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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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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智无常局,以恰肖其局者为上。故愚夫或现其一得,而晓人反失诸千虑。何则?上智无心而合,非千虑所臻也。人取小,我取大;人视近,我视远;人动而愈纷,我静而自正;人束手无策,我游刃有余。夫是故,难事遇之而皆易,巨事遇之而皆细;其斡旋入于无声臭之微,而其举动出人意想思索之外;或先忤而后合,或似逆而实顺;方其闲闲,豪杰所疑,迄乎断断, 圣人不易。呜呼!智若此,岂非上哉!上智不可学,意者法上而得中乎?抑语云「下下人有上上智」,庶几有触而现焉?余条列其概,稍分四则,曰「见大」、曰「远犹」、曰「通简」、曰「迎刃」,而统名之曰「上智」。
【译文】
冯梦龙说:真正的智慧并非有一套固定不变的原则可依循,而是对应着不同的现实难局,有恰如其分的不同对策。所以愚昧的人,偶而也会出现深具智慧的反应;倒是聪明的人往往因为太紧守着某些原则,遂做出错误的判断来。
因此,真正的大智慧其实是「无心」的,不会被既有的原则、经验和思考方式所拘限,所以能充分灵活、充分弹性的深入变动诡谲的难局里,洞见常人所不能见的问题核心,察知常人所不能知的长远发展,而其拟定的对策,也往往出乎常人的想像,甚至乍看起来是违反常识的,惟有等到问题完全解决,才能看清这样深远通透的智慧来。
这样不拘原则的上上智慧,虽是不可学,然而多知道一些这类的智慧事迹, 却也能有效增加我们应对问题的能力。
又:一些不见得聪明的人偶而出现的上上智慧,也往往对我们有启发和触类旁通的效果,因此,我特地把这些我所知的智慧实录条列出来,分为四卷,分别是「见大」、「远犹」、「通简」、「迎刃」,而总其名为「上智」。
一 掌握大局
【原文】 一操一纵,度越意表。寻常所惊,豪杰所了。集「见大」。
【译文】 一操一纵,往往在预料之外,这是平凡的人最害怕碰上,豪杰之士却最能拿捏分寸的地方。


IP属地:陕西1楼2021-03-23 19:46回复
    1、 太公孔子
    【原文】
    太公望封于齐。齐有华士者,义不臣天子,不友诸侯,人称其贤。 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诛之。周公曰:「此人齐之高士,奈何诛之?」太公曰:「夫不臣天子,不友诸侯,望犹得臣而友之乎?望不得臣而友之,是弃民也;召之三不至,是逆民也。而旌之以为教首
    ,使一国效之,望谁与为君乎?」
    [冯述评]
    齐所以无惰民,所以终不为弱国。韩非《五蠹》之论本此。
    少正卯与孔子同时。孔子之门人三盈三虚。孔子为大司寇,戮之于两观之下。子贡进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夫子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
    有一于此,则不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诛也。」
    [冯述评]
    小人无过人之才,则不足以乱国。然使小人有才而肯受君子之驾驭,则又未尝无济于国,而君子亦必不概摈之矣。少正卯能煽惑孔门之弟子,直欲掩孔子而上之,可与同朝共事乎?孔子狠下手,不但为一时辩言乱政故,盖为后世以学术杀人者立防。
    华士虚名而无用,少正卯似有大用而实不可用。壬人佥士,凡明主能诛之;闻人高士,非大圣人不知其当诛也。唐萧瑶好奉佛,太宗令出家。玄宗开元六年,河南参军郑铣阳、丞郭仙舟投匦献诗。敕曰:「观其文理,乃崇道教,于时用不切事情,宜各从所好。」罢官度
    为道士。此等作用,亦与圣人暗合。如使佞佛者尽令出家,谄道者即为道士,则士大夫攻乎异端者息矣。
    【译文】
    太公望(姓吕名尚,为周文王师)封于齐,齐国有一个名叫华士的人,他认为不臣服于天子,不结交诸侯是正当的事,人们都称赞他很贤明。太公望派人请他三次都不肯到,就命人杀了他。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辅佐成王为政)问说:「他是齐国的一位高士,
    怎么杀了他呢?」太公望说:「不臣服天子,不结交诸侯的人,我太公望还能将他臣服、与之结交吗?凡国君无法臣服、不得结交的人,就是上天要遗弃的人。召他三次而不来,则是叛逆之民。如果表扬他,使他成为全国民众效法的对象,那要我这个当国君的何用?」
    [冯评译文]
    齐国因此没有懒惰的人。始终不沦为弱小国家。韩非(战国时代韩国的公子,口吃不能言谈,善于著书。著有《韩非子》)《五蠹》的学说就是以此为本。
    孔子的学生曾受少正卯(春秋时鲁大夫)言论的诱惑,数度离开学堂,使学堂由满座成为空虚。孔子做大司寇(掌管刑狱的官)的时候,就判处少正卯死刑,在宫门外杀了他。子贡(姓端木名赐,孔子的学生)向孔子进言道: 「少正卯是鲁国的名人,老师您杀了他,会不会不
    恰当啊?」
    孔子说:「人有五种罪恶,而盗窃比较起来还稍好一点:第一种是心思通达而阴险,第二种是行为乖僻而固执不改,第三种是言辞虚伪而能动人心,第四种是记取非义、多而广博,第五种是顺应错误而认为理所当然。[画尽奸雄的隐密]一般人要是有这五种罪恶之一,
    就不免被君子所杀;而少正卯同时具备五种恶行,正是小人中的奸雄,不可不杀。」
    [冯评译文]
    小人没有过人的才能。就不足以乱国。假使有才能的小人肯受君子指挥,未尝对国家没有好处,而君子也不应一概摒弃他们。可是少正卯煽动迷惑孔子的弟子,几乎要压过孔子,还能和他同朝共事吗?孔子狠心下手,不只是为了阻止当时以口才便捷扰乱政局的状况,也
    为后世以学术的原因杀人树立了榜样。
    夸夸其谈的人徒具虚名而无实用;少正卯则好像很有用、实际上不可用。徒有口才而心术不正的小人,贤明的君主就是应该杀了他。名人隐士,只有大圣人才能认识到其该杀的理由。唐朝萧瑶痴迷于拜佛,太宗命令他出家。玄宗开元六年,河南参军(官名,参谋军务,
    唐代兼管一郡军务)郑铣阳、丞郭仙舟献诗陈情,玄宗下诏:「看诗中的意思是在推崇道教。这种思想不切合时代的要求,当依其个人的喜好,免去官职做道士吧!」这种做法和圣人的行事正相吻合。假使痴迷佛、道的人都让他们出家做和尚道士,那么士大夫以邪说异
    端攻击正道的事情就可以平息了。
    2、 诸葛亮
    【原文】
    有言诸葛丞相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曾不及赦也。若刘景升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乎?」及费祎为政,始事姑息,蜀遂以削。
    [冯述评]
    子产谓子太叔曰:「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于是郑国多盗,太叔悔之。
    仲尼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商君刑及弃灰,过于猛者也;梁武见死刑辄涕泣而纵之,过于宽者也。
    《论语》赦小过,《春秋》讥肆大眚。合之,得政之和矣。
    【译文】
    有人批评诸葛亮(三国时代蜀国宰相,字孔明,隐居隆中,人称卧龙,刘备三访始获见,后佐刘备建国于蜀,与东吴、魏鼎足而立,拜为丞相,封武乡侯)吝于宽赦他人的罪行。诸葛亮回答说:「治理天下应本着公正、仁德之心,不该随意施舍不恰当的恩惠。所以匡衡
    (汉朝人,累官至丞相,封乐安侯)、吴汉(东汉人,字子颜,封度平侯)治国就不认为无故赦罪是件好事。先帝(指刘备,三国蜀汉政权建立者)也曾说过:我曾与陈元方(名纪,东汉?颍川人)、郑康成(名玄,东汉大儒,生平著述甚多)交往,从他们的言谈中,可
    洞悉天下兴衰治乱的道理,但他们从没谈及赦罪也是治国之道;又如刘景升父子(即刘表、刘琮。东汉献帝时刘表任荆州刺史,刘表死后,刘琮投降曹操)年年都大赦人犯,但对治理国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后来费祎(三国蜀人,与董允齐名,累官至尚书令,封成乡侯)主政,采用姑息宽赦的策略,西蜀的国势因此削弱不振。
    [冯评译文]
    子产(名公孙侨,春秋郑国人,时晋楚争霸,郑处两强之间,子产周旋其间,卑亢得宜,保持无事)对太叔(即子太叔,名游吉,春秋郑国人,继子产为政,能宽不能猛,郑国多盗)说:「只有最具仁德的人,才能用宽容的律法来治理人民;次一等的就只能用严厉的方
    法了。猛烈的大火,人看了就害怕,因此很少人被烧死;平静的溪流,人们喜欢接近嬉戏,却往往被淹死。所以用宽容的方法治国比较困难。」
    后来太叔治理国家,不忍用严厉的方法,于是郑国盗匪猖獗,太叔非常后悔。
    孔子说:「行政过于宽容,百姓就容易轻慢,这时就要用严厉的律法来纠正他们;过于严厉,百姓又可能变得凶残,就要用宽大的政令来感化他们。用宽容来调和凶残,用严厉来调和轻慢,才能做到人事通达,政风和谐。」
    商鞅(战国卫国人,佐秦孝公变法,使秦富强)对弃灰于道的人也处以黥刑(古代肉刑之一,在面上刺字后用墨染黑,又称墨刑),这样就太过严苛了。」
    梁武帝(萧衍,长于文学、书法,迷信佛教)看见执行死刑,往往流着泪释放他们,这样又太过宽容。
    《论语》有「宽赦小过错」之说,《春秋》曾讥刺放纵有大过错的人,二者只有调和得宜,才能求得政事的和谐。
    3、 汉光武帝
    【原文】
    刘秀为大司马时,舍中儿犯法,军市令祭遵格杀之。秀怒,命取遵,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奈何罪之?」秀悦,乃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避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将也!」
    [冯述评]
    罚必则令行,令行则主尊,世祖所以能定四方之难也。
    【译文】
    汉光武帝刘秀(打败篡汉的王莽,即帝位,是为世祖)做大司马(管理军事的最高长官)的时候,有一回官府中的僮仆犯法,军市令(军中交易场所的主管)祭遵(颍川颍阳人,封颍阳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下令杀了他,刘秀很生气,命令部下收押祭遵。当时,主簿
    (掌管官府文书帐簿的官员)陈副规劝道:「大人一向希望军中士兵行动整齐划一,纪律严明。现在祭遵依法办事,正是推广军令的表现啊!」
    刘秀听了很高兴,不但赦免祭遵,而且让他担任刺奸将军。又对所有的将士们说:「你们要多防备祭遵喔!我府中的僮仆犯法,尚且被他所杀,可见他一定是个公正无私的人。」
    [冯评译文]
    赏罚分明,军令才能够推行;军令畅行无阻,主上自然受到尊重。刘秀正因为如此才能平定四方的战乱。
    4、 孔子
    【原文】
    孔子行游,马逸食稼,野人怒,絷其马。子贡往说之,卑词而不得。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能听说人,譬以太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乃使马圉往,谓野人曰:「子不耕于东海,予不游西海也,吾马安得不犯子之稼?」野人大喜,解马而予之。
    [冯述评]
    人各以类相通。述《诗》《书》于野人之前,此腐儒之所以误国也。马圉之说诚善,假使出子贡之口,野人仍不从。何则?文质貌殊,其神固已离矣。然则孔子曷不即遣马圉,而听子贡之往耶?先遣马圉,则子贡之心不服;既屈子贡,而马圉之神始至。圣人达人之情,
    故能尽人之用;后世以文法束人,以资格限人,又以兼长望人,天下事岂有济乎!
    【译文】
    有一天孔子出游:途中马儿偷吃了农夫的庄稼:农人很生气:捉住马儿并把它关起来。子贡知道后,就低声下气的前去恳求农人放了马儿,没想到农人不理会子贡。孔子说:「用别人听不懂的道理去说服他,就好比请野兽享用太牢(祭祀时所用的牛、羊、猪三牲,是最
    丰盛的牺牲),请飞鸟聆听九韶(古乐名,相传为夏禹所作。使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优美音乐)一样。这是我的不对,并非农人的过错。」
    于是命马夫前去。
    马夫对农人说:「你从未离家到东海之滨耕作,我也不曾到过西方来,但两地的庄稼却长得一个模样,马儿怎知那是你的庄稼不该偷吃呢?」
    农人听了觉得有理,就把马儿还给马夫。
    〔自是至理,安得不从!〕
    [冯评译文]
    物以类聚,在粗人面前谈论诗书,这是不知变通的读书人所以误事的原因。马夫的话虽然有理,但这番话若是从子贡口中说出来,恐怕农夫仍然不会接受。为什么呢?因为子贡和农夫两人的学识、修养相差太远,彼此早已心存距离;然而孔子为什么不先要马夫去,而任
    由子贡前去说服农夫呢?--若一开始就让马夫前去,子贡心中一定不服!如今不但子贡心中毫无怨尤,也使得马夫有了表现的机会。圣人能通达人情事理,所以才能人尽其才。
    世人常以成文的法规来约束他人,以资格来限制他人,以兼有所长来期望他人。这样,天下事哪有成功的希望呢?


