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怀柔|箭扣长城]---京城众人游玩之处 https://tieba.baidu.com/p/6519966502
【千步廊偶遇道玄，邀约散值后一聚，虽不过寒暄二三，但别后归院衙，便连桌案卷宗堆叠重山，也增些倜傥。初来乍到，官场上虚文缛节与繁冗笔墨，一室收不尽，不如到山水间觅些质朴。道玄最擅撰山水文，自读他文章，便谙定若不同他郊游一回，当是憾事一桩。早卯散值，两人一道，经南锣鼓巷，打清酤一壶，拎荷叶鸡一只，便驭马往燕山南麓来。】
【到了京郊，马蹄愈发声劲，二人追风赶路，无言也恣意，便如是到长城脚下。沾露尽兴，这才蓦地念起有人相伴。调转马头回首，只见那羊肠小道的尽头才现出一人影姗姗来迟。至一丈之距，侧首扬声道】
是马饿了，还是你饿了，一会儿还能登山么？

【此处是万里长城最险一段，又值晚春时节，草木生发如黛，尺树寸泓，自山脚仰望观之，我等如苍莽沧海一粟，却又不知疲倦地打马融入其中。鸟雀不知山中好，竞相要飞到炊烟缭绕的人家去。至于后山北路山势平缓处，方牵着马儿到栓马桩上，目及入口之处】
从此处登山，能遇一浅溪峡谷，便可侣鱼虾，稍事至于山上，或还可友麋鹿，便看咱们今天运气了。【郊野的风，往往最是清冽醉人，一缕吹得浩渺，吹到身边】你自巴蜀而来，这北京的山比起青城峨眉山何如？
【他既大方予我观瞻寄宿天然本真的妙笔丹青，我自也无可悭吝，反待他这话莫名几分期冀】
投桃报李是应当，不妨直言，什么“李”能换得你那手札？

【观山问水，初见是形，再观是势，待一个人在山野中穿行过十里百里，或许阖眼听风便知此山是否有灵。我循着马蹄声，不急不缓的将景致收入眼底，才觑目望见一朵莹白的云，便见苍龙般蜿蜒的箭扣长城，烽燧便是苍龙的犄角，以雄浑胜，石砌墙便是苍龙的鳞甲，每寸皆身披流光、淌着古意】
【一时怔然，我只知京畿善纳天下景，却不知石头砌的长垣俨然如万里雄兵列阵。我未闻见他前一句，只从尾音里捕捉到了青城山云云】南边的山，华山如侠客，青城如隐者，京城的山……我见它不是山。
【他本质朴心，又好名山，确实会被几卷手札引了心念。解下马儿所负行囊，径自饮酒舒喉】想打听一个人的风评，翰林院的阿尔哈图大人。他曾给了我几本余杭方志，道是他自己写的，可我观这行文走笔，与他本人敦厚脾性不像，更像是一个——【言及此处，便托起酒壶来，仅饮了一口，便闻一击脆声，酒壶蓦的碎成一地碎瓷片】像一个很有脾气的人，好酒也要摔，任率类游侠。

【负手攀登行进，云舒风柔，天边薄暮无阳，本以为身边文墨丹青风采兼具的旅行家，是会对景长吟，即兴摹出一节山水文中的奥妙章回，便不言说，只默默听。谁知蓦地，耳边敲冰戛玉般，这莽书生竟将这酒壶摔了——说他莽，盖因从前见他，沉吟也温文，当下这般并非要效那豪情壮士摔酒碗的长安风俗，作拜把之交，倒有点儿风雨大作的意思。如此这般，意外中觉出几分趣，手里拎的莲花白却轻了不少，眯眼苦笑】
你这莽书生，借酒撒什么气？可怜我这壶莲花白，未几便要与人共饮，幸而我不馋酒，改日你该陪我一壶。
【他口中这位翰林院的阿尔哈图大人，我确然在都察院有所耳闻，然他行为举止，恐怕未必如是简单，否则怎能让他失了平素沉稳。衣袂撷过身畔草丛，只一壁攀着狭隘的羊肠小道，如常道】
道玄兄指日高升，即将走马上任临安，这翰林院的阿尔哈图大人也值得挂碍心上？

【琼浆化作春雨，倏的润过了足下几尺黄土，便不知行人踏过的小径上是否也能窜出一株细芽来，即便有无边山色，也永远缺这一抹盎然。他道我不疼惜佳酿，我只见他气量狭小了】酒无穷尽，人有竟时，与大地共饮一壶，也不吃亏，至少你立在此处吟风咏月，回去又要撰文作记，总得给此处土地留个孝敬，与往观里供香油钱一个道理。你厚此薄彼，这酒是该罚的，我不赔给你。
【方才便见他行囊带得充裕，果真是能派上用场的，饶是几分赞许的打量了他的酒壶，阔步去踏前路了】
【只是诸景入眼难入心，阿尔哈图的名字入耳，神色也肃了几分，幸而日辉作掩，我便如畏日光般】我疑这人欺我，若是志记非他所作，他借我参阅，也不会损他清名，可他何必要占他人著述？如此一来得不偿失，非善！在都察院诸位御史的鹰眼下，想来也难得嘉誉吧？

