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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戏〗鹤唳讵闻:“再看东方——海句力士已经扫荡了他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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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1-05-23 15:25回复
    【 目 录 】
    / 前言
    / 一九一八序曲
    《 如今海内传战斗 》 陈彦今 & 陈虞钦 : 一战缝隙中的吾国与吾民。
    《 满室旧时馨芳 》 蒋芳臣 / 蒋筠臣 & 何永颢 :人人皆看西洋的“傀儡”,谁还记得她的“还魂”?
    《 枪在谁手 》 陈虞煐 & 蒋鹤臣 :谁又是枪?
    / 一九一九的暗角
    《 双姝 》 薛斐璋 & 薛斐瑜 :她们本就是镜子的两面。
    《 牡丹花下 》 陈虞煐 & 薛斐昀 :在“商女应知亡国恨”的背后,会是什么?
    / 她们该向何方?
    《 娜拉与杜丽娘 》 蒋筠臣 & 蒋芸臣 :有人出走,便有人留守。
    《 还有谁比女子更宜来救女子? 》 蒋筠臣 & 何永颢 / 何言晦 :你需要勇敢一点,为自己发声。
    《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 谢浣君 & 蒋靖臣 :如同一个吻,缄封了她的嘴。
    / 结语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1-05-23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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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前 言 】
        本次晒戏内容总共有八场,时间线大致为1918至1921年8月前夕。总的来说,这八场对戏从各个方面表现了建党前夕、雷霆正式炸响前的暗流涌动,包括明面的战争、暗中的博弈、文化的冲突,以及涛澜之中各个人物(尤其是女性)的何去何从等。如有看官对其中内容感兴趣,烦请耐心阅读,谢谢配合,不胜荣幸。
      附:主要时间线
      / 1918年3月,北国北府头目公开肆意以武力干预内阁组建。随后,南府发布《讨北檄文》,并派陈彦今率领由舟山军事学堂一期学子组成的新军以“固法”为旗号北上讨逆。
      / 1918年4月,谢家小姐、谢松风之女谢东君以“既明”为笔名,于《申报》之上首次发表了自己所著的白话短篇小说《声色告罄》。该小说刊登后顿时风靡全国,使得国内自1915年开始兴起的新文运动呼声空前。
      / 1918年6月,中国北府在内外交困的局面下对徳、奥宣战,从此被卷入一战风云之中;然中国南方却始终对欧洲战局持观望态度。与此同时,北府以备战为由,借入大量洋款,以购置军事设备,武装爪牙,将之用于对抗以“固法”为旗帜的新军势力。与此同时,上海各界名流开始号召、组织市民为新军募捐军费、物资。
      / 1919年1月,在日本的调停之下,中国南北二府达成停战。新军虽成功光复河南,却也元气大伤。在此情况之下,舟山军事学堂开办二期教学,意图进一步壮大新军。
      / 1919年3月,一战中的诸战胜国于法国巴黎召开战后协约会议,谢松风等中国代表亦受邀出席。协约会议召开期间,日本代表提出由日方接管战败国德国在中国山东的一切权益,与此同时,一份关于中国北府与日本方面秘密达成的“中日密谈”协定内容泄露于世,海内群情激愤。
      / 1919年5月,协约会议上英美诸国同意日本接管中国山东的消息传入国内,民愤达到空前高潮,学生、工人、商人等先后罢工罢课、发起一系列游行活动,势如风雷,故该系列活动又被称为“风雷运动”。
      / 1919年末,苏俄发表第一次对华宣言,废除诸多帝俄在华特权。中国各界纷纷欢庆,国内亲俄情绪也一度高涨。
      / 1920年初左右,在第三共产国际的促进下,共产主义热潮在全球各地广泛被掀起。各国相继产生共产主义小组、乃至成功建党。在此情形之下,苏俄方面亦派出聂尘英等代表协助在华共产主义小组。
      / 1921年7月,在南府高官撮合一下,聂尘英与新军青年军官、陈家大公子陈虞峰联姻。
      / 注:剧情中部分事件存在历史原型,但并非刻意影射历史本身,望悉知。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1-05-23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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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 今 海 内 传 战 斗 】
