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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猛此人行军作风,早前便有所耳闻,不似胡大魁一应横冲直撞,反是多有狡诈,是而于那胡匪之中,也颇得匪首器重。如今同我军一番攻坚之下,竟是全然占了上风。下首千户将前线战报一一道来,其间得闻我方死伤之巨,不由眉心紧促】
【前日未曾往宁波水师去信,如今便是再快马加鞭,恐怕也难有力及,我方军舰尚可自保,然这城中诸多百姓,又当如何安置?】
【略略抬眼,看下上首鄂善,及至此刻,他大抵也知晓事态之紧急,远胜昨日,竟也道了些别的法子来】
胡猛极其奸猾,我方若贸然行动,他要猜出其间所图为何,想必不算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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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到了那洋面之上,何尝不是如放虎归山之举。胡匪便是自洋上兴起,这海里头作战的功夫,决计是不会比当下差,真要是针锋相对起来,胜负也未可知。同梁大人对视一眼,皆捕捉到彼此眼中的无奈,有“破釜沉舟”在前,如今又有“以身相殉”在后。可归根结底,宁德城中当如何,上首的这位大人,怕是未有片刻有所思虑】
【得闻上首之人发问,略将膺中满腔起伏平息一二,方沉声应道】
事已至此,依下官所见,陈兵洋上并非良计,但若是死守宁德城内,当可等到援军至此,再谋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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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都来此,深谙强龙不压地头蛇之理,更何况我不过一四品京官,于他这等地头蛇眼里,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人物。然沈氏之名,大抵在这偏远之地,亦能得官场之人耳闻一二,眼下上首鄂善殷殷相劝,何尝不是有此因由】
【自也想过往宁波处请水师襄助,但闻其后话之意,竟是要携梁大人一道,弃城而去。霍然起身,目光灼灼之下,亦顾不得上下,只直视其人,一字一句道】
这宁德城中尚有百姓不计其数,若是鄂大人和梁大人皆退守东洛,那宁德当置于何地,这满城的百姓,又如何抵得住那胡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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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环顾,堂上四周而立的一众武将,谁人不是满身血汗,唯独他鄂善立于堂上,尚不疾不徐的做着部署。可这桩桩件件落在我耳中眼里,尽是荒唐言谈。胡匪强攻之下,我方本已力有不及,而今携这一众残军,再行奔波,以求夹击,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何况,此地若无兵力部署,城破不过只在朝夕】
鄂大人,若您要下官身先士卒,那下官绝无半个字多说,可如今这等情形,实非我等行夹击之策的良机啊!
【然我也并不意外,这样的话,终是落不进鄂善耳中,听他兀自下令安排,桩桩件件,皆不过是为了己身。只得一声长叹,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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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一众水军再至大金所时,为时已晚。胡匪的兵船并不大,却胜在轻快,更何况早已有备而来,自是抢在我们的前头。举目所见,皆是血红一片,更有浮尸于其间上下,这一个个,谁又不是军中的大好儿郎,却因着胡匪嚣张,上峰昏庸,枉自送了性命】
【可胡匪的进攻远不止于此,眼见大金所城破在即,可早前那等破釜沉舟的举措,令水路上可用船只不过寥寥,城中一应百姓伤兵竟是无力离去,尽数做了胡匪刀下的亡魂,如今的大金所,几近成了空城】
鄂善大人呢?
【遣去查探的人费了好些功夫,方知城破之际,鄂善早已带着亲信奔逃,留下的亦不过是满城黎庶】
去看看,可还有活下来的伤兵百姓,先行救助,再言其他。
【面上未见波澜,心下亦有决意,如鄂善这样的督台,或许早就不当再留于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