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奥佩娅对于乐芙兰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只当她是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女人罢了。她即便不信乐芙兰，可是她信自己的姐姐。卡西奥佩娅重新将那封信折起，递还给卡特琳娜，很是尊重的问道:“既然姐姐相信，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卡特琳娜与泰隆离开黑玫瑰酒吧后不久，甚少会来此地的斯维因便踏入了这间酒吧。还在吧台招呼着客人的乐芙兰瞥见了他的到来，却毫不惊奇。乐芙兰陪笑着终止了和客人的寒暄，踩着那一双细窄的高跟鞋，步伐轻盈的向斯维因走去。乐芙兰来到斯维因面前，并没有与他打招呼，只是微微笑了一笑，转身示意斯维因随她去。
乐芙兰带着斯维因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包厢，沉重的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外面的所有吵闹仿佛都被隔绝。乐芙兰来到墙边，熟练的操弄上面的机关，很快一间深不见底的暗室出现在他们面前。乐芙兰率先步入，原本昏暗通道两侧的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照亮了这条路最终的尽头。
那是一间封闭且尤为安静的密室，中间是一张看上去舒适至极的沙发椅，乐芙兰三步踏上那两层浅浅的台阶，毫不客气的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她颇有女王的风范，坐定后一手托腮，依旧是处变不惊的笑容，故意问斯维因:“你怎么不坐？”
时间对于斯维因来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他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可偏偏乐芙兰与人说话的性子是如此温吞。明明出手时干净利落，可偏偏她谈生意时享受这种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斯维因并没有落座，而是用手杖敲了敲脚下的地板，直接拂了乐芙兰的面子。
斯维因毕竟处事老道，乐芙兰也习惯于面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很快她就没了调侃他的兴趣，故作遗憾道:“收钱的时候我就同你说了，说服泰隆这笔买卖并不好做，是打水漂无疑了。”
“如果你都做不到，那想来我也别无他法了。”斯维因握着手杖紧紧用力，“好的东西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毁掉也无妨，想来他那么忠心于那个老家伙，如此做他势必会感谢我的。”
“呵，你还真不客气。”这话倒是把乐芙兰逗笑了，她毫不怕死的嘲讽道，“善人之举。”

许是气势所影响，斯维因的表情向来阴鸷，令人揣度不出他的喜恶。面对乐芙兰挖苦，他依旧是那副表情，只是语气很不悦:“乐芙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将真相卖给卡特琳娜了。”
此刻的斯维因令人感觉很是危险，可乐芙兰半躺在沙发椅上，依旧是放松至极毫无危机感的状态:“你上次想出价买断我与杜·克卡奥家这笔买卖的时候我就同你说了，你可以与我做生意，却不能妨碍插手我别的生意。我既然早已收了别人的好处，那我自然是要尽人事的，否则名声不好了我黑玫瑰在这酒吧街可还怎么开得下去。”
“哼。”斯维因发出了颇为不屑且鄙夷的冷哼，他冷眼望着面前这个从来没有人可以拿捏透的乐芙兰，冷声提醒道，“你如此做法早晚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啧啧。”听到这话，乐芙兰倒是来劲了，原本半躺的她从椅子上起身，慵懒的靠着椅背，翘起腿，诱惑的曲线完美诠释了她整个人，“所以我就不爱与你们这些政客打交道，斯维因，你不应该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同我说话。我说，什么时候你们与我说话时的境界能提升呢？怎么，我卖东西你嫌贵或是嫌我不卖你，你就要杀我啊？”
“并不。”斯维因虽然嘴上如此说，显然心中并不全然如此想，“我只是好意提醒，哪日你人头落地，与我无关。”
闻言乐芙兰大笑起来，或许这么多年这样的话她听到不止一次了，只见她从沙发椅上利落的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斯维因面前，身体前倾贴向斯维因的耳边，笑得极为灿烂，很是愉悦道:“就算哪日你彻底杀死我，可我又活过来了，那么我们就能继续做生意，只要价格公道。”
卡特琳娜与泰隆对于乐芙兰的了解只能说没有深入，可并没有错，她确实是一个绝对利己的生意人，她蛰伏在酒吧街，手中握有整个诺克萨斯最全面的情报网与最强大的黑魔法组织，只是比起普通的生意人，她更是绝对的主导者，而不是卑躬屈膝求着生意做。一笔买卖，如果她不能完全控制利用，那对于她来说就不可称为一桩成功的生意。乐芙兰心中自然如同明镜，她如此做法势必会引起他人不满甚至不在少数，可她从来不惧这些，甚至可以说她从未将此事放在过心上。