    IP属地:陕西2楼2021-03-2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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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丙吉 郭进
      【原文】
      吉为相,有驭吏嗜酒,从吉出,醉呕丞相车上。西曹主吏白欲斥之。吉曰:「以醉饱之失去士,使此人复何所容?西曹第忍之,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此驭吏,边郡人,习知边塞发奔命警备事。尝出,适见驿骑持赤白囊,边郡发奔命书驰至。驭吏因随驿骑至公车刺取
      ,知虏入云中、代郡,遽归。见吉白状,因曰:「恐虏所入边郡,二千石长吏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豫视。」吉善其言,召东曹案边长吏科条其人。未已,诏召丞相、御史,问以所入郡吏。吉具对。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详知,以得谴让;而吉见谓忧边思职,驭吏力也。
      进任山西巡检,有军校诣阙讼进者。上召,讯知其诬,即遣送进,令杀之。会并寇入,进谓其人曰:「汝能讼我,信有胆气。今赦汝罪,能掩杀并寇者,即荐汝于朝;如败,即自役河,毋污我剑也。」其人踊跃赴斗,竟大捷。进即荐擢之。
      [冯述评]
      容小过者,以一长酬;释大仇者,以死力报。唯酬报之情迫中,故其长触之而必试,其力激之而必竭。彼索过寻仇者,岂非大愚?
      【译文】
      汉朝人丙吉(鲁国人,封博阳侯)当丞相时,有一个爱喝酒的车夫随侍外出,酒醉后呕吐在丞相车上。西曹主吏(相府中管理侍从的官)告诉丞相,想赶走车夫。
      丙吉阻止他说:「因为酒醉的过失而革除一个男人,此后他还有何处可以容身呢?西曹你忍一忍吧,他只不过污染丞相的车垫而已。」
      这个车夫是边塞人,熟悉边塞军事紧急传递文书到京城的作业。有一次外出,正好看见传递军书的人拿着红、白二色的袋子,知道边塞的郡县有紧急事情发生。车夫就跟着传书的人到官署,打探得知胡虏攻入云中郡和代郡,于是立刻回府见丞相,说了这件事,还建议说
      :「恐怕胡虏所进攻的边郡有不少年老多病、没有办法打仗的官员,大人是不是先了解一下有关的资料?」
      丙吉很同意他的话,立刻召见东曹(管理有关军吏任免职的官吏),查询边郡官吏的档案,分条纪录他们的年纪和经历等。
      事情尚未完全办好,皇帝下诏召见丞相和御史大夫(相当副丞相的官吏),询问有关受到胡虏侵袭边郡的官吏情况。丙吉回答得头头是道,而御史大夫仓促间无法说得详细具体,遭到了皇帝责备。
      丙吉得到称赞,说他关心边塞、尽忠职守,其实靠了车夫的帮助。
      宋朝人郭进担任山西巡检(官名,掌管训练甲兵、巡逻州邑、擒捕盗贼的事)时,有一个军官专门进京告御状,控告郭进。天子召入询问,知道他是诬告,就将他遣送回山西,交给郭进,下令杀了他。
      当时正遇到并州贼寇入侵,郭进对这个军官说:「你敢告我,胆量一定很大。现在我赦免你,如果你能消灭并州敌寇,我就上书朝廷推荐你;如果失败,就自己去投河,不要弄脏了我的宝剑。」
      这个军官奋不顾身,拼死作战,结果大获全胜。
      郭进当真推荐他升了官。
      [冯评译文]
      容忍小小的过失,会得到对方特长作为回报;饶恕大仇人,更能得到性命相博的报答。对方回报的情意积聚在心底,平时他会慢慢寻找机会回报你,紧急关头他更会竭尽所能报答你。
      那些追过寻仇的人,岂不是太笨了吗?


      IP属地:陕西4楼2021-03-23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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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王猛
        【原文】
        猛督诸军十六万骑伐燕,慕容评屯潞州,猛进与相持,遣将军徐成觇燕军。期日中,及昏而反。猛怒,欲斩成。邓羌请曰:「贼众我寡,诘朝将战,且宜宥之。」猛曰:「若不斩成,军法不立。」羌固请曰:「成,羌部将也,虽违期应斩,羌愿与成效战以赎罪。」猛又弗许。羌怒,还营,严鼓勒兵,将攻猛。猛谓羌义而有勇,[边批:具眼。]使语之曰:「将军止,吾今赦之矣。」成既获免,羌自来谢。猛执羌手而笑曰:「吾试将军耳。[边批:不得不如此说。]将军于郡将尚尔,况国家乎!」
        [冯述评]
        违法请宥,私也;严鼓勒兵,悍也。且人将攻我,我因而赦之,不损威甚乎?然羌竟与成大破燕兵,以还报主帅。与其伸一将之威,所得孰多?夫所贵乎军法,又孰加于奋勇杀敌者乎?故曰:圆若用智,唯圜善转,智之所以灵妙而无穷也!
        【译文】
        魏晋南北朝时,王猛(北海人,字景略,前秦苻坚时任丞相)总督各路十六万骑兵进攻前燕,当时慕容评屯兵于潞州。王猛进军与慕容评相对峙,派遣将军徐成去窥探燕军的情况,约定中午回营,但徐成到黄昏才回来。王猛很生气,要杀徐成。
        邓羌求情道:「敌众我寡,明早就要作战了,将军应该原谅他。」
        王猛说:「如果不杀徐成,军法的威严就不能树立。」
        邓羌再三地求情说:「徐成是我的部将,虽然违背约定的时间应该问斩,我愿意和徐成并肩作战杀敌以赎罪。」
        王猛还是不肯。
        邓羌很生气,回营后,击鼓整军,要来攻击王猛。
        王猛认为邓羌义勇双全[很有眼光],就派人告诉他:「将军暂且停兵[谁肯],我现在就赦免徐成。」
        徐成得到赦免后,邓羌亲自来向王猛谢罪。
        王猛握着他的手笑道:「我只是试试你罢了,将军对部将都这么重视,何况是国家呢?」[不得不如此说]
        [冯评译文]
        违反法令而强求宽赦,是偏私的表现;击鼓整军,又是强悍的行为;在有人即将攻击我的时候,顺势赦人,难道不会损害威严吗?但是邓羌后来和徐成大败燕军,以回报主帅的恩惠,这和伸张将军的威严比起来,读者以为孰轻孰重呢?军法固然要重视,但又有什么比奋
        勇杀敌的人更可贵呢?
        所以兵法上说:「圆若用智,唯园善转。」才智如果运用得巧妙,效果是灵妙无穷的!
        13、魏元忠
        【原文】
        唐高宗幸东都时,关中饥馑。上虑道路多草窃,命监察御史魏元忠检校车驾前后。元忠受诏,即阅视赤县狱,得盗一人,神采语言异于众。[边批:具眼。]命释桎梏,袭冠带乘驿以从,与人共食宿,托以诘盗。其人笑而许之,比及东都,士马万数,不亡一钱。
        [冯述评]
        因材任能,盗皆作使。俗儒以「鸡鸣狗盗之雄」笑田文,不知尔时舍鸡鸣狗盗都用不着也。
        【译文】
        唐高宗驾临东都洛阳时,关中正发生饥荒。高宗担心路上会遭遇强盗,就命令监察御史(官名,掌管巡察州县狱讼、军戎、祭祀、出纳等事)魏元忠(宋城人,为太学生,任殿中侍御史)检阅车驾提前检查途径路线。
        魏元忠受命后,去巡视了赤县(唐朝京都所管的一个县)监狱,见到一名犯盗窃罪坐牢的囚犯,言语举止都异于常人,魏元忠命令狱卒打开他的手铐、脚镣,让他整理衣冠,乘车跟随在后面,并跟他生活起居在一起,要求他去协助防范强盗。这个人含笑应许。
        结果高宗此次巡幸东都的过程中,随行兵马多达万余人,但竟不曾遗失一文钱。
        [冯评译文]
        依人的才能去任用他,强盗都可以做为使者。世俗的学者用「鸡鸣狗盗之徒」取笑田文(战国时齐人,号孟尝君,出任齐相,招致天下贤士,门下食客常数千人)所用的食客,却不知道有时候除了鸡鸣狗盗之徒,其他人都派不上用场。
        14、柳郡守
        【原文】
        唐柳大夫玭,谪授泸州郡守。渝州有牟秀才,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执所业谒见。柳奖饰甚勤。子弟以为太过,柳曰:「巴蜀多豪士,此押衙之子独能好文,苟不诱进,渠即退志。以吾称誉,人必荣之,由此减三五员草贼,不亦善乎?」
        【译文】
        唐朝御史大夫柳贬职为沪州郡守时,渝州有位秀才叫牟,是都校牟居厚的儿子,他的文采并不高,却拿着自己的作品上门拜见。柳很殷勤地夸奖勉励他,但家人认为这样太过分了。
        柳说:「巴蜀一带多豪杰之士,而这押衙(管理仪仗侍卫的官)的儿子独爱好文学,如果不诱导奖励他,他将失去这种志趣。因为我的称赞,别人必定以他为荣,因此能减少三五个乱民,不是很好吗?」
        15、廉希宪
        【原文】
        元廉公希宪礼贤下士,常如不及。方为中书平章时,江南刘整以尊官来谒,公毅然不命之坐。刘去,宋诸生褴缕冠衣,袖诗请见。公亟延入坐语,稽经抽史,饮食劳苦,如平生欢。既罢,弟希贡问曰:「刘整贵官而兄简薄之,诸生寒士而兄优礼之,有说乎?」公曰:「
        非尔所知也。大臣语默进退,系天下轻重。刘整官虽尊贵,然背国叛主而来者;若宋诸生,何罪而羁囚之?今国家崛起朔漠,我于斯文不加厚,则儒术由此衰熄矣。」
        [冯述评]
        不惟兴文,且令知节义之重,是具开国手段者。
        【译文】
        元朝廉希宪(畏吾人,字善甫,有文武之才,世祖目为廉孟子)生平礼贤下士,惟恐落于人后。当他官居中书平章政事(次于丞相的官员)时,江南刘整(邓州人,任中书左丞)以高级官员的身份正式拜访他,他居然没有请刘整就座。
        刘整离开后,有个衣着破旧的南宋秀才拿着诗文来请见,廉希宪很客气地请秀才入座,与他谈论诗书典籍,关怀他的生活饮食,好像是老朋友。
        事后,弟弟廉希贡问道:「刘整是大官,你对他不客气;秀才不过是个清寒的读书人,你却很礼遇他。有这种道理吗?」
        廉希宪回答说:「这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大臣的举止进退,关系到天下国家。刘整的官位虽尊贵,却是背叛他的祖国和君主来归顺的;南宋秀才并没有罪过,没有必要让他难堪。当今我们的国家是从北方沙漠崛起的,我对这些文人如果不特意尊重些,儒家的学术从此就
        将失传了。」
        [冯评译文]
        不只振兴学术,而且提倡气节。真是国家开创期最佳的处事原则啊!
        16、范仲淹
        【原文】
        范文正公用士,多取气节而略细故,如孙威敏、滕达道,皆所素重。其为帅日,辟置僚幕客,多取谪籍未牵复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无过,朝廷自应用之。若其实有可用之材,不幸陷于吏议,不因事起之,遂为废人矣。」故公所举多得士。
        [冯述评]
        天下无废人,所以朝廷无废事,非大识见人不及此。
        【译文】
        范文正公(即范仲淹)任用文士,一向注重人品而不拘小节。有气节才智的人,决不会拘泥于琐细的小事[这是范文正的慧眼],如孙威敏、滕达道等人都一向受到他的尊重。他所选用的文书、助理,都是一些被贬官而尚未复职的人员。
        有人觉得奇怪。
        文正公说:「有才能而没有过失的人,朝廷自然会任用他们。至于那些不幸手过处罚的可用之才,如不趁机起用他们,就要变成废人了。」
        文正公麾下因而济济多士。
        [冯评译文]
        天下没有被废弃的人,朝廷就没有旷废的职事。不是非常有见识的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IP属地:陕西6楼2021-03-23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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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徐阶
          【原文】
          徐存斋由翰林督学浙中,时年未三十。一士子文中用「颜苦孔之卓」。徐勒之,批云「杜撰」,置四等。此生将领责,执卷请曰:「大宗师见教诚当,但『苦孔之卓』出扬子《法言》,实非生员杜撰也。」徐起立曰:「本道侥幸太早,未尝学问,今承教多矣!」改置一等。一时翕然,称其雅量。[边批:何曾损文宗威重?]