        人设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1-05-23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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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 今 海 内 传 战 斗 】
            简介
          对戏者:陈彦今、陈虞钦
          时间:1918.11
          剧情:
          1918年11月,一艘泰昌公司(陈虞钦所创办)的国际货轮在地中海附近遭遇德国军舰炮击,百余船工葬身汪洋。该邮轮为军用船舶经改造而成,且此前中国北直政府已对德宣战,故德方宣称其为中国军舰、并出于“自卫”开炮将其击沉。然彼时中国南北政府各自为政,英法诸国自顾不暇,百余亡魂,千钧之重,使得陈虞钦有冤无处诉。
          值此之际,恰逢陈父寿辰。自数年前陈虞钦因海军中事被父亲杖责后,其负气出走至香港,整整与家中断绝联系三载。然为泰昌枉死之船工讨回公道,陈虞钦不得不趁此之际归家,以请其父促成政府对德之用兵。
          时隔三年,父子再见,胸中虽有万般牵挂却羞诉于口;又值此乱世凶年,二人于用兵之事上意见相左,对峙刹那,昔年矛盾恍又重显。然今时与往日之间,终究横亘着三载别离。


          10楼2021-05-23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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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 今 海 内 传 战 斗 】
              正文
            / 陈彦今
            寒日迎客,最盛情的莫过于一折怒绽的红梅。
            晨起时见夫人槛外折梅,素手纤纤,清发玉立,堪称与梅同致。
            若论梅,还数孤山故地、幽蕊最殊。和靖处士隐逸之地,自非尘寰樊笼,然孤山虽好,到底茕然;梅妻鹤子,亦难及膝下承欢。
            思及子,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手中笔锋亦倏然仄去分毫。早年间,尝与妻玩笑,道是“峰儿可教、钦儿可爱”,惘然想来,竟不知究竟是打哪一日起、父子至亲竟成了现世仇雠?
            三载矣,音书了无,间得三两风闻,方晓吾儿大约已抵香岛。
            紫毫微颤,“家和则福自生”。《曾文正公集》,已手录至卷七,特地研了乌玦,清泉龙跃,素馨芳随。躬自谨录,为的是承传庭训,峰儿早慧,且其素来温恭,不似钦儿冥顽,诲之有趣,乃平生一大幸事。
            思绪飞遐之际,自鸣钟骤警,竟已渐酉时。搁笔,净手,入室,更衣,对镜细抿鬓髭时,倏觉近年华发郁生之势、愈发不可收拾。而今虚岁五十有六,孔子言,六十而耳顺,此间精微之义,恐非余之可寤。前日与英人会晤,因吴淞口防事与之再生龃龉,急迫浮露,事后仍激愤无已。英人之狙狯,殊为可恨;上月又重责煐儿非为,翌日有悔,然何济于事?有女如此,应善导之。
            执起手杖,缓步顺黄花梨阶而下。缘是家宴,只着了素日惯穿的旧白长衫,晚灯耿耿,一身竟也似黄。楼下已拨开了话匣子,清浅之音,堪堪入耳:“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堂下为夫人今晨所布置,与往满室净如雪洞相较,温馨更甚。早间所折之梅,已蠲入白瓷瓶中,立于壁炉之上,霞蔚更赛炉中烈火。
            白日或迎同寮登门、或阅同仁电稿,时至晚间,方得暇与家人把盏共宴、天伦叙乐。
            转过云母屏,见留声机前一人依傍,西服革履、举杯独啜。心下暗惊:“我儿......”
            大抵果真已老,身居高处经年,竞从未有此刻欣喜之情。强饰泰然,驻足凛声道:“谁允许你在家里饮酒的?”
            手杖击地,铮然而厉。盱衡而去,目眦渐湿。瘦了。
            沉吟须臾,言语稍温:“可曾见过你母亲了?”


            11楼2021-05-23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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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虞钦
              当年登船离沪犹在阳春,彼时凭栏望,满城白玉兰相送,皑皑茫茫,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
              而后港岛风云变幻,闯江湖,荡商海,拓得一片新天地。可单单于异乡风光好比锦衣夜行,还得在静安创设新公司,打响他泰昌名号。
              三载光阴弹指过,陈公馆大门前的黄铜电铃已光可鉴人,物非人是,张伯应门来,眯起眼睛端详一阵,即呼“二少爷回来了!”
