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仕，诸人各奔前程，皇城下的公子哥儿们转瞬成为各有其职的庙堂上或是铠甲加身。）
（而今日，外地文武回京来，各自述职罢，朝会也进了尾声，金水桥下的车马人流一时如清晨入宫时一般，我远远的，闻见通州的曹巳章，自从点了差，这人便去了通州，虽说并不远，可对我而言，却是个难挨的距离。）
曹哥哥！（我疾步追上去，忘了场合，失了规矩，真该打——于是，收起自己的“狐狸尾巴”，抱拳作揖道）曹守备——

码

【赫舍里雎阳叫住我，脸上带笑，笑里那句哥哥叫的响，生怕金水桥上诸官僚听不见，这倒霉催的，我打从贞度门行出，一路恨不能拿袖口挡着脸，在班列中躲过了几度挽留的祁王，终在臣公桥上被赫氏堵住】
方才没留神，你几时跟在身后的，皇城的蝉声要比通州的大，你那声哥要是喊得轻了，我还真不搭理你。
【稍往荫凉处避一避，倒不怕烈阳晒我，是担心他那一声亲密相称，又引起宾桥上往来的班僚们注目，我可受不起那些个碎嘴皮，丙子恩科的议论方在文武鼎甲的身上散不去，一向懒散的曹凤楼可不愿也惹这一身臊】
你几位兄弟呢，怎么不见他们，丙子一别，我紧着要去通州点名，还没贺贵府诸位的大喜，尤是探花郎，与他还有一杯酒没喝上嘞。

怎么——（收了动作，又挪了几下步子，对曹凤楼这一古怪行径，只能用唯恐树大招风四个字来形容。我一手拖了腮，只觉得他这表情，足够让我憋笑许多天。）哥哥是打算做了守备将军，就要装作不认识雎阳了？
（真是，很过分呢。）就散朝那会子，那时人多，只瞧着你跑的比兔子都快，这是要急着去哪儿？（我是存了心的想欺负欺负人，谁让他才放了榜就直接走马上任，连个叙话的机会都不留。）
（我没什么毛病，最大的毛病，就是记仇。）齐苏勒衙上差事紧，才宣了退朝便走了，我阿纪从来风风火火的，估摸着已经同襄王回府去了。哥哥若要吃酒，到也不难，回头置放两坛梨花白玉楼春，差人传句话，我们三个过去不就是了？

你不是不知道，我最怕人多热闹，嘴笨老会说错话。
【我于此非常坦诚，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缺陷，京都人们总爱在茶酒相逢里，互相称论着彼此的友情，久而久之，虚渺的成了真实的。我从不要求能在这座皇城，找到能与我志趣、行事相投之人，故而这座城也不能过分过多的要求我，与他们酿同一坛酒，这很公平。】
你们仨，倒是很会打算盘，我去了通州，再回京城就是客，做主的不摆宴为我洗尘，反倒还让我这外客，给你们做酒——不过嘛，喝酒可以，来通州吧，曹凤楼有的就是好酒。

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哥哥小登科的酒，雎阳可是没赶上，齐苏勒和阿纪如何我不管，我这一份，哥哥打算怎么算？
（我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他大婚那时我躺着，并不知晓，待醒来，已是过了三朝回门。而今这一遭遇上，自然得一一清算了，礼尚往来嘛，我又哪里会真的让他曹凤楼白请了一顿酒。）
这可不是两两相抵就成了的，一码归一码，喜酒拿来——（我摸了摸袖子，将那个包了一枚铜板的红包递过去。）先意思一下。
（只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忽而想起上回御马不对头，常日恹厌的，也不碰草料。）对了曹哥哥，你营上可有马儿厌食的？上驷院里头的马儿近来总是恹厌的，很没精神，我问过前头的人，前几日还好好的。

【在我的印象里，赫舍里淮放是他诸多兄弟中，最能贫嘴的一个，但并不算十分的讨厌，比起户部那位满口酸话且顽固的宿主事，他已然算说话中听了——就是，他这红包太抠搜了】
赫门这样富贵的世家，我大喜，你就这一枚铜板想打发了我，呸【收入囊中】回头再补我一封。
【又答他后话】我营中的马倒是健壮，都是口北牧场发来的，不够肥的，蹄子不正的，一律都入不了编。你若是疑心，需从草料查起，若是平日吃的并无差错，那就查源头，这玩意儿以次充好极容易，专骗门外汉。

【我这红包，可是满满的诚意，所谓礼轻情意重，何况这个铜板，可是为了贺他新婚燕尔，买那对弓剩下的零头，哎，不是好人心。】曹哥哥要银子，那我那对重弓就留着送齐苏勒罢。【这人猴儿急的脾气，便逗逗他。】
【而也庆幸，这人并没有真的生气，对问到他的事情，还是能够知无不言。而他后头那几句话，却是真真儿的醍醐灌顶，我一拍脑门。】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草料的事儿！
【追本溯源，遑论干草鲜草，追本溯源起来，不就明白了？】哎——回头单请你喝一顿，在你地界儿里等着！
【一边说着，一边拔腿就跑，有了头绪的事儿，抓紧办最好。】

【对雎阳的诸多言行，都抱着一种看待弟弟的心态，他是很率性的人，这一点我们是可以达成一致的，故而很难生厌，但从心智成熟而论，他又属实比我更纯粹。我才答完他的疑惑，这厮拔腿就要走，也不跟随他的步伐，在其后笑道】
你慢着点，当心撞到前头侍郎大人！

【对雎阳的诸多言行，都抱着一种看待弟弟的心态，他是很率性的人，这一点我们是可以达成一致的，故而很难生厌，但从心智成熟而论，他又属实比我更纯粹。我才答完他的疑惑，这厮拔腿就要走，也不跟随他的步伐，在其后笑道】
你慢着点，当心撞到前头侍郎大人！【抬高嗓门】兴许也不是草料有次，日头热，你给它们草料里拌点儿大腹皮、紫苏叶，开开胃……

【他抬高声量，加以嘱咐，以兄长之名叮嘱着，这才使我再生出几分肖想——若是林放也能这般，那得省了多少麻烦。可是林放若是这样，那我的日子，又得多无趣。】
知道啦——【未回头，只是扬手示意，把事情解决掉才是要紧事，若是再像元年一般，出了劣马伤人的事儿来，便就不好了。】
通州等着，回头我让东亭给你捎些好东西好东西过去！

【至玉桥长虹的尽头，蟒玉分道，赫舍里睢阳的背影已远走，我朝另一边阔步而行。小柳在不远处守着官兜，我方数清是第几乘，忽闻远处又传来睢阳的喊声，在大广场上被风吹散。漫不经心地一笑，兀自往长街上行去，低着曜目，数着足下已经数百年踏炼踩平的石砖，也许在多年前，我的祖辈，赫舍里的祖辈，也在这片土地上这样分别，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谈话与故事，惟道几句平常】
赫舍里睢阳，会成为我的朋友，还是敌人，【我问小柳】兴许二者皆非，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