          [冯述评]
          不吝改过,即此便知名宰相器识。
          闻万历初年有士作「怨慕章」一题,中用「为舜也父者,为舜也母者」句,为文宗抑置四等,批「不通」字。此士自陈文法,出在「檀弓」。文宗大怒曰:「偏你读『檀弓』!」更置五等。人之度量相越,何啻千里?
          宋艺祖尝以事怒周翰,将杖之。翰自言:「臣负天下才名,受杖不雅。」帝遂释之,古来圣主名臣,断无使性遂非者。
          又闻徐公在浙时,有二生争贡,哗于堂下,公阅卷自若。已而有二生逊贡,哗于堂下,公亦阅卷自若。顷之,召而谓曰:「我不欲使人争,亦不能使人让。诸生未读教条乎?连本道亦在教条中,做不得主。诸生但照教条行事而已!」由是争让皆息,公之持大体皆此类。
          【译文】
          明朝人徐存斋(徐阶,字子升,号存斋,华亭人)以翰林的身份到江浙一带督察学政时,年纪未满三十岁。有一个应考的人在文章中引用「颜苦孔之卓」(颜渊学习孔子,苦于孔子的学行过于卓越)的句子。徐存斋评为:「杜撰」,给他评了个四等。
          这个书生受到徐存斋的批评,是不服气,拿着文章找他说:「大宗师(即今典试委员)的指教实在很好。但「苦孔之卓」并非杜撰,是有出处的,出自扬子(扬雄)《法言》。
          徐存斋马上站起来说:「本官居官过分年轻,学问不足,承蒙指教。」
          于是改评为一等。当时大家都称赞他肚量大。
          [冯评译文]
          不吝于改过,是名宰相的气度。
          听说万历初年有一书生作「怨慕声」(怨慕即思慕,出《孟子·万章上》。孟子说舜思慕父母)这个题目。文中引用「为舜也父者,为舜也母者」一句。被主考官打入四等,评为「不通」。
          此生分辨说:「文章此句出在《礼记·檀弓》。」主考官非常生气说:「只有你读过《檀弓》!」反而给他改成五等。
          人的度量。相差何止千里,
          宋太祖曾因事生赵师民(字固翰,学问精博,志向清远)的气,要处他杖刑(五刑之一,用竹板打犯人),赵师民申诉说:他享有天下才士的美名,受杖刑太不雅观。[好大胆!非圣主不能容。]太祖就放过了他。
          自古以来的圣主名臣,绝无做错事、还是任性,一路错到底的。
          又听说徐公在浙的时候,有两个书生为了争取贡生的位置,在公堂下吵闹,徐公则专注地阅卷,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书生为了推让贡生的位置,在公堂下吵闹,徐公也不理会。过后徐公把他们都叫到面前来,说:「我不希望有人争夺,也不希望有人推让。
          诸位没有读过学规吗?连我的职权在学规里也有明确规定,不可以随意改变的。诸位只须按学规行事就好了。」
          于是争让的事得以平息。徐公的作风一向如此。


          IP属地:陕西7楼2021-03-23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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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屠义
            【原文】
            屠枰石义先生为浙中督学,持法严。按湖时,群小望风搜诸生过失。一生宿娼家,保甲昧爽两擒抵署门,无敢解者。门开,携以入。保甲大呼言状,屠佯为不见闻者,理文书自如。保甲膝行渐前,离两累颇远。屠瞬门役,判其臂曰:「放秀才去。」[边批:刚正人却善
            谑。]
            门役喻其意,潜趋下引出,保甲不知也。既出,屠昂首曰:「秀才安在?」保甲回顾失之,大惊,不能言。与大杖三十,荷枷,娼则逐去。保甲仓惶语人曰:「向殆执鬼!」诸生咸唾之,而感先生曲全一酒色士也。[边批:趣甚。]自是刁风顿息,而此士卒自惩,用贡
            为教官。
            [冯述评]
            李西平携成都妓行,为节使张延赏追还,卒成仇隙;赵清献宰清城而挈妓以归,胡铨浮海生还而恋黎倩。红颜殢人,贤者不免,以此裁士,士之能全者少矣!
            宋韩亿性方重,累官尚书左丞,每见诸路有奏拾官吏小过者,辄不怿,曰:「天下太平,圣主之心,虽昆虫草木皆欲使之得所,今仕者大则望为公卿,次亦望为侍从、职司、二千石,奈何以微瑕薄罪锢人于盛世乎?」
            屠公颇得此意。
            【译文】
            屠枰石(屠义)先生在江浙一带当督学,一向严守法令办案。当他巡察西湖时,有些小人趁机去搜罗秀才们的过失告状。
            有一个秀才夜宿在妓女家,保甲(地方守卫组织之长)在次日天刚亮时,就把秀才和妓女两人捉起来,送到衙门来。大家都有点同情那个秀才,却没有人敢释放他。
            衙门开门了,保甲带人上堂。一进门就大声地诉说事情的经过,屠公假装没有听见,照常处理文书,保甲渐渐膝行向前,距离秀才和妓女越来越远。
            屠公用眼睛示意身旁的差役[刚正的人却喜欢戏谑],又靠靠他的手臂,让他放了秀才。差役明白了,悄悄过去把秀才带出门,保甲一点都不知情。
            秀才出去之后,屠公抬头问道:「人呢?」
            保甲回头一看,不见了秀才,吓得说不出话来。屠公便罚打他三十大板,铐上枷锁,并把妓女赶了回去。
            保甲后来惊魂未定地对人说:「我刚才捉到鬼了!」[有趣。]
            别的秀才鄙弃他,也感谢屠公包涵一个读书人——虽然是个酒色之士。
            从此以后,这个地方刁恶的风气平息下来,而秀才为了自我惩戒,甘愿奉献才学,自贬为教官(学校中担任教职的基层官员)。
            [冯评译文]
            李西平(唐朝人,名晟)带着妓女同行,被节度使张延赏追回,从此成了两个人的心病;赵清(明朝人,治理清城)离职时带着妓女回去;胡铨(宋·庐陵人)贬官海外侥幸生还,还思恋黎倩(美人情妇)。连贤者都避免不了这样的风流韵事,却拿来要求一般读书人,
            那出色的文人就很少了。
            宋朝韩亿个性方正稳重,担任尚书右丞,每逢见到各地有人检举官吏细小过失的,往往很不高兴,说:「当今天下太平,圣明的君主仁慈宽厚,虽是草木昆虫都想使之各得其所,一般做官的人,最大的愿望是做大官,再次也希望做个侍从什么的,当个小官,怎么可以因
            为轻微的过错使他在太平盛世一筹莫展呢?」
            屠先生大概正有这种心意吧?


            IP属地:陕西8楼2021-03-23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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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李孝寿 宋庠
              【原文】
              李孝寿为开封尹,有举子为仆所凌,忿甚,具牒欲送府,同舍生劝解,久乃释,戏取牒效孝寿花书判云:「不勘案,决杖二十。」仆明日持诣府,告其主仿尹书判私用刑。孝寿即追至,备言本末。孝寿幡然曰:「所判正合我意。」如数与仆杖而谢举子。时都下数千人,
              无一仆敢肆者。[边批:快甚。]
              宋元献公罢相守洛。有一举子,行囊中有失税之物,为仆夫所告。公曰:「举人应举,孰无所携?未可深罪。若奴告主,此风胡可长也?」但送税院倍其税,仍治其奴罪而遣之。
              【译文】
              宋朝人李孝寿任开封府尹的时候,有个举子受到仆人欺凌,心里很愤怒,准备好讼状想到开封府控诉,后经同行的另一个书生劝阻才作罢。后来一时兴起,拿出诉讼状,模仿李孝寿的笔法写上判决:「不必审查,罚打二十大板。」但是并没有真打。
              第二天,那个仆人拿着这张讼状到府衙,控告主人模仿府尹大人的判决,私自用刑。李孝寿把那个举子叫来问话,了解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后,勃然大怒,说:「这样的判决正合我的想法。」
              当场就责罚了那仆人二十大板。[痛快!]并命令他向主人道歉。此举使得当时都城里数千个仆人,没有一个敢再放肆。
              宋元献公(宋朝人,本名庠,字公序,卒谥元献)辞去丞相之职,镇守洛阳。有一个举人行李中有漏税的东西,竟被自己的仆役检举控告。宋庠说:「举人进京参加科举考试,谁没有携带行李的?不可重罚。但是奴仆控告主人,此风不可断长!」
              他只把举人送到税务院去加倍缴税,那名仆役则被处以杖罚。
              20、胡霆桂
              【原文】
              胡霆桂,开庆间为铅山主簿。时私酿之禁甚严,有妇诉其姑私酿者。霆桂诘之曰:「汝事姑孝乎?」曰:「孝。」曰:「既孝,可代汝姑受责。」以私酿律笞之。政化遂行,县大治。《姑苏志》载此为赵懙夫事。
              【译文】
              胡霆桂在南宋理宗开庆年间任铅山主簿,当时私家酿酒的禁令很严。有一个妇人控告婆婆私自酿酒,胡霆桂诘问她说:「你侍奉婆婆孝顺吗?」她说:「孝顺。」胡霆桂说:「既然孝顺,就代替你婆婆受罚吧。」然后按照私酿的法令来责打她。此事传开之后,官府的政
              令变得遂行无阻,铅山县因而大治。这件事《姑苏志》有记载,只不过主角是赵懙夫,不是胡霆桂。
              21、尹源
              【原文】
              尹源,尹洙之兄也。举进士,通判沧州时,知沧州刘涣坐专斩部卒,降知密州。源上书言:「涣为主将,部卒有罪,不伏笞,辄呼万岁,涣斩之不为过。以此谪涣,臣恐边兵愈骄,轻视主将,所系非轻。」涣遂获免。
              [冯述评]
              禁诸生宿娼,法也,而告讦之风不可长。效尹书判,及失税私酿,专斩部卒,皆不法也,而奴不可以加主,妇不可以凌姑,卒不可以抗帅。舍其细而全其大,非弘智不能。
              【译文】
              宋朝人尹源(河南人,世称河内先生)是尹洙(世称河南先生)的哥哥,举进士第。他担任泾州通判(中央政府的官员被派到府州管理军事、狱讼)时,知道沧州刘涣因私自杀部卒而被降为密州知州(州之首长)。
              尹源上书陈情说:「刘涣是主将,部卒有罪不肯受罚,鞭打他就大叫万岁,涣斩他并不过分。因这事而贬刘涣的官,为臣恐怕边塞的士卒会更加骄纵,轻视主将,这种影响实在不小。」
              刘涣于是得到赦免。
              [冯评译文]
              禁止秀才夜宿娼妓是法律明文规定的;回避法律的硬性规定以抑制揭人隐私的风气,仿造府尹判决、漏税、私酿、未奉命而杀部卒,则是不合法的。然而奴仆不可僭越主人,媳妇不可欺凌婆婆,士卒不可反抗元帅,舍弃繁琐的法律规定而成全大义,没有大智慧的人是无
              法做到的。
              22、张耳
              【原文】
              张耳、陈馀,皆魏名士。秦灭魏,悬金购两人。两人变姓名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吏尝以过笞陈馀。馀怒欲起,张耳蹑之,使受笞。吏去,耳乃引馀之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若?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
              [冯述评]
              勾践石室,淮阴胯下,皆忍小耻以就大业也。陈馀浅躁,不及张耳远甚,所以一成一败。
              【译文】
              张耳(大梁人,与陈馀为刎颈之交,与韩信一起破赵,封赵王)、陈馀都是战国魏的名士。秦灭魏以后,悬赏要捉拿他们两人。
              两人于是隐姓埋名,一起到陈国故地看守里门谋生。官吏曾因小事要鞭打陈馀,陈馀发怒、想反抗,张耳踩他的脚,让他忍了。
              官吏走后,张耳带陈馀到树下,责备他说:「以前我对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受一点小小的屈辱,就要杀死一个官吏、从而暴露自己吗?」
              [冯评译文]
              勾践卧薪尝胆终于复国,淮阴侯韩信忍得胯下之辱,都是忍受小耻而成就大业的生动例证。陈馀轻浮急躁,不如张耳多了,所以后来一个成功,一个失败。
              23、狄青
              【原文】
              狄青起行伍十余年,既贵显,面涅犹存,曰:「留以劝军中!」[边批:大识量。]
              [冯述评]
              既不去面涅,便知不肯遥附梁公。
              【译文】
              宋朝名将狄青(邰州西河人,字汉臣,卒谥武襄)出身于军中十余年才显达,然而脸上受墨刑染黑的痕迹一直留着,天子劝他除去,他说:「留下来可以鼓励军中的士卒奋发向上。」
              [冯评译文]
              就不除去脸上受墨刑染黑的痕迹这件事来看,便可知狄青绝不肯接受他人劝告,冒认唐朝名臣狄仁杰为自己祖先,(而是表明成就是依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24、邵雍
              【原文】
              熙宁中,新法方行,州县骚然,邵康节闲居林下,门生故旧仕宦者皆欲投劾而归,以书问康节。答曰:「正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投劾而去何益?」[边批:正论。]
              [冯述评]
              李燔[冯注:朱晦庵弟子]常言:「人不必待仕宦有职事才为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也。」
              莲池大师劝人作善事,或辞以无力,大师指凳曰:「假如此凳,欹斜碍路,吾为整之,亦一善也。」如此存心,便觉临难投劾者是宝山空回。
              鲜于侁为利州路转运副使,部民不请青苗钱,王安石遣吏诘之,曰:「青苗之法,愿取则与,民自不愿,岂能强之?」东坡称侁「上不害法,中不废亲,下不伤民」,以为「三难」,仕途当以为法。
              【译文】
              宋神宗熙宁年间,王安石的新法正在推行,州县之间都骚动起来。邵康节(邵雍,范阳人)隐居山林间,一些做官的门生旧友,都想自举罪状辞官回乡,因而写信问邵雍的看法。邵雍回答他们说:「现在正是你们应当尽力的时候,新法固然严厉,能宽松一分,人民就能
              受到一分实惠,自举罪状辞职有什么好处呢?」[说法公正。]
              [冯评译文]
              李燔(宋?建昌人,从朱熹求学)常常对人说,不必等到取得官职才建功立业,只要随处尽力,服务人群,就是功业了。莲池大师(明朝杭州云栖寺的僧侣)劝人做善事,有人以无能为力推辞,大师指着凳子说:「假如这张凳子倾斜阻碍通路,我把它摆正,也算是一件善
              事啊!」有这种存心,便会觉得面临困难便辞官不管,就好比进入宝山而一无所得。
              鲜于侁(宋朝人)任利州路转运副使(掌管军需粮饷水陆转运的官),有些农民不申请青苗钱(宋朝王安石所行的新法,把谷物贷给农民,取二分息),王安石派官吏质问他,鲜于侁回答说:「青苗法规定:愿意申请的人民就贷给他,不愿意的怎能勉强呢?」
              苏东坡先生称赞鲜于侁对上不妨害法令施行,居中不照顾到亲人,对下又不伤害人民,三方面都兼顾到,实在不容易。
              做官的人应该多多效法!