“我可以如此做，是因为我就这样活了那么久了，我能。”

乐芙兰用性感的声音说出如此挑衅的话语，倒让斯维因心中越发的不舒服。他并不是不了解乐芙兰的为人，只是永远无法认同她的做法与思想罢了。乐芙兰如此目中无人，他也并不是多么生气，因为与她置气会有失身份，毕竟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互相理解呢？“外头总有人说，你在这酒吧街是坐井观天，未免可笑。”
“我从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我。”乐芙兰直起身子，拉开了与斯维因的距离，说实在的，乐芙兰并不喜欢斯维因的气味，“斯维因，久离政坛如今却大权在握一定感觉很久违吧。不日除掉泰隆，外放卡特琳娜，剩下那个门都出不了的卡西奥佩娅根本对你毫无威胁，杜·克卡奥家就快被剪除干净了，这个位子坐得可还稳？”
“你话太多了，乐芙兰。”低沉的话语像极了危险的警告。
“卡特琳娜你不能杀，因为目前境况这么做会将你推向风口浪尖，所以你利用她的感情也利用德玛西亚，想来不日便会有喜事了吧。你看，我很懂你吧。”乐芙兰并没有因为斯维因的警告就收声，她甚至看到了斯维因眼中的杀意，可她依旧自说自话，“不过这些事，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倒是好奇，你今日来找我，是有新的生意吗？”
明明所有的事都被乐芙兰点破，可到头来她却一转话锋，如同之前所有的话都没说过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自然。”斯维因的语气已是越来越冷，“既然你那么钟意谈生意，那我们就来谈一笔。我需要一批精锐的黑魔法师供我差遣，价格公道，你可以放心。”
“够爽快，我喜欢这样的合作。”
“不，我们只是交易，大家互不认同，可谈不上合作。”
“不论出于什么初衷，合作不就是为了双赢吗？一笔交易，你达到你的目的，我得到我的利益，我们互不相犯自然是合作。虽然我说的话对你而言不中听，你说的话对我来说也看不上，可在利益面前，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免了，我认为我们的关系止步于生意便好。”
“朋友自然不是永恒的，可利益却是。”
对话到此为止，乐芙兰与斯维因竟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可在笑容面具下掩藏的，却是各自的心思。

第二十六章：死亡
艾瑞莉娅已经做出了决定，尽管索拉卡直言来日她不要后悔，可她没得选择。夜里艾瑞莉娅躺在床上，看着左手臂上当日那道自己划出的伤口留下的浅浅伤疤，无限唏嘘。
过两日得空，她就要离开这个孩子了，虽然这个孩子本不应该出现，可她终究也要失去了。母亲，父亲，兄长，爱人，孩子，这一切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可最终只剩她一人了。艾瑞莉娅并不会因此害怕，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许真有那一日，对她来说，未免不是一种解脱。
想起战事初期，兄长失踪多日搜寻无果最终所有人都决定放弃之时，她也抱着侥幸问过德玛西亚前来增援的军队可曾见过兄长的求援，失望的是，奎因回答她并未见过。
那一刻，艾瑞莉娅如坠冰窖，可突然停在她肩头，轻啄她侧颊的鸟儿很快拉回她的思绪，原是华洛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艾瑞莉娅顿感欣慰的摸了摸华洛，总觉得它能听懂般，向它道谢:“谢谢你，华洛，也谢谢你，奎因。”
奎因向她点头致意，旋即坐在她身边悠悠道:“其实，华洛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完美的搭档，也可以说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它是在我哥哥去世的地方发现的，那天恰巧也正是哥哥的忌日。华洛那时还是只幼鹰，它受了伤，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命运的指引，我开始照料它。我从小就和哥哥梦想能为德玛西亚冒险，立功，可是哥哥却在一次旅途中送了命，那时我伤心欲绝一度就要放弃自己从小的梦想。直到华洛出现，我才明白，这世上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完成，所以我绝对不能被命运打倒。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哥哥没有办法完成的，我来替他做，不仅为他，也为我自己。所以，艾瑞莉娅，你也一样。”
那时，这番话就如同那个一片火红的女子一样，燃烧起她心底的死灰。其实这一路，多数都是这些人支撑着她走过来的，她不该回头看她走过的鲜血淋漓的路，痛过也就过了。
两日后，是艾瑞莉娅与索拉卡约定要去往祭司神殿的日子。
才入神殿，艾瑞莉娅便感到一阵晕眩，那感觉毫无征兆的铺天盖地般而来，让她全身无力无法站稳。迎接她的索拉卡连忙扶住了艾瑞莉娅，却感到艾瑞莉娅身侧有一股强大又压抑的力量要将她弹开。索拉卡极力想压制那种力量，可这股力量丝毫不惧索拉卡，直接在艾瑞莉娅周身显形，一整圈暗黑色的符文将她层层包裹，如同令人窒息又驱逐不尽的鬼魅。很快，艾瑞莉娅就没了知觉，一下瘫倒，险些将索拉卡都带了下去。
