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的春才刚落下帷幕，枝头葱郁，雀鸟啾鸣，都呈在愈起愈早的金乌之下。太初宫中居者，已开始思忖换下略厚的春衫，易做更轻薄的纱质了。洗手净面，换了早有人择好的新裳，傅母一道陪着，到阿娘阁中用早膳来。
肩上漏来的恰是晨时尚不算炙烤的明光。
“昨日科举放榜，阿娘族中，有提名者吗”

【我听闻小囡们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溯古至今，不是每一个问题都会有合宜与理想的答案。】
【布膳是女奚与傅姆的事情，并不与他们争利，仅微笑的注视着她】
没有哦，因你阿祖只我一个女儿，余下的堂兄姊们要么年纪很长，要么早早明经入仕，或嫁人生子啦。不过今日倘若碰见纯美人，珍美人，丽才人这些，要记得向她们贺喜哦。

“那就是没有啦”
循着傅母教的办法，提起裙子迈过槛，再依礼而见。至于后来的，便是穿过早有人打起的帘幕，一路碎步，踏至案前，自行坐上准备布菜的桌边圆凳。
指数掰过，珍美人，纯美人——
“噢，姜姨姨么，前几日她还同我看萤火呢，是她的兄弟们高中吗”

是吗，【饶有兴致的低头注视她圆头缎鞋顶上的珍珠，那俏美的珍珠跳呀跳呀，寸点寸点挪过来，羞涩的匿藏进泥金花缎桌帔里，尾指蜷颤一下，很快勾起筷来，却不落箸，只在虎口架着。话上一拐】宫中原来还有萤火么？哦——你是哪天夜里溜出去了吗？

“是在弘微看得，想来萤火一瞬，给姜姨姨捎了个喜事儿来的”
使女鱼贯而入，早膳未必要多丰盛，大多是精致细烹的，光是瞧看就叫人心生怜爱。干有毕罗，亦有捏成小动物的水晶包，挑拣有三，才选中一个，指捏起后，却又呼烫。一壁对指尖呼气，一壁要越过偷溜的话题，抓着前头的问话不撒手了。
“所以，阿娘还是没同我说，是谁人高中了”

-

【重提了双新箸，替她将那只肥嘟嘟的水晶包劈开，馅汁暴露，亮滢透鲜的淌着敞着，不至于烫糊嘴巴。】
【头则确切摆向卢娘询】…文武的一甲头名，是姜家双姝？是，应当就是你的姜姨姨，【实际并不分明，她口里念上的究竟是纯还是珍，】是她的堂姐妹啦。你倘若碰到她啦，可要好好想一番新鲜的说辞向她道贺，毕竟这样的大喜事，这俩日恐向她恭贺的不少，倘你也是照常老生故谈的一席话，那可有点难为她了。

“文武登科具是女子，写往时的书中，可从未有过——姜姨姨们，可真厉害呀”
据闻洛阳坊巷业已遍传，我等虽足不出太初宫，风声早来，更是多处有议，今膳时一询，才得确信的答。虽我念书尚还算不得多，往前知事也甚少，而女子入朝，确然是近朝所为。然甫出其行，便生得锋芒具展大作为，可想数古千百，有多少才女埋没呢。
“如此吗？那，我该如何同姨姨道贺，才算真是添彩呢”

-

确实是这样的，【紫粳米粥在碗里稀稀落落的，零零碎碎再用几口，食不语的惯例习规在此地并不被主人所尊崇。认真思索，仔细与她谋划】
啊呀，如果要说如何道贺的言辞，我也所知不是很详哦，不然你手作一副礼物来贺一贺她好啦？——说来，阿姿以后，是想学文，还是习武呢，大可以让你姜姨姨替你引荐她的堂姊妹一二啦。

“阿姿还未想过”
颇显不舍的将水晶包消灭，转眸又盯上正好放温的粥碗，米早已煮的松烂，一口喝下去也没关系。只不过，在用膳时思考问题，确实需要较平素更久的时间，何况是这样，拥有憧憬又并不轻易的幻梦未来。
“阿姿也可以吗”
走出太初宫，走到广众前，手持唇枪，或是肩负利刃。最终女儿也没能在这一瞬息就下定结论。

-

【撑一撑腮，小囡娇糯糯的作一只摆在案后的粉团，头肩稚不能受力。但一株花，一簇丛，一立木，自如絮、如豆的种中出冒新芽前，也不能知见往后。】
【我只是鞠育，沃润她的坎水与坤地，她的运命在播种人与她的意志里。母亲理应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