              25、杨寓
              【原文】
              广东布政徐奇入觐,载岭南藤簟,将以馈廷臣。逻者获其单目以进,上视之,无杨士奇名,乃独召之,问故。士奇曰:「奇自都给事中受命赴广时,众皆作诗文赠行,故有此馈,臣时有病,无所作,不然亦不免。今众名虽具,受否未可知。且物甚微,当以无他。」上意
              解,即以单目付中官令毁之,一无所问。
              [冯述评]
              此单一焚而逻者丧气,省缙绅中许多祸,且使人主无疑大臣之心。所全甚大,无智名,实大智也!岂唯厚道?
              宋真宗时,有上书言宫禁事者。上怒,籍其家,得朝士所与往还占问吉凶之说,欲付御史问状。王旦自取尝所占问之书进,请并付狱,上意浸解,公遂至中书,悉焚所得书。已而上悔,复驰取之。公对:「已焚讫。」乃止。
              此事与文贞相类,都是舍身救物。
              【译文】
              明朝时广东布政使(官名,掌管一省的政事)徐奇上京晋见皇帝,带来一些岭南的藤席赠送给朝中的大臣。
              刺探宦情的人先得到一份受礼的名单呈给皇帝。
              皇帝发现名单上没有杨士奇(杨寓,字士奇,泰和人,历任大学士、少傅、少师,谥文贞)的名字,就单独召见士奇问缘故。
              杨士奇说:「徐奇受命到广东上任时,朝中众臣都作诗为他送行,所以得到这份赠礼。我当时生病没有作诗,否则也免不了进入名单之内。现在众人的姓名都已列入名单,但接受与否还不知道,而且礼物并不贵重,应当没有什么可疑。」
              皇帝明白了前因后果,把名单交给宦官,命令烧毁,不再追究。
              [冯评译文]
              名单一烧,告密的人一定气坏了,免除许多官员的祸害,而且使君主不再有怀疑臣下之心,保全了许多官员的名节。虽然没有智者的声誉,实际上是大智的表现!岂只厚道而已?
              宋真宗时,有官员上书谈论宫廷中的事。真宗很生气,将他抄家,又得知朝中大臣和他交往,其中有占卜吉凶的言辞,想交给御史审问。
              王旦(真宗时任职枢密院,是全国最高的军事机关)拿着自己占卜的卦辞,呈送皇帝审查。此时真宗的心意已没有这么坚决,(表示不再追究。)
              王旦于是到中书省,把所有的资料都烧了。
              后来真宗后悔,又要追查,王旦回禀资料已经烧了,事情这才作罢。
              这件事和杨士奇的作为相似,都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IP属地:陕西9楼2021-03-23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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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严震
                【原文】
                严震镇山南,有一人乞钱三百千去过活。震召子公弼等问之。公弼曰:「此患风耳,大人不必应之。」震怒,曰:「尔必坠吾门!只可劝吾力行善事,奈何劝吾吝惜金帛?且此人不办,向吾乞三百千,的非凡也!」命左右准数与之。于是三川之士归心恐后,亦无造次过求者。
                [冯述评]
                天下无穷不肖事,皆从舍不得钱而起;天下无穷好事,皆从舍得钱而做。自古无舍不得钱之好人也!吴之鲁肃、唐之于由页、宋之范仲淹,都是肯大开手者。
                西吴董尚书浔阳公份,家富而勤于交接。凡衣冠过宾,无不延礼厚赠者。
                其孙礼部青芝公嗣成,工于诗字,往往以手书扇轴及诗稿赠人。尚书闻之曰:「以我家势,虽日以金币为欢,犹恐未塞人望,奈何效清客行事耶?且缙绅之家,自有局面,岂复以诗字得人怜乎?将来破吾家者,必此子也!」
                后民变事起,尚书已老,青芝公不谙世故,愿自处分,愚民望处,一集千人,遂致破产。
                人始服尚书先见。
                弘治间,昭庆寺欲建穿堂。察使访得富户三人,召之,谕以共建。长兴吕山吴某与焉。吴曰:「此不甚费,小人当独任之。」察使大喜。
                吴归语其父,父曰:「儿子有这力量,必能承吾家。」
                此翁之见,与浔阳公同。
                【译文】
                唐朝人严震(盐宁人,讨朱泚有功,封户部尚书)镇守山南道(十道之一,唐太宗就山川形势分天下为十道)时,有一个人来乞讨三十万钱做生活费。严震吩咐儿子公弼等人将此事问清楚。公弼说:「这个人发疯了,老大人别理会他。」
                严震生气地说:「你要坚持我们家的传统!只可以劝我做善事,怎可劝我吝惜钱财呢?而且这个人向我乞三十万钱,非同凡响。」于是命令左右的人如数给那个人钱。
                从此,各地的有为人士争先恐后来归附严震,也并没有人提出过分的要求。
                [冯评译文]
                天下有很多不幸的事,都是因舍不得钱财引起的;天下也有很多美好的事,都是从舍得花钱做出来的。自古以来就没有吝惜钱财的好人。东吴的鲁肃(字子敬,家富好施与)、唐朝的子由页(字允之,官司空,封燕国公)、宋朝的范仲淹,都是喜欢施舍行善、不吝惜钱
                财的人。
                西吴董尚书浔阳公(名份,明?乌程人,嘉靖进士,任礼部尚书),家境富裕而爱好交际。凡是来往的宾客、官吏,无不殷勤款待,赠以厚礼。他的孙子青芝(名嗣成,任礼部员外郎)擅长吟诗、写字,常常将自己亲笔字画诗稿送人。
                董尚书听到这件事,说:「以我们的家境来说,虽然每天以金钱制造欢乐,还怕不能满足别人的欲望;怎么去模仿清雅人士的举止、拿字画诗稿送人呢?而且做官的人家要有自己的格调。难道要用字画去博人同情吗?将来败坏我家的,一定是这个孩子。」
                后来局势动荡、老百姓造反,董尚书当时已衰老,青芝不懂世故,还自告奋勇处理乡民纠纷。无知的民众成千人聚集而来,终于闹到他们家破产。
                此时人们不禁佩服董尚书有先见之明。
                明孝宗弘治年间,昭庆寺预备兴建穿堂。负责这事的人去拜访三家富户,希望他们共同出资兴建。
                长兴吕山吴先生是三富户之一,他说:「兴建穿堂的费用不会很多,我愿意独自负担。」负责人非常高兴。
                吴先生回家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说:「儿子有这种魄力,一定能够承担我的家业。」
                这位老人的见识和董尚书完全相同。
                27、萧何 任氏
                【原文】
                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
                宣曲任氏,其先为督道仓吏。秦之败也,豪杰争取金玉,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
                [冯述评]
                二人之智无大小,易地皆然也。
                又蜀卓氏,其先赵人,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之蜀,夫妻推辇行。诸迁虏少用余财,争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岷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冯注:芋也],至死不饥,民工于市,易贾。」乃求远迁。致之临邛,即铁山鼓铸,运筹贸易,富至敌国。其识亦有过人者。
                【译文】
                沛公(汉高祖刘邦)攻下咸阳城后,很多将领都争先恐后地到官府中劫掠金银财宝,只有萧何(沛人,官至丞相,汉朝的典制律令多经他亲手制定)先去收集秦朝丞相御史留下的律令图画,加以妥善保存。
                后来刘邦能详知天下要塞之地、户口的多少、势力的强弱、人民的疾苦,很多得自萧何所收集的秦朝图画。
                陕西宣曲任氏,祖先是看管仓库的官吏。秦朝兵败以后,一般豪杰之士都争取金银宝物,只有任氏一家储存粮食。后来楚汉相争于荥阳,人民无法耕种,米价涨到一石一万钱,于是很多人原先劫得的金银财宝都装进了任氏腰包。
                [冯评译文]
                这两个人的才智不分高下,如果易地而处,结果也是一样。
                又比如四川卓氏,祖先是赵国人,从事炼铁致富。秦灭赵以后,要将卓氏迁到四川去。夫妻俩推着车子一路行去。
                所有奉命迁徙的家族,几乎都身无分文,争相要求督察官吏让他们就近在葭萌县定居。
                只有卓氏说:「这个地方土地贫瘠,谋生不易,我听说岷山下有一块肥沃的平野,地下大芋头长得很好,当地人不会挨饿,生意也容易做活,是一个很好谋生的地方。」于是主动要求迁到较远的临邛县。
                就在当地采矿炼铁,经营贸易,终至富可敌国。
                这样的见识也远超过一般人。
                28、董公
                【原文】
                汉王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王曰:「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天下共立义帝,项羽放弑之,大王宜率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兵皆缟素,告诸侯曰:「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弑义帝者。」
                [冯述评]
                董公此说,乃刘、项曲直分判处。随何招九江,郦生下全齐,其陈说皆本此。许庸斋谓沛公激发天下大机括,子房号为帝师,亦未有此大计。
                国朝卢廷选进士为楚臬,暴卒,良久而苏,自言为项羽讼高帝事:高帝自遣九江王布弑义帝,而佯委罪羽,缟素发丧以欺天下后世,卢在汉即九江王也,事甚怪。
                【译文】
                汉王(汉高祖刘邦)带兵到洛阳,新城三老(掌管一乡教化的长官)中的董公挡在路上劝汉王说:「如果没有正当的名义出兵起事,是没有办法成功的。所以说,先声明对方是叛贼,乱事方可平定。天下人共同拥戴义帝(项羽尊楚怀王为义帝),项羽却把他逐出彭城,又派人杀了他。大王应该率领三军为义帝服丧,然后通告诸侯共同去讨伐项羽。」
                于是汉王为义帝办丧事,命士兵都穿白色的孝服,然后昭告天下诸侯说:「我将动员手下所有士兵,将要收复河南、河东、河内,经汉水向东而下,希望在诸侯王指引下去打击弑杀义帝的人。」
                [冯评译文]
                董公所说的这个道理,正是刘邦、项羽两个人是非曲直的分水岭。后来随何招降九江,郦食其招降齐国七十多个城池,所提的说词均不外于此。
                许庸斋先生认为,事实上是刘邦激发了天下人叛楚归汉的大机括。子房(即张良)号称帝王之师,但也没有这样的大谋略。
                我朝卢廷选进士担任湖北臬司(法院院长)时,有一次突然昏死过去,好久才苏醒过来,自己说是阎王传唤他去为项羽控告汉高祖刘邦一案作证:汉高祖自己派遣九江王英布弑杀义帝,却把罪过推到项羽头上,让士兵穿上孝服,宣布发丧,借以欺骗天下和后世。而卢廷选在汉代当时正是九江王英布,这件事十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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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蔺相如 寇恂
                  【原文】
                  赵王归自渑池,以蔺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廉颇自侈战功,而相如徒以口舌之劳位居其上,以羞,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相如闻,不肯与会。每朝,常称病,不欲与颇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辄引车避匿,于是舍人相与谏相如,欲辞
                  去,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颇孰与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
                  也。」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相如门谢罪,遂为刎颈之交。