              冬月寒寂,园子里红梅独秀,他怀抱的腊梅花添缀二三金黄。母亲的神色同往常他顽劣归家时似又不似,陈虞钦懂也不懂,只径直迎前同母亲抱了满怀。
              少不得要问一声“老爷子呢?”,这是打小遗留的习惯,到家先看看今日是缓刑还是立决。
              “在书房。”
              “那我去看看——”
              “欸!......随你罢。”
              近乡情怯,他于楼梯口踌躇、徘徊。角落沾浸酒渍的墙纸未曾更换,那张《月圆花好》唱片就搁置在留声机旁,竟是未染微尘。
              不觉便打开酒柜,熟稔取出支干红,再动用醒酒器皿。入口,极涩。
              父亲一贯是声色俱厉,陈虞钦却就此怔忡,眼前人须发皆掺白,乃至眼眶泛潮,半晌恍然,他已年近花甲。
              “见过了,儿子寓居的思南公馆腊梅开得香,折了两支含苞的带回来,老妈拿去插瓶了。”
              拣后话答得平顺,就势搁下高脚酒杯。大起胆子顽笑:“今日逢喜事,或许也可算禁令中的例外了?”
              话匣子播放至尾声,愈渐婉转,道是:“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12楼2021-05-23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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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彦今
                雪缟长褂一掷,如泻瀑千仞,于虚空之间,撇开汪洋闳肆的一捺。危坐定,复是历落嵚崎之姿,虽夭矫亦英拔,方寸举止,均乃兵家本色。几畔覆着一整套哥窑墨纹梅花片,匝成一座微观围城,拱卫起漆盘正中的朱泥西施。
                留声机一曲歌尽,突兀地余下一片白茫茫。如两军暗自对阵,战氛跌下冰点。趁此眄目蔑视,嗤之以鼻,一语冽如冰酥:“人言‘父母在,不远游’,可你大了,越发能耐了,三年了无音讯,这个家在你眼里还有什么规矩禁令可言?“
                话虽如此,手上却仍不自觉地翻开了两鼎“沉钟”,斟进枫露,一座护在掌中,另一座——也罢,便任其冷落在孤岸上。放手时,刻意使了几分倔强力道。
                漆盘身下,稳笃镇着是冬月廿二的邸报。从来旧报,多夹纳在书卷深处。老橱之冠,整帙《日知录》,三十有二卷,从叶叶柔若蝉翼,到发胀、发霉,到近乎韦编三绝,其间是卅余年所累的心头沉疴,是万千同胞游魂所寄:
                卷一,“光绪廿年,倭人肇衅山海关至大沽防线,海军舰坞于大东沟洋面与倭船接仗,鏖战三时,俱焚沉,将士效死用命者八百。”
                卷二,“廿年十一,倭氛逼攻旅顺,以诡谋叠胜,我军积疲不振。不日,倭破旅顺,沿户搜杀,妇孺不免,历三昼夜始止。遍地瘗尸,有一万八千三百余。”
                卷三,“光绪廿一年,倭寇自芝罘挺进,掩袭威海卫,四千北洋官兵殉难。”
                卷四,……
                改号易姓,谓之亡国;率兽食人,谓之亡天下。一片片熟稔于心的旧痂,遮羞般藏在警世格言的身后,几十载都未曾消弭。眼前缄默的新闻,已面如死灰,但犹在无声泣血,那道深不可测的伤痕,恰是一株愈开愈盛的玫瑰刺,缠绕在最致命的心脉之上,一触,即痛入精魄。神色骤怍,取报纸的指尖倏然一震,随即两指力道发狠,正掐中“泰昌”二字。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也不过一惴惴之赌徒尔,这头猜、那边怪,南北支离破碎的残局拼将起来,美其名曰中华民国,在洋字跟前,掣襟露肘如人贱妾。这屋檐之下,再无更恸心之人。
                拿捏半晌,终是将那一叠薄败的残草、与其上命比纸更薄的一句话皆丢回了案几上——“罹难者百余人”。
                再启齿时,竟是悲胜于恼:“于你而言,父母可有可无,但泰昌一事、那些送了命的船工却与你不同,人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却因你这孽障,人父母疾无人侍、丧无人守。如此逆子,我不敢认。”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1-05-23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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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虞钦