【原是贤如圣人的孝敬土地。山川美甚，我亦自幼亲近至极，却唯独不能报之以情，只因他巍峨屹立，已是一片正气苍茫在。已至半山腰，回瞰脚下，眺望远山，方了悟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他与天地共饮，固然气冲霄汉，只是少了些烟火气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怎如草木有情，雨露酒水浇洒其上，便生根发芽，春风吹又生。
【择一处光滑的巨岩栖坐，其形如一座沉睡的狮子，岩缝里尚还生着一株蒲公英。垂首掂着手中这壶莲花白，撩起青袍席地而坐，将酒壶置于二人中间，哂笑一番】
难得登山，你宁与大地共饮一壶，却不肯与我把酒问青天，便不算厚此薄彼？
【虽现司都事，但于耳目风纪处当差，奏本文书一应目睹。领命密勿之地，不能详尽，但既是投桃报李，也以友相待，自不妨提醒相告一二】
我也无需瞒你，你直觉甚为准确，这位阿尔哈图大人确有作威福之嫌。现下听你所言，这无中生有献殷勤的沽名之人，多非贤士。

老公好勤奋，爱了爱了

【天地若宽仁，我该不姓沈，也不会有数年的荆棘载途了，或是会与锄犁作伴，也学王冕画没骨花。幸而，纵然手边无酒，也可一日酩酊——他又甚是慷慨的，将我窥了几眼的酒壶置于石案上了】我是看你的酒好，不舍出我那一壶，哪有你眼下的慷慨相邀？非我笃定你脾性如何，一人饮酒终究无味，你会分我半壶的。
【我敬天地的那壶酒是寻常酒庐酿的凡品，可酒壶是有些渊源的，眼下也一并留在城郊的山野里成了景，心底疼惜那酒壶，提来他的酒，便豪饮了半壶下肚】
【也可作一刻的酒中仙，说是一刻，因为凡尘俗事充斥在心，可不是一壶酒便可浇去的怅惘】那便是了，失了这一点诚心，阿尔哈图便是有所图谋的政/客，一脚便从疏狂客掉进了深渊似的妄念里。
【这酒好像也把心中失意催了出来，我几乎想去看看深渊有多深，阿尔哈图会粉身碎骨吗，是否也有竹节般挺直的峭壁，又会是谁的脊梁呢。可我稍一起身，又跌坐在了巨岩上，便顺势拍了拍它光润的石面】磐石无移，可惜是个哑巴，你说呢学章，这石头是不是好石头。

【荷蕊辅以药料酿制而成，入喉并不呛辣，反倒十分清醇，俨然身在莲叶田田处。只是座下磐石岿然不动，耳边他是他道磐石哑巴，似也微醺了，顿时觉得这莲花白美甚，这时候便现出人几分憨实可爱。酒后之言，往往质朴里也最返璞归真，不由叫我真正思量几分】
石头哑巴，要让其自证良石，也是天方夜谭。不过人若失语，便算作坏人吗？
【须臾之间，略过不言自明的那层，望向远山，沉沉暮霭笼罩其上，也照在心中丘壑】我入仕前，家父曾叮嘱我，观听从心，或许观人观物也如是，至于这石头好不好，【夺过他手中酒壶，仰头豪饮】要我说，既光润能倚，也自成好景，便算好石头。
【饮罢将壶觞还他手中，早已是渐入佳境，拍他肩上，畅快直抒】今日同饮一壶莲花白，待来日自余杭转阶归京，你可得带着余杭的女儿红与我共饮，不然不归也罢！

【一眼难望见巉然石峰，只有从林叶间筛下来的几缕日晖，它们映照在石面上，示出隐匿于此的巨石踪迹】物尽其用，姑且称为良石吧，它能盛个酒壶呢。可若削平了底，走水路运往谁家筑在京郊的园子，再缀题跋，添奇花，便同于腹中草莽，虚增华色，它便不是块好石头了。
【平素交游几人，皆爱道父兄如何，一时额间骤痛，姑且听了他把话道完】江南名士多用哑仆，或许是喜静，或是不喜府中流出闲言碎语，人若失语，倒更像可怜人了，他们坏不坏不一定，但他们的主子一定是利己之人。
【又便如阿尔哈图，他或许只是利己，天下逐利者也非他一人，方才心里与他的叱骂算是过犹不及了】是，你提醒我了，我不日将要南下赴任，我在理藩院的手札还未理完。
【本欲抱酒壶下山去，怎知未走几步便抱了树，正疑这树如舆图上的千里屏障，让一条细流都淌不过。此刻我又不怨阿尔哈图了，世间寡赤忱，多见的是欺以其方，不足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