                  贾复部将杀人于颍川,太守寇恂捕戮之。复以为耻,过颍川,谓左右曰:「见恂必手刃之。」恂知其谋,不与相见。姊子谷崇请带剑侍侧,以备非常。恂曰:「不然,昔闻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一人皆兼两人之馔。恂出迎于道,称
                  疾而还。复勒兵欲追之,而将士皆醉,遂过去。恂遣人以状闻,帝征恂,使与复结友而去。
                  [冯述评]
                  汾阳上堂之拜,相如之心事也;莱公蒸羊之逆,寇恂之微术也。
                  安思顺帅朔方,郭子仪与李光弼俱为牙门都将,而不相能,虽同盘饮食,常睇目相视,不交一语。及子仪代思顺,光弼意欲亡去,犹未决,旬日诏子仪率兵东出赵、魏,光弼入见子仪曰:「一死固甘,乞免妻子。」子仪趋子,持抱上堂而泣曰:「今国乱主迁,非公不能
                  东伐,岂怀私忿时耶?」执其手,相持而拜,相与合谋破贼。
                  丁谓窜崖州,道出雷州,先是谓贬准为雷州司户。准遣人以一蒸羊迎之境上。谓欲见准,准拒之。闻家僮谋欲报仇,亟杜门纵博,俟谓行远,乃罢。
                  【译文】
                  赵惠文王从渑池回国后,因为蔺相如助赵王完璧归赵,功劳很大,升他为上卿(官名,最高的执政大臣),官位在廉颇(战国赵良将)之上,廉颇自以为南征北战建立下大功,而蔺相如只不过费了一点口舌,官位居然高过自己,就说:「我若遇见蔺相如,一定要羞辱他
                  一番。」
                  蔺相如听到这些话,就不肯和廉颇碰头,每次托病不上朝。有一次蔺相如外出,远远望见廉颇,就绕道避开他。
                  门客都来见蔺相如,要告辞离开。蔺相如再三挽留,说:「你们认为廉颇和秦王比较起来怎么样、哪个厉害些?」
                  门客回答说:「自然是秦王厉害。」
                  蔺相如说:「以秦王的那么厉害,我还敢当面斥责他,侮辱他的臣子;我虽然笨,不怕秦王,难道会怕廉将军吗?但是我想,强大的秦国所以不敢对赵国用兵,只因为有我们两人。如今要是两虎相斗,一定不能够两个都存留下来。我所以对廉将军处处谦让,是先顾虑到
                  国家的危急,抛开私仇啊!」
                  廉颇听说这件事,袒开上衣,背负荆条,请宾客带领到蔺相如家谢罪,于是两人成为刎颈之交。
                  后汉人贾复(冠军人,光武帝时任都护将军、执金吾)的部将在颍川杀人,太守寇恂(昌平人,守颍川)将他逮捕并处死。贾复认为这事让自己很没有面子,经过颍川时对左右的部将说:「我看见寇恂一定亲手杀死他。」
                  寇恂知道贾复的预谋后,就有意躲着不见他。寇恂姐姐的儿子谷崇请求佩剑随侍在侧,以备万一。寇恂说:「不行。从前蔺相如不怕秦王,却宁愿受屈于廉颇,都是为国家着想。」
                  于是命令县里的人,一人准备两份酒菜,由寇恂带领出城迎接贾复的军队,然后托病先回城中。
                  贾复命士卒追赶,但将士们都喝醉酒了,寇恂得以安全脱身。
                  寇恂派人把这情况禀告朝廷,皇帝于是征召寇恂,命他和贾复结交为友。
                  [冯评译文]
                  郭子仪和李光弼的金兰结拜,是蔺相如心事的重现;寇莱公(寇准,宋?下邽人,封莱国公)用蒸羊迎接丁谓(宋?长州人,封晋国公,以欺罔罪贬崖州),是寇恂精妙的手腕。
                  安思顺任朔方节度使时,郭子仪(唐?华州人,唐代中兴名将,封汾阳王)和李光弼(唐?柳城人,平定安史之乱,封临淮郡王,与郭子仪齐名,世称李郭)都担任牙门都将(统领军队的将军),但不能和睦相处,虽然同桌吃饭,却互相瞪眼,不肯交谈。
                  后来郭子仪代替安思顺节度使的职位,李光弼就有意离去,心里犹豫不决。
                  十天后,玄宗下诏命郭子仪率兵东伐赵、魏,李光弼进入官衙见郭子仪说:「我情愿一死,只求你赦免我的妻儿子女。」
                  郭子仪即刻走下堂来,搂着李光弼上堂,流着泪道:「当今国家遭逢乱事,连皇上避难去了。没有你的协助,我怎么能够出兵打仗呢?现在哪里是心怀私怨的时候呀!」于是互相扶持对拜,共谋破贼大计。
                  丁谓被贬到崖州,又转往道州,路经雷州。先前寇准曾被丁谓贬为雷州司马,现在寇准却派人送上一头蒸熟的全羊在州境上迎接,丁谓想和寇准见面,寇准不肯,听说家僮想要报仇,就关紧家门,尽情的赌博,等到丁谓走远了才停止。
                  30、张飞
                  【原文】
                  先主一见马超,以为平西将军,封都亭侯,超见先主待之厚也,阔略无上下礼,与先主言,常呼字,关羽怒,请杀之,先主不从,张飞曰:「如是,当示之以礼。」明日大会诸将,羽、飞并挟刃立直,超入,顾坐席,不见羽、飞座,见其直也,乃大惊。自后乃尊事先主

                  [冯述评]
                  释严颜,诲马超,都是细心作用,后世目飞为粗人,大枉。
                  【译文】
                  刘备一见到马超,就任命他为平西将军,封都亭侯,马超见到刘备对待自己这么优厚,就疏忽了对主上的礼节,和刘备讲话,常直呼刘备的字讳(刘备字玄德)。
                  关羽(解人,字云长,与张飞随从刘备,情同兄弟)很生气,请求杀掉马超,刘备不肯。张飞(涿郡人,字翼德,勇猛善战)说:「像这种情形必须用礼节来开导他。」
                  第二天,刘备会见诸将,关羽、张飞同时拿着武器站立刘备身边,马超一到,只顾入座,但见不到关羽和张飞的座位,后来看见他们两人侍立一旁,大吃一惊,从此以后,马超才知道要尊敬刘备。
                  [冯评译文]
                  释放严颜(三国?蜀人),教诲马超,都是细心的举止。后世把张飞当做粗人,实在是大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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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后唐明宗
                    【原文】
                    秦王从荣性轻佻,喜儒学,多招致后生浮薄之徒,赋诗饮酒。一日,明宗问之曰:「尔军政之余,所习何事?」对曰:「暇则读书,与诸儒赋诗谈道。」明宗曰:「吾每见先帝好作歌诗,甚无谓。汝将家子,文章非所素习,必不能工,传于人口,徒作笑柄。吾老矣,于
                    经义虽未晓,然尚喜闻之,余不足学也。」从荣卒败。
                    【译文】
                    后唐秦王李从荣个性轻浮,喜好研究儒学,常招揽一些轻薄的家伙一起作诗饮酒。
                    有一天明宗问他说:「你公务之余的休闲时间,学习什么事呀?」
                    李从荣回答说:「闲暇的时间读读书啦,或者和一些读书人一起作诗论道。」
                    明宗说:「我常看见先帝喜欢写诗,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你是将门之子,文章不是你的特长。一定不会很好,传入别人口中,平白当作笑柄了。我年龄大了,对于经典义理虽然不算十分通晓,不过喜欢看喜欢听,除此之外不值得学习。」
                    李从荣最后果然败亡。
                    36、唐高祖
                    【原文】
                    李渊克霍邑。行赏时,军吏拟奴应募,不得与良人同。渊曰:「矢石之间,不辨贵贱;论勋之际,何有等差?宜并从本勋授。」
                    引见霍邑吏民,劳赏于西河,选其壮丁,使从军。关中军士欲归者,并授五品散官,遣归。或谏以官太滥,渊曰:「隋氏吝惜勋赏,致失人心,奈何效之?且收众以官,不胜于用兵乎?」
                    【译文】
                    唐高祖李渊攻下霍邑后,照例论功行赏。
                    军吏认为应募而来的奴隶不应和从军的百姓同等待遇。
                    李渊说:「在战场上打仗,刀枪是不认贵贱的;所以评论征战的功劳,又有什么等级呢?应该都按照各人的具体表现加以赏赐。」
                    随后,李渊又和霍邑的官吏百姓相见,在西河犒赏他们,选拔其中的壮丁,动员他们参军。关中来的的军士要求回乡的,都颁给他们五品官的名衔听任他们回去。[师法刘邦封赵国子弟四千户的遗意。]
                    有人劝李渊官位不要给得太滥,李渊说:「隋朝的君主就是舍不得论功奖赏,以致失去民心。我们怎么可以效法他呢?而且用官位来收揽民心,不是比用兵更好吗?」
                    37、刘温叟
                    【原文】
                    开宝三年,刘温叟为御史中丞。一日晚过明德门,帝方与黄门数人登楼,温叟知之,令传呼依常而过。翌日请对,言:「人主非时登楼,则下必希望恩赏,臣所以呵道而过,欲示众以陛下非时不登楼也。」帝善之。
                    【译文】
                    宋太祖开宝三年,刘温叟(字永龄)任职御史中丞(官位次于御史大夫)。
                    有一天晚上经过明德门时,太祖和几名宦官正要上楼去。刘温叟知道了,就传令侍卫照常吆喝而过。
                    次日刘请求晋见天子,奏言人君在不适当的时间上楼,有关的侍从一定希望得到赏赐,他所以在通道上吆喝而过,是要明示众侍臣,天子在不适当的时间是不应上楼的。
                    太祖夸奖他做得好。
                    38、卫青 程信
                    【原文】
                    大将军青兵出定襄。苏建、赵信并军三千余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兵且尽,信降单于,建独身归青。议郎周霸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裨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将军之威。」长史安曰:「不然,建以数千卒当虏数万,力战一日,士皆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无反意也,不当斩。」青曰:「青以肺腑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而不敢专诛于境外,其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风为人臣者不敢专权,不亦可乎?」遂囚建诣行在,天子果赦不诛。
                    [冯述评]
                    卫青握兵数载,宠任无比,而上不疑,下不忌,唯能避权远嫌故。不然,虽以狄枢使之功名,犹不克令终,可不戒欤?
                    狄青为枢密使,自恃有功,颇骄蹇,怙惜士卒,每得衣粮,皆曰:「此狄家爷爷所赐。」朝廷患之。时文潞公当国,建言以两镇节使出之,青自陈无功而受镇节,无罪而出外藩,仁宗亦以为然,向潞公述此语,且言狄青忠臣,潞公曰:「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但得军心,所以有陈桥之变。」上默然,青犹未知,到中书自辨,潞公直视之,曰:「无他,朝廷疑尔。」青惊怖,却行数步。青在镇,每月两遣中使抚问,青闻中使来,辄惊疑终日,不半年,病作而卒。皆潞公之谋也。
                    休宁程公信为南司马征川贵时,诏以便宜之权付公。公自发兵至凯旋,不爵一人,不杀一人。同事者以为言,公曰:「刑赏,人主之大柄。惧阃外事不集,而假之人臣;幸而事集,又窃弄之,岂人臣之谊耶?」论者以为古名臣之言。
                    【译文】
                    汉朝大将军卫青(平阳人,击匈奴有功,封长平侯)出兵定襄时,苏建、赵信两位将领一同率领三千多名骑兵出巡,途中遭遇到单于的军队。汉军和匈奴战了一天,士兵牺牲殆尽,赵信投降单于,苏建单独自回营。
                    议郎(掌理车骑的官)周霸说:「自从大将军出兵以来,从未处死过副将。现在苏建抛弃军队,独自逃回,可以杀他以显示将军的威严。」
                    长史安说:「不可以。苏建以数千骑兵去抵挡数万敌兵,力战一天下来,士兵都不敢有异心。如今他脱险回来,将军反而要杀他,岂不是明示后人,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能回来吗?我认为不该杀苏建。」
                    卫青说:「我以赤诚之心带兵出征,并不怕没有威严。周霸说可以显示我的威严,并不是我的心意。而且论职权我虽然可以处死手下将官,但以我所受到皇上的宠幸,也不敢在塞外专杀,应该送回京师,请天子裁决,并可借此训示为人臣的不专权。这样做不是更好吗?