                  “也有言‘游必有方’,父亲堂堂将军,查到儿子已抵港岛易如反掌。再者,规矩都是您定的,既是一言堂,在不在儿子眼里也并无甚差别。”
                  久违的"枫露"茗香荡开来,两座“沉钟”无声对峙,未及细细体味,哥窑盖碗便重重坠至花梨木,几案所陈报纸突兀,依稀辨得刊头醒目的“沉船”字样。
                  那干红的余甘漫泛出铁锈气,几乎尝得心头血滋味。目神仍凝滞在遭紧攥的“泰昌”,屏息定神,开口极磊落的:“罹难因我,责无旁贷。”
                  自问创设船舶公司以来兢兢业业,为国运谋,为生民计。舍得一时近利,肯费心劳神,教授船工、备置医药......天象难测,既尽人事,风高浪急也多化险为夷。
                  “论规范培训、紧急设施,放眼沪城之船舶公司,泰昌也算首屈一指。若问还有什么疏漏,大抵便是未曾装设枪炮,未有编派海军。”
                  兵远国弱,才任德人如此暴行。
                  “儿子赴日求学,自江田岛海军兵学校毕业,却不曾投身军旅,驭舰保护货船。气力空置,委实是作孽。”
                  “父亲有什么不敢认的?”
                  屈膝跪得挺拔,身骨肖似一杆竹。石砖木地,鞭笞杖责,虽阔别三秋,也早挨得惯了。话至此刻,心头较劲远大过怨怼。字字都咬得分明:
                  “生、养、教、导、责、打,一样不曾落下,连混账话也‘代表’我讲......什么‘父母可有可无’。”
                  扬首直视,却几近扯出笑来,有意挑衅。
                  “——您也会有说出‘不敢’的时刻吗,是同儿子说不敢,还是同洋人说不敢?”
                  目眦欲裂,掷地有声:
                  “父亲!将军万不能怯战啊。”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1-05-23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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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彦今
                    若此时一腔心气仍如从前,无论是以父之名、抑或首长之任,家规惟谨、军法惟危,齐家也好、治军也罢,梃击鞭笞,合该疾风掠火、动如雷震。然天下无不爱子、怜子之父母,世间更无难事如为人父母之心血苦差。伍子胥过昭关,一夜尚可白头,遑论三载断肠、孜煎消磨?此间镂骨剜髓之痛,销魂更胜皮肉之苦千倍万般!
                    思驰之际,竟惘然无主。如鬼使神差,起身信步,一步一字,缓缓悲吟:“此树我所种,别来向三年……桃今与楼齐,我行……尚未旋。”
                    手杖敲声,零落如疏雨有时、悲戚无尽:“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
                    驻足在窗下,满身尽是日薄西照,映在昏昏的玻璃影心之间,愈发呈淹淹之色,恰似一番最难溢于言表的感情。窗外梅英飘摇如雨,无限沉寂江山。
                    “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
                    父子各自面背的一幕两幕,此时均不分彼此地叠在了一窗倒影里。抬手欲抚其背,却被眼前一堵冰冷蜇了指尖,亟亟收回手来,将痛楚捏在掌中。佳景易碎,好梦易醒。那一句“抚背复谁怜”,也似被攥进了手心。
                    “这首《寄东鲁二稚子》,你幼年时、我曾教过你的。还记得下一句怎么念吗?”
                    虽问,却不待其答,拒之门外般地眼已一合,掌心那一缕紧拽不舍的烟云亦风散了去:“你.....你心中果真如此记恨?”
                    然而,下一瞬永远摆荡在始料未及之间——
                    “怯战”这一记耳光扇响,明火终于烧开草灰蛇线,嘲哳似蜇虫万千,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毒噬脑海,炸开轰然一片暴怒迅霆。回首仅在一瞬,如阗阗银索翻身,鹰视狼顾之目中,骤然腾起的血丝万道,竖起厉极而怆的刀光剑影,令人肝胆皆洞、毛发皆耸!
