女的,却在城南街头见过另两位很有意思的小姑娘。约莫是姊妹二位,大的眼神里全是血性,接过每一枚被施舍的铜钱时,眼里都是不屑与戒备,却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折腰。年幼的那位便更懵懂些,什么也不知道的年纪,填饱了饭就笑,饿了就哭。
          除此之外,周既明那小侄女儿我也见过。纵然我看不起周既明这样声色犬马中趟过来的,却也不得不说,他族中的小姑娘的确聪慧,一双眼里全是灵巧,偶尔令人嗤笑的几分愚笨背后藏了一些大智若愚,如要细细看去,又全然是天真烂漫了。
          她们之中没有一位同这一位小娘子类似。
          比着衣裳服饰,及出行携带使女来看,分明是贵女不错。倒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不卑不亢,怯怯的——作一回不恰当的比喻,如同往日的我。
          “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娘子莫怕,方才只是误会。”
          凭着几分莫名其妙的熟稔——单方面的,为舒缓她的紧张,自然,也是因为我实在懒散。我一手撑在椅圈儿上,空握个拳头抵住下巴,另一只手肘隔着,手指搭在右股。
          “是被台上的戏吓着了么?”我问。
          (414)


          IP属地:广东5楼2021-08-04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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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来便是怯懦的,踩在七月的尾巴上,生在念十日上。
            “您像君子,我是信您的。”
            我将身子完整的缩在戏楼的木椅里头,只露出个脑袋,将水汪汪的眼睛露出来,静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端详他,进一步肯定自己的结论。
            “但我也真心实意的说,郎君若是喜欢,可以都拿去的。我吃不了那么多,我也只是尝尝看的。”
            仍有六分紧张掺杂在其中,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将身体放松,再去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真诚的摇了摇头,这会眼睛里失了惊恐、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澄澈见底。
            “我才来,并没有看清楚台上唱了什么戏。郎君,郎君可以给我讲讲吗?至于现在,我只是有点怕生,若是郎君介意,我即刻就能换位置的,这不打紧的!”


            6楼2021-08-05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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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广陵江氏的养子,在江氏的生意如日中天、二夫人又无子嗣的情况下被冠以江姓。也不知是否命中带灾,短短两载,大娘子驾鹤西去,二夫人职掌中馈,江老爷的生意急转直下。我曾是害怕再次被抛弃、后来是恐惧被视作不详,因而怯懦。那么眼前的小娘子又是为何呢?
              这不是我应该探究的,何况,很快,她如惊兔一般的眼神便只剩下一些紧张、在没有所谓的懦了。
              跑堂大约是位人精,此刻递了个杯盏来,于是我答,“那便承这一盏茶的功夫钱,同你说一说。”
              “古之谓'天下',实在狭义。大抵是指'目力所及之处','版图所能绘'。然随着历代将领的开疆拓土,我们发觉,山的远处还有其余的平原,除却大唐,仍有其他国度。我唐民风开化,商贾带着柔软的丝绸、精美的器具外出贩卖,外族人慕名而来,不算稀奇,如若娘子留意过,街上仍有不少外族人。他们崇尚唐的文化,在朝圣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独属于自己的文化,给我们以影响。方才进戏楼前就遇上一位着胡服的女郎,很是飒爽。”
              茶的温度正好,呷在口中慢品以润喉。
              “这是正向的相互影响,如同先贤期盼的那样。可人是有私欲的,窥见优秀,一部分人即生出占为己有的私心。应天年间——自然了,你还未出生的时候,吐蕃、突厥意攻我唐。然大唐威名不可作践,其二者败走关外。应天末年,突厥贼心不死;承明年间,吐蕃又吃了雄心豹子胆。自然,他们都没讨到好果子吃。这一出戏,便是讲当年神策军如何神勇、如何拾掇这烂摊子的。”
              (508)


              IP属地:广东7楼2021-08-05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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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
                我用如此细弱的声音小小的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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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说的这些我不大懂,只有两点,我大概能说一说。”
                我也取了一盏热汤,揭开盖子,白雾立刻窜了出来,向上升腾着,朦胧了我二人之间的表情,也无意之间化解了二人之间的尴尬距离。
                “我们虽是互相影响,但也无可避免的,看不太起胡人娘子,有意或无意。”
                饮下一口热茶,唇齿间涌上茶的涩香。
                “我阿耶便是神策军中人,他也打过仗,见过许许多多的外邦人,我听说早年西川节度使曾为戚家人,彼时以胡人世代为奴,在西川便有许多人看不上胡人。至于神策军,现在许多人称赞,有许多人却也是口蜜腹剑,背后少不得多见不得神策军好。”
                提及神策军,或许是碍于耶耶的身份,大有愤懑不平的感觉。
                “郎君觉得呢?郎君也觉得神策军之中也都是些豺狼虎豹、狼狈为奸之辈吗?”
                我将话脱出口时,眼底方才的坚毅忽的就消失不见了,转而替代的又是少女受惊的清澈瞳孔,它倒映着少年郎的眉眼,小心翼翼的昭示着主人的胆小如鼠。
                (411)