                    于是卫青派人把苏建押解到京师,天子果然赦免了他。
                    [冯评译文]
                    卫青掌握兵权若干年,受到无比的宠信,皇帝对他没有疑心,属下也不忌恨,这是因为他能避开过度的权威,远离各种嫌疑的缘故。若非如此,身为将领者虽有狄青般的显赫功劳,还是不能得到善终的,实在不能不引以为戒啊。
                    狄青担任枢密使,自恃功劳很大,十分傲慢不驯,袒护士卒。士卒每次得到衣物粮食,都说:「这是狄家爷爷赏赐我的。」朝廷上上下下都觉得是个问题。
                    当时文潞公(即文彦博,介休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潞国公)执政,建议仁宗让狄青出任两处节度使。狄青上书指出自己无功却受封节度使,无罪却又外放,很是委屈。仁宗也有这种感觉,就向潞公提及此事,说狄青是忠臣,不该如此待他。
                    潞公说:「太祖难道不是周世宗的忠臣吗,只因为得到军心,所以发生黄袍加身、陈桥之变的事。」
                    仁宗也说不出话来。
                    狄青还不知道,到中书省去为自己辩白。
                    潞公正面看着他说:「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朝廷怀疑你。」狄青吓得后退好几步。
                    狄青到藩镇去以后,仁宗每个月派使者去慰问看望他两次。每次听说皇上的使者要来,狄青一整天惊吓疑虑。不到半年,就生病去世了。这些都是文潞公的策划好的。
                    明朝人程信(休宁人,字彦实)任南司马出征四川贵州时,皇帝特别授予他独断专行的权力。
                    可程信从出兵到凯旋而归,从来不利用这样的权力。不曾给人官爵,也不曾杀人,共事的人都把此事当做话题谈论。
                    程信说:「赏罚本来是人君的大权。如果怕边塞路途遥远,事情不好处理,只好把这种权力委托给大臣代行。做臣子的幸而把事办成,却又借机弄权,这难道是做臣下的人应有的行为吗?」
                    谈论此事的人觉得这是古代名臣的肺腑之言。


                    IP属地:陕西13楼2021-03-23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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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张咏
                      【原文】
                      张忠定知崇阳县。民以茶为业,公曰:「茶利厚,官将榷之,不若早自异也。」命拔茶而植桑,民以为苦。其后榷茶,他县皆失业,而崇阳之桑皆已成,为绢岁百万匹。民思公之惠,立庙报之。
                      [冯述评]
                      文温州林官永嘉时,其地产美梨。有持献中官者,中官令民纳以充贡。公曰:「梨利民几何?使岁为例,其害大矣!」俾悉伐其树。中官怒而谮之,会荐卓异得免。
                      近年虎丘茶亦为僧所害,僧亦伐树以绝之。
                      呜呼!中官不足道,为人牧而至使民伐树以避害,此情可不念欤?[冯注:林、衡山先生之父。]
                      《泉南杂志》云:泉地出甘蔗,为糖利厚,往往有改稻田种蔗者。故稻米益乏,皆仰给于浙直海贩。莅兹土者,当设法禁之,骤似不情,惠后甚溥。
                      【译文】
                      宋朝时张咏(甄城人,字复之,谥忠定)任崇阳县知县,县民大都以种茶为业。张咏对百姓说:「茶叶利润好,朝廷正打算实施官营,不如早些放弃。」于是命百姓改种桑树,百姓深以为苦。
                      后来官方实施茶叶专卖,其他县的百姓都失业,而崇阳县的桑树都已成长,养蚕织绢,每年产量达百万匹。
                      人民想念忠定公的恩惠,为他立庙。
                      [冯评译文]
                      温洲一带盛产好梨。明朝永嘉年间,有人拿去献给宦官,宦官于是命令百姓要以美梨进贡朝廷。
                      林官说:「梨子对百姓有多大的利益?假使每年都照例以梨子进贡,害处就大了。」要百姓把梨树全部砍掉。
                      宦官很生气,说他的坏话,好在遇到有人推荐林官表现优异,因而获得赦免。
                      近年来虎丘茶也成为僧侣的祸害,被僧侣砍伐殆尽。
                      唉!祸害不足道,但为父母官的人使百姓伐树避害,这种情意不值得怀念吗?
                      《泉南杂志》说:「泉南一带出产甘蔗,制糖以后利润优厚,往往有人把稻田改种甘蔗,所以稻米越来越少,都靠江浙一带供给。以后有人去那里当官的,最好设法加以禁止。初看起来好像不近人情,其实对后来有很大好处。
                      84、李允则
                      【原文】
                      李允则再守长沙。湖湘之地,下田艺稻谷,高田水力不及,一委之蓁莽。允则一日出令曰:「将来并纳粟米秆草。」湖民购之襄州,每一斗一束,至湘中为钱一千。自尔竞以田艺粟,至今湖南无荒田,粟米妙天下焉。
                      【译文】
                      宋朝人李允则(字垂范)再度任长沙太守。
                      洞庭湖、湘水一带,低地田种植稻谷,高地田则因缺水,都任其荒废。有一天,李允则下令说:「将来纳税要同时缴粟米和稻草。」湖边的农民只好从襄州买,每一斗米换一束草,到湘水一带就值一千钱。此后农民把高地田全用来种粟米,至今湖南没有荒田,粟米天下
                      第一。
                      85、程颢 毕仲游
                      【原文】
                      神宗升遐,会程颢以檄至府。举哀既罢,留守韩康公之子宗师,问:「朝廷之事如何?」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相矣!」又问:「果作相,当如何?」曰:「当与元丰大臣同,若先分党与,他日可忧。」韩曰:「何忧?」曰:「元丰大臣皆嗜利者,使自变其已甚害民
                      之法,[边批:必使自变,乃不可复变。]则善矣。不然,衣冠之祸未艾也。君实忠直,难与议,晦叔解事,恐力不足耳。」已而皆验。
                      [冯述评]
                      建中初[冯注:徽宗年号],江公望为左司谏,上言:「神考与元祐[冯注:哲宗初号]诸臣,非有斩祛、射钩之隙也,先帝信仇人黜之。陛下若立元祐为名,必有元丰[冯注:神宗改元]、绍圣[冯注:哲宗改元]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兴则党复立矣。」
                      司马光为政,反王安石所为。毕仲游予之书曰:「昔安石以兴作之说动先帝,而患财之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财者,无不用。盖散青苗、置市易、敛役钱、变盐法者,事也;而欲兴作患不足者,情出。[边批:此弊必穷其源而后可救。]未能杜其兴作之情,而徒欲
                      禁其散敛变置之事,是以百说而百不行。今遂废青苗、罢市易、蠲役钱、去盐法,凡号为利而伤民者,一扫而更之。则向来用事于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废,市易不可罢,役钱不可蠲,盐法不可去’,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动上意
                      。虽致石人而使听之,犹将动也。如是,则废者可复散,罢者可复置,蠲者可复敛,去者可复存矣。为今之策,当大举天下之计,深明出入之数,以诸路所积之钱粟,一归地官,使经费可支二十年之用。数年之间,又将十倍于今日。使天子晓然知天下之余于财也。则不
                      足之论不得陈于前,而后新法始可永罢而不行。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救前日之弊,而左右待职司使者,约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虽起二三旧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之中存其十数,乌在其势之可为也?势未可为而欲为之,则青苗虽废将复
                      散,况未废乎?市易、役钱、盐法亦莫不然。以此救前日之弊,如人久病而少间,其父子兄弟喜见颜色而未敢贺者,以其病之犹在也。」光得书耸然,竟如其虑。
                      【译文】
                      宋神宗去世时,程颢(洛阳人,字伯淳,与弟弟程颐都是宋代名儒,合称二程子)正好送公文到郡府。
                      哀悼完毕,留守韩宗师是韩康公绛的公子,向他问起朝廷的事。
                      程颢说:「现在司马君实(陕州夏县人,名光,赠温国公)、吕晦叔(名公著,与司马光共同辅政,赠申国公)做宰相了。」
                      韩又问:「他们真做了宰相!以后会如何动作?」
                      程颢说:「应该和元丰(神宗年号)时期的大臣一样吧!如果先区分党羽,将来就令人十分忧虑了。」
                      韩说:「有什么忧虑?」
                      程颢说:「元丰时期的大臣都追求眼前利益,假使他们自己能改变那些残害百姓的法令,那自然很好。不然的话,党派斗争的祸害也许会没完没了。君实为人忠诚正直,但很难商量事情;晦叔为人练达世事,但恐怕能力不够。」
                      不久以后,这些话全都应验了。
                      [冯评译文]
                      徽宗建中初年,江公望(睦州人,字民表)任左司谏(左右司谏为谏诤政事缺失的官吏),他上奏道:神宗与哲宗元祐时期的臣子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但哲宗却当做仇人似的罢黜他们,陛下(徽宗)如果任用元祐时期的臣子,一定有元丰时期和哲宗绍圣时期的臣子出来作
                      对,一作对就有纷争,一产生纷争,党派又将出现了。
                      司马光为政,全面推翻王安石(抚州临川人,字介甫,封荆国公)的变法措施。
                      毕仲游写信给司马光说:「
                      从前王安石的改革理论所以能说动先帝,是担心财政不充裕。所以凡是可以取得民财的行政措施无不采用。其实散发青苗、设置市易、收助役钱、变更盐法,只不过是事务的推行而已,而想有所作为,担心财政不足,却也是人之常情。[冯注:凡弊必穷其源,而后可救
                      。]不能驳倒改革的思想基础,而只是去禁止改革的措施,怎么说也行不通的。
                      现在已经废除青苗、停办市易、取消役钱、废止盐法了。
                      凡是声称为求利而伤害百姓的事,一概废除变更。那么以前任用来推行新法的人,一定不高兴。不高兴的人一定不只说青苗不可废除’市易不可停办’役钱不可除去’盐法不
                      可废止,一定不是只在口头说说,二且思想上一定持有财政不足的观点,谈论财政不足的实际情形,去动摇皇上的心意。
                      因此,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来也可以使它听从,还会被感动。
                      如此,则现在废除停办的各种新法都可能再恢复办理。
                      当今之计,应当尽量为天下人着想,明白收入支出的数目,以各路所累积的钱和粮食,全数归于地方官府,使他们的经费可以使用二十年。几年之后,又将十倍于现在。
                      使天子明白天下财物的充裕,那么不足的论调就无法在皇上面前胡乱提起,然后新法才可能永久废除。
                      从前王安石居于相位,朝廷内外没有不是他的人,所以他的新法能够推行。
                      现在想找出以前的弊病,而皇上左右侍从官吏,十之七八都是王安石一派的人。如此,虽然起用二三个旧臣,六七个君子,然而每百人之中,这种人只占十来个,这个势力还有什么可为的呢?
                      明明力量不可为却要勉强去做,那么青苗法虽然废止也将再兴办起来,何况还没有废除呢?市易、役钱、盐法,没有一件不是这样。
                      用这种方法来补救以往的弊病,就像一个久病稍愈的病人,他的父子兄弟都喜形于色,却不敢恭贺他,因为他的病还在。」
                      司马光接到这封信,非常惊骇,但后来事态的发展还是被毕仲游料中了。


                      IP属地:陕西22楼2021-03-23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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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陈瓘
                        【原文】
                        陈瓘方赴召命,至阙,闻有中旨,令三省缴进前后臣僚章疏之降出者。瓘谓宰属谢圣藻曰:「此必有奸人图盖己愆而为此谋者。若尽进入,则异时是非变乱,省官何以自明?」因举蔡京上疏请灭刘挚等家族,乃妄言携剑入内欲斩王圭等数事。谢惊悚,即白时宰,录副本
                        于省中。其后京党欺诬盖抹之说不能尽行,由有此迹,不可泯也。
                        邹浩还朝,帝首言及谏立后事,奖叹再三,询:「谏草安在?」对曰:「焚之矣。」退告陈瓘,瓘曰:「祸其始此乎?异时奸人妄出一缄,则不可辨矣。」
                        初,哲宗一子献愍太子茂,昭怀刘氏为妃时所生,帝未有子,而中宫虚位,后因是得立,然才三月而夭。浩凡三谏立刘后,随削其稿。蔡京用事,素忌浩,乃使其党为伪疏,言「刘后杀卓氏而夺其子,欺人可也,讵可以欺天乎?」徽宗诏暴其事,遂再谪衡州别驾,寻窜
                        昭州,果如言。
                        [冯述评]
                        二事一局也。谢从之而免谗,邹违之而构诬。「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尤信!