索拉卡立刻唤人前来，将艾瑞莉娅带进去，她伸手触摸那黑色的符文，符文发出的光几乎要将她灼伤。索拉卡探了探艾瑞莉娅的状况，只是片刻她已然没有了生命气息，索拉卡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些符文，皱起了眉。
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这是黑魔法，且这个魔法如此霸道毒辣，想来绝不是一人之力。索拉卡手执法杖，默念起咒语，祭台的周围升起一层金光，缓缓笼罩着艾瑞莉娅。索拉卡耗尽心力制作这个结界，才勉强稳定住她的灵魂不至于消散。
索拉卡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她长舒一口气，吩咐下去:“快用魔法信笺将这件事告诉她们。”

神殿的守卫很快就将消息散发给了卡尔玛与阿卡丽，卡尔玛就在附近，她是最快赶到的。本来艾瑞莉娅与卡尔玛说好今日独自来祭司神殿寻索拉卡，将她自己的事彻底做个了断，却不想横生枝节，竟发生了这样更为可怕的事。卡尔玛神情凝重，不仅是心痛艾瑞莉娅的现状，更是深知这样的消息必然无法长久的封锁住，一旦流露出去，所带来的影响是几近毁灭性的。
这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她们猝不及防，即便索拉卡已做了最完美的应对，也不过是只能保住她破碎的灵魂罢了。
“所以，她会死吗？”卡尔玛想伸手抚摸艾瑞莉娅，就要触及那片金光时停下了，她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仿佛面前的女孩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令她胆战心惊。
“不是会死，而是她已经死了。”索拉卡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平淡的多，毕竟是曾经要成神之人，无论遇到何事表面上她总是波澜不惊，可在平静的表面下亦是满满的痛心，“幸好这事是在我面前发生，我尚且来得及保住她消散的灵魂，可灵魂是否能够重聚，并不是我力所能及的，这要看她自己。”
“此话怎讲？”索拉卡的叙述听上去似乎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卡尔玛自然也不愿意放弃。
“如果她的求生意志足够坚定，这些灵魂碎片就能重聚为完整的灵魂，只要有了完整的灵魂，我倒是有办法能让她醒过来。这一切都要看她自己了。”
“那看来我们只有等待了。”卡尔玛神情复杂，事情已经够多够烦了，如今艾瑞莉娅成了这样子，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陪伴她，幕后黑手还不得知，卡尔玛想彻查此事，“不过，大人您能感知到这黑魔法的来源吗？”
“如果要具体到哪个人做的，恐怕是很难，但这黑魔法霸道狠辣，看这程度绝不是一人便可完成的，怎么也要好几个魔法师才可做到。”索拉卡伸手探上那一圈黑色的符文，哪怕会轻微灼伤她的掌心，她也没有退缩，索拉卡闭上了眼睛，“黑魔法的来源方位，倒是能知道个大概。”
“是来源诺克萨斯么？”卡尔玛说出了早就揭露在心底的答案，除了诺克萨斯她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希望彻查卡尔玛也只是希望艾瑞莉娅不是遭了自己人的暗算。
“不错。”索拉卡收回右手，她的掌心因为黑魔法的灼烧有些泛红，“如你所料。”
“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是受得教训还不够。”卡尔玛的愤怒在这一刻终于爆发，看来先前她谈判失败一挥手毁了一只战舰当真只是小意思，没能让敌人放在心上。
阿卡丽到达神殿的时候，她听到索拉卡正在与卡尔玛谈话，诉说着艾瑞莉娅的情况，一字不落。
偌大的房间中央是一座冰冷的祭台，艾瑞莉娅就安静的躺在那里。金光将她圈在其中，却依旧不能将她从那些符咒中剥离。阿卡丽甚至忘却了向索拉卡行礼，与卡尔玛打招呼，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挪到了祭台前。

起初慎将书信交于她的时候，她是不信的，只是一月未见，怎么就会弄到如此地步。一切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母亲离开她的时候，她也是一度不愿相信的。阿卡丽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同样的，自小她也只有艾瑞莉娅这一个闺蜜，即便她们长时不见，这种友情也不会随着时间距离被抹去。当阿卡丽自认被所有人抛弃封闭自我的时候，是艾瑞莉娅说，她会心疼自己。这个女孩从儿时第一次见面起，就像阿卡丽人生中一颗特殊的糖果，带给她不同的甜。
“小娅。”阿卡丽终于在祭台前停下了脚步，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妄想着如同从前一般轻易的可以叫她起床。
索拉卡自然明白阿卡丽的感受，可她也不希望夺去阿卡丽的所有希望。“我已经尽力了。好在她意志很坚定，灵魂并没有消散，她的身体我也会保护好，只是能不能醒只能看她自己了，诺克萨斯的黑魔法还是很强的。”
“又是诺克萨斯？”阿卡丽对这个名字的敌意燃到了极点，她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满是鄙夷与怨恨的话语。