                    “混账!”
                    遽尔抢至其身前,一手将其衣襟拎起,刹那间,竟怒极反笑:“洋人?你见过几个洋人?自光绪二十年起,我同洋人已打了二十四年的仗!二十四年呐,在我手下死过多少不怕死的人啊?”
                    一句讥讽呵到声嘶力竭,炽怒与冷讪之间的巍巍堤围,终于一溃千里,潜伏已久的洪汤滥流,顷刻间漫天掩地、滚滚而下:“还缺你这一个孤魂野鬼吗?!”


                    19楼2021-05-23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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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虞钦
                      那下一句是......
                      “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
                      兀自喃喃出词句,声轻近乎微不可闻。他开蒙早不明事,非是押在棍棒底下不能安生地诵背,可除了陈彦今哪个敢动他。故而每逢傍晚父亲归家,陈公馆免不得一通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然人生之诡谲在于,孩提时强记的课业竟未随淤青红肿一并消散,那些历经岁月涤荡而存留的片断反而愈加明晰起来,潮浪似的泛涌出一阵令人欲哭的痛楚——彼时尚且能鬼哭狼嚎着呼救。
                      一言既出,汹急的心绪未及平息,挺括的衬衣立时收束直扼咽喉。高大身影笼罩的刹那,仿若遮天蔽日,但他无依无凭的摆荡只一瞬,反握借力便站定了。
                      陈虞钦不知何时在个头上超过了他,两厢对峙,已无须再仰望。
                      父亲无疑他心目里头一个的英雄。可功绩薄筑不起御敌的铁壁铜墙。临渊在侧,哪里容得下半点侥幸,倘若妄图以南北异策博一个战胜国的虚名,便放任洋人欺侮,未免太过荒唐。
                      “咳...我怕死,也怕痛。都是爹娘生的,谁不怕啊。”
                      “但我也绝不贪生。”
                      话锋陡然急转,无比坚决。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反握的手终于放开,角力似的一根一根掰开他指骨。那松弛的手背竟与衣料一般褶皱。陈虞钦目神仓皇移至别处,神色像是不忍,又像追忆,顿了须臾,缓声道:
                      “您教过我的,‘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您还教过我,做事当‘权于缓急轻重之间’。”
                      内与外,家与国,孰轻孰重。
                      “难道您忘了吗?”


                      20楼2021-05-23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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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彦今
                        自古忠孝难两全。常言道,将门无犬子,可若良将至忱,便不该有妻有子,亦不应有父母。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也正因如此,更不堪设想、某日膝下子女身膏野革。四目相接,近在眉睫,却又恍如隔世。整整三载,父子各途,同却未同、殊亦未殊,彼此如颠沛于咫尺与天涯之间,周而复始,却再也绕不回原点。抑或,本就无所谓之原点。
                        此身老矣,而虞钦已长成,不得不撒手。然看似撒手的一瞬,却遽发狠戾,驾尘彍风、掴向其面,霎时青筋叠暴、戟指痛呵道:“死你一人,于国何济?但若再败一回,中国还是中国吗?何况——将军丈夫、竟动辄轻言生死,这是谁教你的!”
                        一语既出,昭聋发聩,神形俱凛,唇齿皆战:“纸上谈兵,何其容易!但你可曾想过,中国海军孱弱,更无空军之建设,去跟人家打?凭的是什么?是北方那些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轮番‘共和’最当行的沆瀣之徒?还是那些散落在各省、见了票子、女子便走不动道的乌合之众?我劬心经营舟山数年,眼下新军兵力尚不足十万!遑论这十万人马一枪一弹、一草一粮该源来何处?洋款?还是暴敛?”