                        徽宗初,欲革绍圣之弊以靖国,于是大开言路。众议以瑶华复位、司马光等叙官为所当先。陈瓘时在谏省,独以为「幽废母后、追贬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细故也,今欲正复,当先辨明诬罔,昭雪非辜,诛责造意之人,然后发诏,以礼行之,庶无后患,不宜欲速贻悔
                        。」朝议以公论久郁,速欲取快人情,遽施行之。[边批:无识者每坐此弊。]
                        至崇宁间,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皆服公远识。
                        陈公在通州。张无垢[冯注:商英]入相,欲引公自助,时置政典局,乃自局中奉旨,取公所著《尊尧集》,盖将施行所论,而由局中用公也。公料其无成,书已缮写未发,州郡复奉政典局牒催促。公乃用奏状进表,以黄帕封缄,徼申政典局,乞于御前开拆。或谓公当
                        径申局中,何必通书庙堂,公曰:「恨不得直达御览,岂可复与书耶?彼为宰相,有所施为,不于三省公行,乃置局建官若自私者,人将怀疑生忌,恐《尊尧》至而彼已动摇也,远其迹犹恐不免,况以书耶?」已而悉如公言,张既罢黜,公亦有台州之命,责词犹谓公「
                        私送与张商英,意要行用」,于是众人服公远识。
                        【译文】
                        宋朝人陈瓘(字莹中)接奉圣旨,前往晋谒天子。来到宫门,听说皇帝有道谕旨,命令三省(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缴回以前诸大臣进呈给皇帝,后又被退回的奏章。陈瓘对宰官的部属谢圣藻说:「这一定是奸人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而出此计谋,如果把退回的奏章全
                        数进呈皇上,将来如有是非变乱,省官(掌理朝廷馆阁的职务)要如何表明自己的清白呢?」
                        陈瓘于是举出蔡京上疏、请求诛灭刘挚(东光人,字萃老)等人家族的故事告诫谢圣藻做例子,蔡京的奏疏中捏造说刘挚带剑入朝廷,想杀王圭(华阳人,字禹玉)等事,谢圣藻听了非常害怕,就对宰官报告这件事,然后抄录副本留在三省中。
                        后来蔡京的党羽欺诈诬蔑掩饰过失的言辞都行不通,由于有这些副本、而无法消灭罪证的缘故。
                        邹浩重回朝廷任职,皇帝首先和他谈及有人上谏立皇后的事,于是再三地嘉奖赞赏,又问及谏书在哪里,邹浩回答说:「已经烧了。」
                        退朝后,邹浩就告诉陈瓘,陈瓘说:「灾祸就要从这件事开始了,将来奸人随便捏造一封谏书,都将无法分辨真伪了。」
                        起初,哲宗有一个儿子献愍太子,名茂,是昭怀皇后刘氏为妃子时所生的,在此之前哲宗没有儿子,皇后之位也还空着,昭怀请求哲宗说:「应当立茂为太子。」但是茂才出生三个月就夭折了。
                        邹浩曾三次上疏劝哲宗立刘氏为后,事后又把奏摺销毁了。
                        蔡京得势以后,因向来忌恨邹浩,就命他的党羽伪造邹的奏疏道:「刘氏杀死卓氏而夺走卓氏的儿子。欺瞒人还可以,怎么可以欺瞒得过上天呢?」
                        徽宗命令要查明这件事,同时再次贬谪邹浩为衡州别驾、诸州通判,不久又放逐到昭州,结局果如陈瓘所言。
                        [冯评译文]
                        两件事一个格局。谢圣藻依照陈瓘所言去做,结果逃过谗言之害;邹浩不肯依从,而受到陷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丝毫不假。
                        徽宗即位初期,想改革哲宗绍圣年间的弊病以安定国家大势,于是大开朝廷进言之路。众臣拟议:应让瑶华复位、司马光等业已作古的老臣的重新授职,应该优先办理。
                        陈瓘当时在谏院,却以为囚禁废黜母后,追贬旧宰相,都是以正当的理由来施行的,不是因为轻微的事故,如今想恢复他们的名衔,当先辨明他们是被诬告的,昭雪他们的罪名,诛罚假造名目的人,然后废除以前的诏令。一切要在合乎礼法手续的情况下进行,才不会留
                        下把柄。不该速决速办,否则将来再被推翻,后悔就来不及了。
                        朝廷商议之后,认为陈瓘的办法缓慢费时,想尽快顺应人情的要求,于是立即施行。
                        后来到了崇宁年间,蔡京得势以后,将建中年间的施政完全加以改变,此时众人才叹服陈的远大见识。
                        陈瓘在通州时,张无垢(张商英,谥文忠)入朝为相,想推荐陈瓘来帮助自己。
                        当时新设政典局,就从局中接奉圣旨,采用陈所著的《尊尧集》中的论述,做为施政的方针,然后由政典局任用陈瓘。陈料想这种事不会有什么结果。
                        书已写好还没寄出,州郡又奉政典局的命令来催促。
                        陈瓘于是写了一本奏章,用黄帕封好缴给政典局,要求他们在皇帝面前拆开。
                        有人对他说直接向政典局表达就可以,何必上达朝廷。
                        陈瓘说:「我恨不得能直接呈给皇上亲自看呢,只是没有得到皇命。怎么可以写信给他们呢?张无垢担任宰相想有所作为,不在三省公开施行,却设置政典局来任用官员,当成私事来办。别人定会怀疑忌妒。恐怕《尊尧集》还没有送到,张相等人的地位已经动摇了。要
                        离他们远一点还怕办不到,何况是给他写信呢?」
                        不久,事态全如陈瓘所言,张无垢被罢黜,他自己也被贬台州。当道者更谴责他私下送东西给张无垢,想要得到任用。众人这才佩服陈有远见。


                        IP属地:陕西23楼2021-03-23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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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林立山
                          【原文】
                          《武庙实录》将成时,首辅杨廷和以忤旨罢归,中贵张永坐罪废。翰林林立山奏记副总裁董中峰曰:「史者,万世是非之权衡。昨闻迎立一事,或曰由中,或曰内阁;诛贼彬,或云由廷和,或云由永。[边批,各从其党。]疑信之间,茫无定据。今上方总核名实,书进二事,必首登一览,恐将以永真有功,廷和真有罪。君子小人,进退之机决矣。」董公以白总裁费鹅湖,乃据实书:「慈寿太后遣内侍取决内阁。」天子由是倾心宰辅,宦寺之权始轻。
                          【译文】
                          《武庙实录》快要完成时,内阁(明太祖置,相当古代中书省)首辅杨廷和(新都人,字介夫)因为忤逆圣旨,罢官回乡,宦官张永因罪被废。
                          翰林林立山记事上陈总裁(国史实录馆的监修官)董中峰说:「历史是万世是非衡量的标准。昨天听到迎立世宗的事,有人说是宦官所为,有人说是内阁所为;杀逆贼江彬的事,有人说是廷和之力,有人说是张永之力。哪种说法真实,茫然没有一定的依据。现在皇上正全面核对各个事件的真实性。如果有人禀奏这两件事,皇上必先阅览,恐怕会以为张永真的有功,廷和真的有罪。君子小人,谁得到任用、谁受到罢黜,关键就此决定。」
                          董中峰将此事报告总裁费鹅湖,于是据实写道:「慈寿太后派宦官听取内阁的决议,天子因此心向内阁宰辅,宦官的职权方被减轻。」
                          88、周宗 韩雍
                          【原文】
                          烈祖镇建业日,义祖薨于广陵,致意将有奔丧之计,康王以下诸公子谓周宗曰:「幸闻兄长家国多事,宜抑情损礼,无劳西渡也。」宗度王似非本意,坚请报简,示信于烈祖,康王以匆遽为词,宗袖中出笔,复为左右取纸,得故茗纸贴,乞手札。康王不获已而札曰:「
                          幸就东府举哀,多垒之秋,二兄无以奔丧为念也。」明年烈祖朝觐广陵,康王及诸公子果执上手大恸,诬上不以临丧为意,诅让百端,冀动物听。上因出王所书以示之,王面见颜而已。
                          韩公雍旬宣江右时,忽报宁府之弟某王至。公托疾,乞少需,[边批:已猜着几分。]密遣人驰召三司,且索白木几。公匍匐拜迎。王入,具言兄叛状,公辞病聩莫听,请书。王索纸,左右舁几进,王详书其事而去。公上其事,朝廷遣使按,无迹。时王兄弟相欢,讳无
                          言。使还,朝廷坐韩离间亲王罪,械以往。韩上木几亲书,方释。
                          【译文】
                          烈祖(南唐始祖李日升)镇守建业(南京)之时,义祖(烈祖建国后,奉徐温为义祖)在广陵去世,烈祖命人致意丧家,他将亲往奔丧。
                          自康王(义祖的儿子,名和)以下的多位公子对周宗(南唐·广陵人,字君太)说:「听说兄长的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于情于礼,不必偏劳西渡广陵奔丧。」
                          周宗猜想这些话不是康王的本意,坚持请求用书信回复,以便对烈祖呈示实情,康王却忽然要告辞离去。
                          周宗从衣袖里取出笔来,又命左右的人拿纸,拿到旧茗纸贴,请求康王亲笔书写,康王不得已写下:「本应亲自到东府来办丧事,正值多事之秋,二哥不必以奔丧之事为念。」
                          第二年,烈祖亲临广陵,康王及诸位公子果然握住烈祖的手,表示非常悲痛,并怪烈祖没有奔丧的诚意,用各种理由来责备他,希望引起众人的物议,烈祖因而拿出康王所写的信给众人看,遂使康王羞愧不已。
                          韩雍巡视江西时,属下忽然报告宁王的弟弟某王来到,韩雍于是称病请求稍待,暗中派人急速去报告三司,且索求一张白木几。
                          韩雍跪拜相迎,某王一进来,就详细说明兄长叛变的情状,韩雍推说有耳病听不见,请某王用写的,王要纸,左右的人就把白木几端出来,王于是详细地书写此事后才离去。
                          韩雍将此事禀秦朝廷,朝廷派使臣查不出任何事迹,这时诸王兄弟正欢乐相聚,请旁人不要多言,使臣回朝后,朝廷判处韩雍离间亲王的罪,命人带着刑具要将韩雍押走,韩雍于是呈上白木几和某王亲笔写下的文字,才被释放。


                          IP属地:陕西24楼2021-03-23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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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程颢
                            【原文】
                            程颢为越州佥判,蔡卞为帅,待公甚厚。初,卞尝为公语:「张怀素道术通神,虽飞禽走兽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诛少正卯,彼尝谏以为太早;汉祖成皋相持,彼屡登高观战。不知其岁数,殆非世间人也!」公每窃笑之。及将往四明,而怀素且来会稽。卞留少俟,公不为止,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以不可训也,斯近怪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谄合,下民从风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愿此。不然,不识之未为不幸也!」后二十年,怀素败,多引名士。[边批:欲以自脱。]或欲因是染公,竟以寻求无迹而止。非公素
                            论守正,则不免于罗织矣。
                            [冯述评]
                            张让,众所弃也,而太丘独不难一吊。张怀素,众所奉也,而伯淳独不轻一见。明哲保身,岂有定局哉!具二公之识,并行不悖可矣!蔡邕亡命江海积十二年矣,不能自晦以预免董卓之辟;逮既辟,称疾不就犹可也,乃因卓之一怒,惧祸而从;受其宠异,死犹叹息。初心谓何?介而不果,涅而遂淄,公论自违,犹望以续史幸免,岂不愚乎?视太丘愧死矣!
                            《容斋随笔》云:会稽天宁观老何道士,居观之东廊,栽花酿酒,客至必延之。一日有道人貌甚伟,款门求见。善谈论,能作大字。何欣然款留,数日方去。未几,有妖人张怀素谋乱,即前日道人也。何亦坐系狱,良久得释。自是畏客如虎,杜门谢客。忽有一道人,亦美风仪,多技术。西廊道士张若水介之来谒,何大怒骂,合扉拒之。此道乃永嘉林灵噩,旋得上幸,贵震一时,赐名灵素,平日一饭之恩无不厚报。若水乘驿赴阙,官至蕊珠殿校籍,父母俱荣封。而老何以尝骂故,朝夕忧惧。若水以书慰之,始少安。此亦知其一不知其二之鉴也!