现下卡尔玛的情绪都有了难得的起伏，更别说阿卡丽几乎如同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索拉卡虽然心中五味杂陈，可她毕竟是祭司，无论何时都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现下她有更重要的话与阿卡丽说。她走到阿卡丽身后，将那个从艾瑞莉娅身上取下的护身符还给阿卡丽。“还有，若她能醒来，我希望这件事能由你来告诉她。这是你当日来此向我求的保佑他们平安的纸符，很抱歉，这符，一个都没能保佑。”
“什么？”阿卡丽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索拉卡，迟迟未从她手中接过。
“虽然这是她再三考虑后自己的选择。本来今日她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可我们才见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也算变相了却她一桩心愿吧。可我知道，她还是会痛苦，会不舍的。她犹豫了一个月，最终为了这场战争不得不放弃这个孩子，若是她真的从来就不想要，便不会这么痛苦的做选择了。所以，如果她能醒来，希望你能让她好受些。”
良久，阿卡丽才将那道没用的平安符从索拉卡手中拿回，用力握拳将它捏皱，轻声应下来:“好，我明白了。”

第二十七章：相依
午后，卡特琳娜在那间曾经属于父亲的办公室里归置着东西，按规矩，她的父亲失踪，这办公室该给顶替他位子的人来使用，可卡特琳娜向斯维因提议要了这间办公室，斯维因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拂了她的面子。卡特琳娜虽然知晓父亲失踪真相，可她并没有选择直接发难，以她如今处境，若是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她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话语权，只能假意臣服，她在等，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卡特琳娜自然也不认为斯维因对自己对他已然有所防备的现状一概不知，他们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卡特琳娜吃准了一点，只要她不公然反抗，斯维因就不能在明面上动她，她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又什么都顺从才能保住自己，保住身后这个破碎的家。
卡特琳娜坐在那张绵软的靠背椅上，拿起了桌角文件旁那张父亲曾经放置的全家福，一下下的摩挲着父亲所在位置的那处玻璃，眼神很是复杂。她接管这座办公室一是不希望他人擅动父亲的所有东西，二也是她抱有了一丝幻想，或许父亲会回来的。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卡特琳娜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并没有将手中的相框放回原位，依旧握在手中，低头静静望着。
泰隆关上了身后的门，看着屋外明媚的阳光透过那扇落地窗洒落在卡特琳娜身上，漫射的光芒机会刺痛他的眼睛，卡特琳娜沐浴在那光亮之中，气氛上却依旧显得阴霾一片。他走到桌前，向卡特琳娜行了个礼。
“大小姐，您找我？”
卡特琳娜并没有直接回答泰隆，而是过了许久，她将手中的相框放回原处，从椅子上起身，手叉在口袋中看着落地窗外的一片街区，定定道:“上午我参加了一场会议，会议上提了许多事情，有一件我想我该告诉你。”
泰隆有些奇怪，诺克萨斯会议的内容从来都不是他这种身份应该参与的，又何谈与他有关呢？若说真的有关，眼下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是有什么关乎杜·克卡奥家族的指示吗？”
卡特琳娜微微一怔，好在窗外阳光很盛，泰隆并没有看出她的不妥。卡特琳娜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是关于艾瑞莉娅的。”
听到这个名字，泰隆的眉头微拧，继而渐渐松散，冷言道:“那便不用告诉我了，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与她再无瓜葛了。”
泰隆的回答出乎卡特琳娜的意料，卡特琳娜对那晚的事情记忆犹新，为了艾瑞莉娅，那明明是从小到大泰隆第一次与她公然唱反调，如今又怎么毫无波澜的这样说。虽然他的语气冷酷听上去毫无感情，可卡特琳娜是不信的，她相信她只是还没有说到点子上罢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她出事了。”

随着沉重的关门声，这间屋子又只有卡特琳娜一人，她转身重新望向那张全家福。父亲和母亲端正的坐在中间，她与妹妹一人一边亲昵的站在父母的身后，半身倚在父母的肩头，而在父母身后中间的，是一个小男孩，大家都笑得灿烂，唯独他面无表情。
那是他们十多岁时，照得一张全家福，父亲将它放在办公桌上也已十几个年头了。
卡特琳娜与泰隆说这些，是因为他对于这个家来说，不只是父亲的仆从手下那般简单，他，属于这个家，是他们的亲人。