                        晚风骤疾,竟类呜咽之声,刹那破窗而入,霎时转得满室帘帏飘飘曳曳,如乱世飘零、无尽衰飒之相。莫名之间,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撞上心头。黄海海面上阴冷砭骨、血气腥腥的潮水,二十余年仍如鲠在喉、似饮冰茹檗。随之一同乍然溯洄的陈念旧事还有虞钦孩提时的面孔。苦海翻过来,虞钦的脸缓缓沉下去……堕入深渊般的憯然与自失……父子,终归是父子。
                        言语稍缓,然松柏之志,累霜尤茂,既为人父,又怎肯在孽子跟前低一低头:“即使国富兵强,以当下之局势,无论何人、何地、何政府出兵,其主力既倾巢而出,则其所辖必遭八方乘机围攻侵吞。你在前与洋人殊死苦战,他在后攻你根据、灭你要本,教你欲进无力、欲退无地!彼时中国,恐怕连南北朝都不如!”
                        复落座,伸手执盏,杯中物却早已凉彻。沉吟半晌,那句盘桓数日、一字千钧的话,终是开了口:“你若真有丹心,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你需明白,军中无人与你论父子兄弟情谊。冒犯长官,便当按军法处置!”


                        21楼2021-05-23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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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虞钦
                          掌风疾如奔雷,猝不防震得他口齿酸颤,长指迫近鼻尖,陈虞钦生生攒握成拳,才强捺还击之意。面颊肿痛、头脑嗡鸣之际,灵台却愈渐清明。少年英锐,不避话锋,更向前一步:
                          “既然敌我已悬殊,不存牺牲之决心,别无战胜之办法。再者,败就败了,倘若不战而屈,才当真是往亡国灭种的路上去!”
                          平心而论,父亲鲜少如此失态,上一回......
                          还需追溯至为他罢课打落了乳牙。学不可以已、死生亦大矣,彼时记背必是一字不差的圭臬,现今也延展出百般滋味。天下事难测,于局外呐喊议论多是无益,眼前人是当事人,经年磋磨周折,个中血泪,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他,父辈种种如镜鉴,不可蹈其覆辙。也尝另谋他就,只是每每听闻时讯,便不禁义愤填膺,无可转圜至横刀立马、以身许国。
                          事及如此,无需赘言。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魑魅魍魉,何妨会上一会。他陈虞钦,岂敢托荫于先辈,苟全于人后。款费、兵马、谋略......现今华夏不齿于列邦,被轻于异族,山河破碎,内外交困。挺膺负责,吾辈争先。
                          残汤洒尽,提壶斟酌将满未满之分寸,杯中物仍有余温,陈虞钦两手奉盏相击,鲸饮聊解味,剑气已横秋。尚且记得是父亲寿辰,吉祥话鲠在喉头,半晌,不过寥寥四字。
                          “爸......保重身体。”
                          保重,保重即可。
                          而后长鞠一躬身退。庭院晚风肃肃,梅香幽微,不绝如缕。
                          他已躬自入局。
                          / 结


                          22楼2021-05-23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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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满 室 旧 时 馨 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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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楼2021-05-23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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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满 室 旧 时 馨 芳 】
                              简介
                              对戏者:蒋芳臣/蒋筠臣、何永颢
                              时间:1918.6
                              剧情:
                              1918年,震旦公学剧社准备于丹桂第一台开展一系列义演活动、筹集资金,其所得善款将均捐赠作为固法运动新军之军费。蒋家二小姐蒋芸臣作为震旦公学剧社副社长,邀请长姐蒋芳臣/蒋筠臣于义演活动中表演《牡丹亭》,而彼时正当红的学者何永颢也受邀担任了该系列义演活动的剧本指导。
                              排演期间,在大多青年普遍以追捧西洋戏剧为时髦的当下,通身西洋作派的何永颢与蒋芳臣/蒋筠臣意外地因旧戏而结识。在人人都看《傀儡之家》*「1」的今天,“杜丽娘”「2」又该凭何“还魂”*「3」呢?
                              注:
                              「1」《傀儡之家》:原型《玩偶之家》,在剧情中为何永颢所翻译的经典洋剧本。
                              「2」“杜丽娘”:《牡丹亭》女主角,在此指代中国传统戏剧与传统文化。
                              「3」“还魂”:《牡丹亭》中的戏码,在此指代中国传统戏剧与传统文化的复兴。


                              来自iPhone客户端25楼2021-05-23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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