                            【译文】
                            宋朝程颢任越州佥判(管理公文的收发)时,蔡卞(蔡京之弟,字元度)为元帅,对待程颢颇为优厚。
                            起初,蔡卞不断告诉程颢,张怀素的道术神通广大,即使是飞禽走兽,也能呼唤差遣到面前。张怀素说过孔子杀少正卯时,他曾劝孔子杀得太早了;汉高祖和项羽之兵在成皋相持不下时,他屡次登楼观战。不知道他现在多少岁数,大概不是世间的凡人。
                            程颢听了偷笑不已。
                            后来他将前往四明(山名,在浙江余姚县附近)时,张怀素也正要去会稽,便示意程颢稍候。
                            程颢没有等他,说:「孔子不谈怪力乱神之事,因为不适合教诲弟子,怀素所为也接近神怪的迹象,州牧(州的长官)既器重他,士大夫又逢迎他,老百姓也盲目附和。真有道术的人是不愿如此的。更何况,不认识他也未必是件不幸的事。」
                            二十年后,张怀素东窗事发,供出一些与他有关系的名人[想借此脱罪],有人想借机牵连程颢,后来因为找不到一点事迹而作罢。如果不是因为程颢向来言行正直,没有漏洞可寻,就不免被人陷害了。
                            [冯评译文]
                            张让是众所摒弃的人物,陈寔却肯去吊祭他的父亲;张怀素是众人所推崇的,而独有程颢不肯轻易和他见面。明哲保身,哪有一定的方式呢?同时具有这两位先生的见识,不相悖而行就可以了。
                            蔡邕亡命江海达十二年之久,还是不能隐藏自己以回避免董卓的征召;既被征召,称病不去还可以,却因董卓生气,怕降祸于自己而顺从了;受到董卓的宠幸,还为董卓死而叹息。他起初心志耿介却不能坚持,终于受到小人的影响,而违背自己的理念和言论,还希望继续修纂历史以求赦免,不是很笨吗?蔡邕比起陈,真应该羞愧死了!
                            《容斋笔记》说:「会稽天宁观的老人何道士,住在观里的东廊,种花酿酒,有客人来就热诚招待。有一天,有个道人登门求见,容貌俊伟,善于言谈,写得一手好大字。何道士很高兴的招待他,几天后才离开。不久有妖人张怀素谋乱,就是前日招待的道人,何道士因此受连累,坐牢很久才释放出来。
                            从此,何道士畏惧客人如畏惧老虎一般,关起门来谢绝拜访。某天忽然有一个道人,容貌也很俊美,又多才多艺,是西廊道士张若水介绍他来的,何开口大骂,关起门来拒绝他。
                            没想到这位道士是永嘉的林灵噩,不久得到皇帝宠幸,显贵一时,赐名灵素。林灵素平日接受别人一点恩惠,无不加倍报答。若水乘驿车到京城去,官做到蕊珠殿校籍,父母也都受封;而老何因为常常骂他的缘故,早晚都担心害怕。若水写信安慰老何,何才稍微安心了些。
                            这些都可以作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鉴诫。
                            93、薛季昶 徐谊
                            【原文】
                            张柬之等既诛二张,迁武后,薛季昶曰:「二凶虽诛,产、禄犹在。去草不除根,终当复生。」桓彦范曰:「三思几上肉耳,留为天子藉手。」季昶叹曰:「吾无死所矣。」及三思乱政,范甚悔之。
                            赵汝愚先借韩侂胄力,通宫掖,立宁宗。事成,徐谊曰:「侂胄异时必为国患,宜饱其欲而远之。」叶适亦谓汝愚曰:「侂胄所望不过节钺,宜与之。」朱熹曰:「汝愚宜以厚赏酬侂胄,勿令预政。」汝愚谓其易制,皆不听,止加侂胄防御使。侂胄大怨望,遂构汝愚之祸。
                            武三思、韩侂胄,皆小人也。然三思有罪,故宜讨而除之;胄有功,故宜赏而远之。除三思,宜及迁武氏之时;远侂胄,宜及未得志之日,过此皆不可为矣。五王、汝愚皆自恃其位望才力,可以凌驾而有余,而不知凶人手段更胜于豪杰。何者?此疏而彼密,此宽而彼狠也!忠谋不从,自贻伊戚。悲夫!
                            【译文】
                            唐朝时,张柬之等人杀了武后宠幸的张易之、张昌宗之后,又迫使武后交出政权,住到上阳宫里去了。薛季昶(龙门人)说:「两个元凶虽然已经杀了,但后患还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桓彦范(丹阳人,字士则)说:「武三思就如同案板上的一块肉罢了,且留给天子做个人情吧!」
                            薛季昶叹息道:「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后来武三思果然扰乱朝政,桓彦范非常后悔。
                            宋朝时赵汝愚(字子直)先借韩胄(安阳人,字节夫)之力,请求宪圣太后的同意,拥立宁宗当皇帝。事成后,徐谊(温州人,字子宜)说:「韩胄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应该满足他的欲望同时疏远他。」
                            叶适(永嘉人,字正则)也对赵汝愚说:「韩胄所希望的不过是大将军的名位,应该给他。」
                            朱熹说:「汝愚应该好好酬谢韩胄,又不要使他得到太大的实权。」
                            赵汝愚认为韩胄很容易控制,不听众人劝导,只给了韩胄一个防御使的职位,同时又掌握兵权,使他非常怨恨失望,终于酿成赵汝愚日后的祸患。
                            [冯评译文]
                            武三思、韩胄都是小人。然而武三思有罪,所以应该明白公布他的罪状,再除掉他;韩胄有功,所以应该奖赏、但是疏远他。除掉武三思应该在武后退位时,疏远韩胄应该在他尚未得志之日。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办法了。五王、赵汝愚,都自恃地位才能超过小人有余,却不知道这些恶人的手段更胜于豪杰之士。为什么呢?因为君子疏忽而小人精细,君子宽容而小人凶狠。诚意的劝导不肯听从,终于为自己留下哀戚,实在可悲!
                            94、李贤
                            【原文】
                            李贤尝因军官有增无减,进言谓:「天地间万物有长必有消,如人只生不死,无处着矣。自古有军功者,虽以金书铁券,誓以永存,然其子孙不一再而犯法,即除其国;或能立功,又与其爵。岂有累犯罪恶而不革其爵者?今若因循久远,天下官多军少,民供其俸,必致困穷,而邦本亏矣,不可不深虑也。」
                            [冯述评]
                            议论关系甚大。
                            【译文】
                            明朝人李贤曾经因为军官有增无减而进言,他认为天地之间,万物有成长就一定有消灭,如果人只生而不死,就要无处居住了。自古以来有军功的人,虽然赐给他们丹书铁券(天子赏赐给功臣,可以世代相传,免除罪刑的证物),并准予永远保存。但是他们的子孙如果一再犯法,就该除去封邑;有能力立功后再恢复爵位。怎么可以对那些屡次犯罪的人,不革除他们的爵位呢?
                            如果从此长久地因循苟且,天下官多兵少,人民为要供给他们俸禄必导致困穷,而国家的根本也会受到亏损,不能不做深远的打算。
                            [冯评译文]
                            这议论关系非常重大。
                            95、刘晏
                            【原文】
                            刘晏于扬子置场造船,艘给千缗。或言所用实不及半,请损之。晏曰:「不然。论大计者不可惜小费,凡事必为永久之虑。今始置船场,执事者至多,当先使之私用无窘,则官物坚完矣。若遽与之屑屑较计,安能久行乎?异日必有减之者,减半以下犹可也,过此则不能运矣。」后五十年,有司果减其半。及咸通中,有司计费而给之,无复羡余,船益脆薄易坏,漕运遂废。[边批:惜小妨大。]
                            【译文】
                            唐朝时刘晏(南华人,字士安)在扬州设置造船厂,每艘船贴补一千缗钱(一千个钱用丝绳贯成一串称为一缗)。有人说实际上用不到一半,应删减一些。
                            刘晏说:「不对,为了长远的打算,不可以吝惜一点小费用。凡事一定要为永久打算,目前才开始设置造船厂,需要用到很多人员,应当先使他们的费用不会短绌,制造出来的产品才能坚固,如果对他们斤斤计较,事情怎能做得长久呢?将来负责的人一定会删减,减半还可以,如果删减过多,这种事业就无法保持长久了。」
                            五十年后,果然有官吏删减一半的补贴"到懿宗咸通年间,官吏先算好费用才给钱,就不再有盈余了,于是造出来的船轻薄易损,水道运输因而每况愈下。


                            IP属地:陕西26楼2021-03-23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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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李晟
                              【原文】
                              李晟之屯渭桥也,荧惑守岁,久乃退,府中皆贺曰:「荧惑退,国家之利,速用兵者昌。」晟曰:「天子暴露,人臣当力死勤难,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劝晟出兵,非敢拒也。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夫唯五纬盈缩不常,晟惧复守岁,则吾军不战自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冯述评]
                              田单欲以神道疑敌(见《兵智部》),李晟不欲以天道疑军。
                              【译文】
                              唐朝人李晟(洮州人,字良器)屯兵渭桥时,天象出现火星冲犯岁星,很久才退开。
                              府中的人都来道贺说:「火星已退,国家的运气要好转了。赶紧用兵就能昌隆。」
                              李晟说:「天子遇到困难,为人臣子的尽力去排解保护,哪有工夫去管天象的事呢?」
                              又说:「以前士大夫劝我出兵,我不敢拒绝。而且一般人只可命令他们做事,要使他们了解为何得如此是不可能的。如果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转不寻常,我自己又怕火星冲犯岁星,那我的军队不必作战就自己屈服了。」
                              众人都说:「我们都没想到这层道理。」
                              [冯评译文]
                              田单想用神道来迷惑敌人(见〈兵智部〉),李晟不想用天道使士兵疑惑。
                              97、吕端
                              【原文】
                              仁宗时,大内灾,宫室略尽。比晓,朝者尽至;日晏,宫门不启,不得闻上起居。两府请入对,不报。久之,上御拱宸门楼,有司赞谒,百官尽拜楼下。吕文靖[冯注:端]独立不动,上使人问其意,对曰:「宫庭有变,群臣愿一望天颜。」上为举帘俯槛见之,乃拜。
                              【译文】
                              宋仁宗时,皇宫发生火灾,宫室被烧得很惨。
                              天刚亮,上朝的臣子都到齐了,时间近午,宫门还不开,无法向仁宗请安。两府的臣子请求入宫,也没有得到回话。
                              过了很久,仁宗亲自来到拱宸门楼,侍卫在楼上呼喝群臣拜见,百官一起在楼下跪拜。只有吕端(谥文靖)站立不动。仁宗使人问他何意,吕端回答说:「宫廷发生灾难,群臣都想见一见圣颜。」[十分细心。]
                              仁宗于是拉开帘子,靠着栏杆向下看,吕端这才跪拜。
                              98、羊马因 刘庆祖
                              【原文】
                              赵汝愚与韩侂胄既定策,欲立宁宗,尊光宗为太上皇。汝愚谕殿帅郭杲,以军五百至祥禧殿前祈请御宝。杲入,索于职掌内侍羊马因、刘庆祖。二人私议曰:「今外议汹汹如此,万一玺入其手,或以他授,岂不利害?」[边批:也虑得是。]于是封识空函授杲。二珰取玺从间道诣德寿宫,纳之宪圣。及汝愚开函奉玺之际,宪圣自内出玺与之。
                              [冯述评]
                              玺何等物,而欲以力取、以恩献?此与绛侯请间之意同。功名之士,未闻道也。绝大一题目,而好破题反被二阉做去。惜夫!
                              【译文】
                              赵汝愚和韩侂胄商量好要拥立宋宁宗,并尊光宗为太皇。
                              赵汝愚命令殿帅郭杲带领五百名士兵到祥禧殿前,请求交出皇帝的玉玺。
                              郭杲入宫向掌管玉玺的太监索取时,羊马因、刘庆祖两人私下商议道:「目前朝廷外议论纷纷,颇不平静。万一玉玺流入他们手中,或给了别人,不是关系重大吗?」
                              两人于是封好一个空盒子交给郭杲,再带着玉玺从捷径前往德寿宫,交给贤圣太后。
                              后来赵汝愚打开封好的盒子将取接玉玺的时候,贤圣太后才从宫内出来,把玉玺交给他。
                              [冯评译文]
                              玉玺是何等重大的信物?想用武力强取、用私恩奉献,这种作为与绛侯(汉朝大将周勃的封号,因功高而被称为执天子之玺)请求开释的意思相同。自有功名之士以来,从未听过这种做法的。这么好的一个题目,结果让两个太监去做,太可惜了。


                              IP属地:陕西27楼2021-03-2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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