全家福相框旁压着的，是一份早上会议新鲜出炉的公文，卡特琳娜既已接下，便代表她同意了。
她将作为诺克萨斯与德玛西亚停战的和平象征，与无畏先锋团的首领，冕卫家族的继承人完婚。
卡特琳娜答应斯维因时，也当着众政客委婉的提出了小小的条件作为交换，她离开诺克萨斯以后，还请斯维因多多照拂她的家庭，毕竟她的母亲病重，妹妹无法见人。卡特琳娜着重强调了家人的现状，旨在告诉大家自己的家人并无任何威胁，且她们一旦出事，今日当着众人面应下的斯维因便脱不了干系。而卡特琳娜故意支开泰隆的目的也在于此，趁着这个消息还没有散播得人尽皆知，让他离开诺克萨斯，斯维因就没有伤害他的机会。以卡特琳娜对泰隆的了解，他必然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可他的身份不同于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是一个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且比她们具有威胁性得多，卡特琳娜不在这了，普通的方法根本无法保住他。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他支开。
她在离开诺克萨斯之前，必须为所有的亲人想好退路。
卡特琳娜扶住有些疼痛的额头，她很清楚，离开诺克萨斯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现在的她如同坐牢，只有这样，她才有反击的机会。
泰隆从卡特琳娜口中将艾瑞莉娅的事情听了个大概，既然已经决定要亲自去一趟，他便一刻也不想耽误。果然到了艾欧尼亚，这片土地上，艾瑞莉娅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为她惋惜，在他们口中提到这个名字，就如同追悼缅怀一般，听得泰隆浑身不舒服。
艾欧尼亚的人们说，她出事以后一直都躺在大祭司索拉卡的神殿中，无任何好转的迹象。
卡特琳娜说，艾瑞莉娅中了黑魔法，不知生死，如今看来，当真是凶多吉少。

终于，泰隆在多方询问打探下，来到了艾欧尼亚最宏伟圣洁的祭司神殿。
他轻易避开所有的守卫，在这神殿中进进出出，反复寻找，终于在在一间侧殿内找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
殿内空无一人，四周昏暗，唯独正中间的祭台升起点点金光。本该看上去安静祥和的一幕，却被金光中掺杂的黑魔法所破坏，阴魂不散的缠绕着那个躺在祭台上的女孩。
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双手规矩的放在胸前。整个殿内泰隆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他仿佛步入一处死地。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似是两拍中总会漏了那么一拍，当人恐惧的时候，瞳孔会放大，血液会变缓，心跳也会放慢。面对死亡，他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可是这一刻他才知，原来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坦然。
她只是，睡着了，他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
泰隆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迈向祭台，那感觉如同跨向绝望的地狱。他们分开多久了？他的记忆好似永远定格在她主动亲吻自己，缩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刻。
也是，生命本来就是很脆弱的，生死也本就是一眨眼的事，不是吗？
“娅娅，该醒了，不是说好，今天一早我会送你去港口吗？”悲伤与绝望没有让他哭泣，却能令他发疯。他不想面对眼前的事实，自我保护将他的行为推到了离别的那天，他自顾自说出了那句他一直想说的话。
如果，她可以醒来，付出任何代价，他也是愿意的。
他颤巍巍的伸手，穿过她乌黑的长发，抚上她冰冷的面颊，那摄人的温度一瞬间就轻易夺走了他的一切。曾经，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刀下，他靠着身后的墙壁，与那些变冷变硬的尸体待了许久，那感觉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身体上，灵魂中，挥之不去。
他曾有过一丝希望，也有过一丝温暖，只是顷刻，便什么也不剩了。
突感颈间一阵冰凉，不知何时，一把利刃架在他的肩头，锋利的刀刃对准了他颈间的动脉，只要轻轻一下就可击中他的要害，可他却不似以往，毫不在意，不慌不忙也不似要有所还击。
“你，还敢来？”阿卡丽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手上的利刃也更是近了半分。她虽尊重艾瑞莉娅的选择，可她终究是为她不值的。
“我不会再丢下她了，自然是敢的。”泰隆没有回头看这个向他示威之人的面貌，不用看他也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他只是自顾自的执起艾瑞莉娅冰冷的左手，置于唇边亲吻了它，微微蹙眉。