                8楼2021-08-07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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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期冀于她能听懂些什么,有别于授业,有别于同师兄弟之间的研讨,这一次毫无准备的交谈始于一场误会,方才所讲的,也不过是迎合了她的发问——这一出她只赶上末尾的戏究竟唱了些什么。添的那一段前因,也只是我信口而来,并不完整。
                  但她听得很仔细,且能从诸多字句中寻出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佐以日常,化作个人独有的思索。而她讲,父亲是行伍中人,便更令人称奇。女郎袖口的暗花映入眼帘,我才想起来,喔,她是氏族贵女,父亲供职于神策军,想来也并不是小小卒吏。这一切才有顺理成章起来。
                  “如方才所说,纵然是胡人,也可大致分为几类。其中一类亲唐,敢于踏上国【别吞球球】朝的土地,纵然其中也有诸多心思,例如朝圣、例如也只是发掘了富饶之都里的价值;而另一类则将我们视为敌人,他们不懂兼容,更喜欢占领。一个国【biubiubiu】家的调性是由多数人——多数所谓的'上等人'造就的,长安的胡人多么?多。可也只占他们之中很小的一部分,且多数为平民。由他们的首领挑起的战争不能由平民来消灭,因而,两族之间的不甚友好,也不能全然怪罪唐的子民。且此处是长安,此地仍为唐之地界,因而你见到我们的轻视。如若是隶属于突厥、羌族的土地上流落着唐人,他们或许也不会友好。”
                  一枚茶叶在水的作用下舒展开来,露出全貌,又很快湮于一群叶片中。或许只有最特别的那一叶,才能很快被人认出来。
                  “由方才所说可得,事物终有两面,在一处受爱戴,另一处或许受鄙薄。你口中的神策军,或也如是。”
                  (521)


                  IP属地:广东9楼2021-08-08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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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说的不错。”
                    跑堂的将茶点奉上,清脆的扣击声有分量的落下,茶香就从此处蔓延开来。
                    “若我耶耶不在神策军中,或许我也会与许多与寻常百姓一模一样的看法。可我时常见耶耶身后满身的伤痕,他说那是从军的荣耀。可我不敢想,他身后的刀伤、肩膀上的剑伤是来源于哪一次战争?是与吐蕃对战,还是百济中的某一场作战?”


                    10楼2021-08-08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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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是不得多得的繁华,尤其在夜幕降临后,坊间的灯全都点燃,点亮天际,同星子遥相呼应。我记得上一个元宵夜,同谢子期在谢宅时,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扑身向夜空虔诚地献祭,他讲,不知边关有无此夜。
                      台上的戏走到了末尾,敌方溃不成军,吐蕃的细作被斩首示众,监斩的将军脸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痕。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你父亲的每一次出征,必是英勇无畏的。可惜,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我为黄沙掩埋的血气惋惜,却也只能讲,
                      “骨血筑山河,然遭人鄙薄,当万古同悲。”
                      “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事情上求绝对的相同。黄沙下埋的骨除了侍唐,还是某某的儿子、或许还是某某的丈夫
                      某某的父亲。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要怨恨,谁也没有立场阻遏。”


                      IP属地:广东11楼2021-08-09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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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在许多人眼里,神策军的将军多么英勇无畏,多么的骁勇善战,似乎没有他们打不赢的战争。但是,我的父亲是害怕的,他每一次的出征都是恐惧、担忧的。”
                        我无力的反驳他。
                        玉指悬在胸前,似乎已经褪去方才的紧张、胆怯,如今神采奕奕,竟也有勇气与人相争、相辩。尽管,我知道这根本不能算作是“争辩”,却仍是我为数不多的反驳。
                        “我的阿耶,每一次的出征不论战争是大还是小,他的害怕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他怕回不了故土,怕回不来长安,怕他再也见不到妻儿,也怕他再也见不到长安的好友。”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论是士兵还是将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但身为将军,他不得不去,因为比起担心、担忧、恐惧,他更害怕的是百姓的凋零,以及他肩头上的使命、责任,更不容他退缩与逃避。”
                        这并不是独属于阿耶的特点,这是每一位心中有挂念、有家庭有眷恋的将军战士都会拥有的特点。
                        “这算不算是悲哀?为你出征的将军,要在漩涡中挣扎,而他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无人知晓,也包括他的感情,都无人知晓。”
                        我小声的诉说着,不期望得到他的回应。
                        “抱歉,我说的太多了。”
                        (403)


                        12楼2021-08-15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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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将军的惧怕,从他的女儿口中这样流淌而出,却并非怯懦的,反倒令人疼惜、令人无可抑制地想要去感同身受。
                          我手中的扳指被转动两圈,刮着皮肤的纹理摩挲。
                          “是悲切。”我最终只这样答复她。
                          原来要去询问的她父亲究竟是哪一位将军,也湮灭在长久的静默里。
                          戏又开了下一台。
                          (结)


                          IP属地:广东13楼2021-08-16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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