“事到如今再来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阿卡丽咄咄逼人，“你为她做过什么吗？你能为她做些什么吗？即使她从不后悔与你在一起，可你能给她带来什么？伤害吗？如果你从来就保护不了她，保护不了她的孩子，你就不该招惹她！”
阿卡丽的最后一句如雷贯耳，他听到了什么足以令他震惊的事情。“你说的，是真的？”
“那你认为，你有什么值得我欺骗的？”阿卡丽挑眉，看着沉睡的艾瑞莉娅，满是不忍，“她自小就不是喜欢这些争执打杀的性格，她最重视的，就是她的家，她身边的人，是你们诺克萨斯人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可你呢，如果你从来就不能对她未来的人生负责，你就不应该招惹她！你到底将她当作什么？一个用过就丢弃的玩物吗？”
阿卡丽一向清楚，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双向的，可艾瑞莉娅的事令她很是痛苦，她除了将错误推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她没有其他任何的发泄方式。可至少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如果泰隆不能对艾瑞莉娅的往后人生负责，即便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他是个男人，他就不该如此做。
“从未。”泰隆默认了阿卡丽的训斥与谩骂，尤其是当他知道原是维系他们之间的小生命也随之消失的时候，他开始深深自责。于他而言，艾瑞莉娅自然是不同的。他从来就不会和酒吧街的任何女人玩出火，可那天晚上，他是真心将她作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待的，可恰恰也因为如此，也铸成了大错。是的，他明知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明知看不到未来的路，他为什么还要失去理智迎合她和她一起发疯。如果他早些知道，他一定会不顾一切陪在她身边的。
这是他将她视为此生另一半不可推卸的责任。
今时不同往日，此事一出，泰隆再也不想管那曾经限制他的条条框框，他只想补偿这一切，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我从来都认她作此生最重要的人。”说罢，泰隆将艾瑞莉娅的左手轻缓的放回原处，看着如同睡美人一般的她，轻声道，“别急，等我处理完所有事，就来陪你。”
我会来陪你，无关生，或死。

第二十八章：成蝶
那是艾欧尼亚繁花盛开的时节，艾瑞莉娅步履蹒跚的在林间小路上奔跑，全然不顾身后不停呼唤着她的兄长。突然，艾瑞莉娅笨拙的摔倒了，是因为跑得太急双脚互绊了一下，一个猛哉，手上腿上顿时就多了好几道刮口，艾瑞莉娅只觉手上火辣辣的疼，她慢慢的爬起身，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好不容易追上艾瑞莉娅的泽洛斯急忙跑过去，蹲下身，抓过艾瑞莉娅裂了几道口子的小手，心疼的吹着，想让她的痛楚减轻几分。
“还疼么？”兄长的关心一向温柔，却依旧止不住艾瑞莉娅眼眶中那正在打转的眼泪。艾瑞莉娅木然的点了点头，用极其软糯的声音委屈道:“哥哥，腿上也疼，呜呜。”
“小娅，别哭。”泽洛斯伸手抹干了艾瑞莉娅眼角即将决堤的泪水，“再忍忍，哥哥这就背你回去，让父亲上点药就好了。”说罢，他放开艾瑞莉娅的小手，转身蹲在地上，好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艾瑞莉娅止住啜泣，慢慢将手搭上泽洛斯的背，从后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心瑟缩，生怕自己会摔下来。泽洛斯利索的起身，将背上的妹妹反手扶住，一步步踱回了家。
泽洛斯不过大了她几岁，背着艾瑞莉娅走了这么些路，难免累得满头大汗。父亲看见这对狼狈的兄妹，一眼便知是何景况。他拿出柜顶的药箱，却没有急着为她上药，而是先给这个小女孩剥了一颗糖果，送入她的口中，见她不再如方才一般表情苦涩转而开心的咀嚼着糖果，父亲这才轻轻的将药涂抹在她的伤口之上。
这便是艾瑞莉娅的童年。
她的家庭虽生来便不完整，可她依旧得到了只多不少的爱。她是一颗明珠，无论万事，她都有百般呵护她的父亲，默默守护她的兄长，自小，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一切，亦不用面对外面勾心斗角的一切，她的人生，是纯粹的。
曾经，她什么都不懂，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用懂。
如今，她什么都懂得，是因为，她什么都需要懂。
“我的娅娅。”艾瑞莉娅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恍惚间，只觉得有人在呼唤着她，而这个声音是她熟悉无法忘怀且又日思夜想的。
“父亲！”一时间，她根本顾不得自己如今的处境，极为兴奋的呼喊出声，她想寻觅这声音的来源，可仅仅是几秒，她的神情便黯淡了下去，一扫那难以掩盖的喜悦，写满了失落与失望。
是啊，父亲，已经走了很久了，自己为什么还留有奢望呢？

“父亲...”她本已很少再想这事了，可往往希望的落空是最教人绝望的，她颓然得瘫坐在地，喃喃道，“我好想您...”
“我的娅娅。”可那个声音并没有消失，一声声苍老却不失爱怜的呼唤点燃了她心底希望的火苗，“是时候该长大了。”
“父亲，我不再是那个事事要人保护的小女孩了。”艾瑞莉娅急于告诉父亲，她可以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别人，她向来心思细腻，是希望父亲不要为她担心。
“可在父亲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女孩。”这话听来很是宠溺，她永远都是父亲的珍宝，这种感情甚至可以超脱生死。可下一秒，父亲的语气又尽是叹息:“只可惜父亲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你的哥哥，也不能。往后余生，这路，都要你自己走下去了。”
“父亲，我做到了。”艾瑞莉娅说这话时，透着一股子决绝。她性子生来安静，不爱这些打打杀杀，现在她做的事，无异于穿着一双极度不合脚的舞鞋被迫在刀尖上起舞，可即便被扎得鲜血淋漓，她也要将这舞完美的跳至谢幕。许多事，不喜欢，也要坚持，是因为她必须这么做。“可我，也真的很累了。”
她的神经紧绷成了一根脆弱的线，轻轻一拨就可以弄断。
“娅娅，其实你并没有做到，你不该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父亲的话语满是心疼与歉意，“很抱歉，父亲看不到你的成长了。你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你不该将自己困在此处。外面还有许多人在等待着你，陪伴着你，娅娅，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安慰的话语总是说来轻巧，却进不去她的心底。“可就算再多的人在我身边，您与哥哥也不会回来了！”
压抑得太久，她不想再乖觉下去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发出这样任性的呐喊。
父亲的一声叹息似乎在感慨她那可笑的执着。“娅娅，花开花落自有时，皆有定数的事，本就不可执着太过。”
“花开花落...自有时...”艾瑞莉娅悄声重复着这句话。是啊，他们的命运就像门前花海中的一朵朵花，开时败时早已注定，从来就不会因为它过于美艳或是过于丑陋而改变它的花期。
人，亦如此。
如果这一场场分离都是注定，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对自己关怀备至才觉得更为痛心。
艾瑞莉娅总觉得心里缺失了什么。
直到她感觉有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娅娅，该醒了。”

泰隆走后，阿卡丽一如既往的守在艾瑞莉娅身旁。她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她趴在艾瑞莉娅身下的祭台上，很快进入了浅寐，全然不知一旁角落，属于艾瑞莉娅的锋刃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卡特琳娜说，这虽是一群黑魔法师的杰作，却也是来自斯维因的决策。从战争的立场上来说，斯维因并无做错什么，可泰隆的眼里是揉不进这粒沙子的。他从来就不为这个好战的帝国献身，将军的失踪本就让他和这个大权在握的新统领有了矛盾，如果不是为了杜·克卡奥家族剩下人的安危，他从不介意鱼死网破。
这次的事情，他要感谢卡特琳娜，如果不是她的劝说与成全，他真的会后悔的。
泰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诺克萨斯，他虽心中已有决断，却依旧放心不下卡特琳娜姐妹，多日不在，不知那些人是否会为难她们。将军府早已不似以往灯火通明，几扇窗后透出的零星微光几乎昭示了它的没落。泰隆打开门锁，一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盘旋在地毯上的黄灰色蛇尾。只见卡西奥佩娅下身软绵的盘亘在地毯上，上身趴伏在茶几上，黑色的小礼帽放在手旁，黑色的抹胸紧身衣与白色的蓬蓬裙相得益彰，像是精心打扮出过门的模样。这倒让泰隆有了些许奇怪，毕竟出了那样的事以后，卡西奥佩娅将自己关在这个家里，不再出门了。可还不等他说什么，卡西奥佩娅先与他打了个招呼。“泰隆，你终于回来了。”
泰隆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直觉告诉他，卡西奥佩娅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是。大小姐在房间里吗？”
一提到卡特琳娜，倒是让卡西奥佩娅的思绪回到了当下，只是这事似乎是她更不愿意提的:“姐姐，她已经不在这了。”
“什么意思？”事情接二连三的出乎泰隆意料，泰隆觉得他短时间内无法将所有意外好好消化。
“是啊，这事你是全然不知的，毕竟姐姐临行前与我说，东窗事发前，她早就将你支开了。”卡西奥佩娅毫无波澜的陈述着，蛇尾随着她的气息一下一下在地面拍打，“姐姐与冕卫家族的继承人将作为诺克萨斯与德玛西亚握手言和的使臣，不日会在德玛西亚完婚。”
这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时让他难以接受。“什么时候的事了？”

“姐姐走了有两日了，这也是以斯维因为首的政客的提议。但或许，姐姐离开这里，是安全的。”
“二小姐。”泰隆欲言又止，他很少见卡西奥佩娅如此样子。她与卡特琳娜如玫瑰般的危险张扬不同，自小有些娇蛮任性，可这不代表她毫无一丝想法。恰恰相反，她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深沉，放在往日，她绝不会像今晚这般毫不掩藏的尽数吐露出来。自将军失踪以来，泰隆的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卡特琳娜身上，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卡特琳娜的身份才能支撑住这个破碎的家族，全然忽略了这个早已不成人形的卡西奥佩娅，如今看来，卡西奥佩娅似乎已经有了不可告人的打算。
“泰隆，你听着，姐姐临行前一晚告诉我，她以这场婚姻作为筹码，和斯维因换取我与母亲在诺克萨斯的安全，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对我们彻底放下戒心。虽然于他而言我们不似姐姐那样具有威胁性，可实则他就是在对我和母亲进行软禁。不过和你的处境相比，我们至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你不同，你得罪了他，继续留在诺克萨斯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你赶紧走，随你去哪里都行，不要再留在这了。”卡西奥佩娅说这些话是又快又低，生怕隔墙有耳，就被人听了去。
泰隆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选择接受卡西奥佩娅的命令。卡西奥佩娅说得对，对这个家最大的威胁来源于他与卡特琳娜，他们只要都离开了，那剩下的人自然是安全的，他若是执意留下反而会给她们带来危险。只是如果他与卡特琳娜都不在此，将军的仇又该怎么图谋？
卡西奥佩娅那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如蛇一般犀利，轻易就可看穿他内心所想。“父亲的事，我们只能从长计议，如若你没有准确的主意与行动，去德玛西亚找姐姐，我相信，姐姐有自己的计划。”
“是。”泰隆点了点头，记住了卡西奥佩娅所有的嘱咐，向她简单行礼道别，转身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如今斯维因的势力庞大，绝不是凭他与卡特琳娜一人或者两人之力就能成事的，他们必须找到足够支撑他们的力量，才有可能完成这场复仇。诺克萨斯显然已经不适合他继续待下去了，不仅会给卡西奥佩娅带来危险，也是因为毫无意义。不过短短数月，斯维因就能将他们逼至绝境几乎沦为丧家之犬，泰隆不得不承认他的谋略与手段。以他一人之力虽无法伤到斯维因分毫，但泰隆想着在他离开这里之前，怎么也得送他一份大礼。
这份礼物，也是他这次回来精心准备的头等大事。

他托人探听到这次奉命效力于斯维因的黑魔法师们的名单，艾瑞莉娅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们自然也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一夜之间，泰隆按名单上的顺序将他们逐个屠戮。杀这些面对他根本来不及反抗的魔法师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毕竟他们还等不到拿起法杖，身体上就会布满血窟窿。疼痛的感觉还未袭来，沾满血污的刀便已经被残忍利落的拔出了。
泰隆并不会关心他们出于什么理由参与主导了这场夺人性命的黑魔法，他只要知道，他们对艾瑞莉娅做了什么，如今就该偿还给他什么。同样，这也算是离开前他给予斯维因的一个小小的警告与挑衅。
当他除去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泰隆用布擦拭了刀身，极度张扬的将那块沾满血渍的白布留在了尸体身旁。
酒吧街一如往日，灯红酒绿。乐芙兰坐在自家酒吧一角的卡座上，优雅的翘起腿，看着这闪烁灯光下在舞池中极尽疯狂的男女。这时一位服务生打扮的人走到她身边，俯身对她耳语了几句，乐芙兰的神情有了片刻动容，但很快恢复了原样。
“下手够狠啊，呵。”乐芙兰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去将这个消息放给斯维因，到时候我也好卖个人情给他。”
“是。”
说罢乐芙兰突然从沙发上起身，伸展了下因久坐有些酸软的身体。“准备一下，我亲自尾随他去一趟德玛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