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横线

：你瞧你瞧，廊下最中间的大花灯，多好看啊！！就算是得不了头筹，旁边那些个小的也好看——山泉，你便陪我玩一回吧，好不好？
【乞巧时的街市，人头攒动，一排灯廊前早已被人围成了个铁桶。我身量小，鱼似的拉着山泉钻进了最前处，原是一家商铺办的投壶赛，二人一组，拔得头筹便可得到当下最时新的花灯，且仅此一只。只肖是同运动有关的事，我向来是最次的——】：投壶，投壶而已，又不要旁的，眼神准就成了，走嘛走嘛！
【实则，我央山泉并不只因需要两人参赛而已，十支箭我未必投的进一支——但是山泉可以！我晓得她的功夫好，即便是拔不得头筹，得个小灯也是好的。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却也没有转身就走，笑也不笑，可是我知道，这便是答应啦！我拉着山泉往记名处去。】
【大嗓门儿的小厮已然开唱了，而我并没有在那一行人的队伍里——二人参赛，需要一男一女。】

【乞巧节我是并无半分兴趣的，奈何阿骄说要出来逛，便由她顶着自个儿的名头掰扯。随人前来，还没走进巷子口，人就不见踪影了。我也无心挂记她，且让那两个随身丫头着急跟去，独留一身自在。人潮汹涌，被推进里街，忽听得一阵耳熟笑闹，挑眉三两步跟上前去，果然是那个俏身影，依旧是她二人，不知在原地踌躇个什么。抱臂长立，朗声笑道。】
：我原不晓得宫闱的管禁这么松懈，看来明儿可去撺掇御史台上道折子了。

【一阵笑声由远而近，说话间十分熟悉，回头便见他抱臂而立。人还是同一个人，只是脸上不大相同了，上回挂了彩，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可这回竟笑的很开心。可开口便要见见御史，弄得我摸不着头脑。但我却将他的身份确定了一些，既能上折，当是舅舅的同僚。】：上折子？上什么折子？参谁？
【宫闱松懈——】
：参我？！
【这下明白过来，他是说我不守规矩呢！我得封寿福后，才第一遭出宫呢，可是禀了母后求了恩准才出来的，才不是宫闱松懈偷溜出来的！小脸气的涨红，也不动步子，鼓着嘴巴直接撇过头去。】：哼！
【不理你！】

【怎么不大对呢？】
【宫闱，嫁人，护送……他竟知道我是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回头将他的鼻子眼睛再看一遍。】：你……你知道我是…？
【虽得见过两三回，我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是那位薛府的外戚表哥——彼时一声锣，思绪骤然被拉回，身侧人声鼎沸，眼看着那投壶记名处便要截了。现下可不正好？我踮着脚朝远处瞧了瞧，人已经在收笔了。立刻回转向他。】：不回不回，快点快点，那边要截了，你陪我——本殿下去投壶！
【我琢磨不透他，又不知他究竟是谁，可既是个一官半官的，眼下我又着急的很，生怕他不答应，殿下我威胁一下总能奏效吧？】
【锣又奏了，眼看着人群就要将那唯一的入口给堵上了。】

【此刻她脸上的震惊与困惑正合我意，虽不知她缘何迫切，但投壶不过小事一桩，何况乞巧节上多年轻男女，大可不必担心碰到顶头那些较劲的老骨头。便三两步上前先站了个队，再回首以眼神示意她跟来——热闹归热闹，身份既已挑明，自然多少是记挂着规矩的。】
：就你这步子，还要催我快点？还有啊——
【眉梢含笑，以袖掩唇，低声侧语。】
：莫要再称殿下了，否则待会儿我若输了，丢人的可是你。

【我紧跟在他身后前去，不过几步路还要被笑上两句，好赖我都是被十一哥笑惯了的，大事当前，不气，不气！我站在他身后，小声嘟囔】：你知道我是谁还不尊重点。我倒也没指望你能拔得头筹，你要能投进去一根就谢天谢地了，你看那边——
【周遭多有目光，整个赛场只余我们二人没有登记，我瞧见候场的人届时一个赛一个的雄壮，那膀子肉都快破出衣袖了——再看看他，嗨呀。我拍拍他的袖子，叹气道】：没事，只要进一支就好了，我不赖你。一支就有小花灯了。
【不觉中已在案前，提笔的长胡子笑道，只留一人姓名即可。我看向他，湿漉漉的鹿眼眨一眨，又带着笑，总不能让我在此处签上寿福公主的大名吧？】

【长龙中缓行，某人的碎碎念不绝于耳，可是她声音倒好听，不尖锐刻薄，反带着一丝轻哑，像羽毛轻挠掌心似的，难以令人生厌——难怪那贼小子只配做个远亲。】
【至案前尚在分神，忽见中书君问候，下意识抬手接过。回神望她，倒迎来颇为满意的神情，这是让我替她丢人了？摇头笑叹，未作扭捏，挥毫谭——笔尖微滞，复定神写下“谭鹤临”三字。闲云野鹤，临池学书。这还是当初祖父赐的小字，只是后来愈发叛逆，这字也极少再用了。】
【气定神闲接过号牌，依次等候，对前面那些喝彩声只随意的瞥过，目光继而转移到那一排排花里胡哨的花灯上，目不斜视道。】
：你想要哪个？最大的？

9
【谭——鹤临，字写的极好看。】
【我一直盯着他落笔的动作，行云流水，只在写名的时候略略一顿，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呢？也罢，总归是知道他的姓名了，吐气一叹，怪眼熟的，谭家？谁姓谭呢？。】：原来你是谭家的？
【紧跟着人行，前头已经开始列赛，随着他的声音看去，在最大的花灯上停了一停，是想点头，可眼前又闪过方才那些猛汉的腱子肉。虽只是投壶，我实不想他去拼命的。况且那些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我们俩已经迟了赛时，本就惹人不满了。抿了抿唇，道】：最大的，太大了，还是，还是小的吧。

【我晓得一般人对我这样身形的看法，却没想到上次经历巷中一搏，她依旧觉得我弱不禁风——这位公主实在是不像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真不晓得她是哪位贵人教养的，颇没出息。眼风一扫，已懂人深意。未作他言，只等前面分数记得差不多了，喊到我这个——贰拾玖号。】
：前头有几个全壶了？
【上前站定，手里掂量着八支箭，没等店家回答，双目微眯，已把第一支箭咻地一声掷出。不出所料，有初贯耳，二十筹——此刻听着旁边的抽气声与喝彩声，夹杂着一句“已有两位了”，我忽然觉得，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11
【店家尚未回答，四周皆雷动，箭已进壶。我愣了一愣，这…这么夸张？运气这么好？随即乐的两手合掌，他中一箭，那么我的小花灯便得了手，一面同众人喝彩起来。悄悄在他身旁比了个大拇指，侧耳说道】：想不到你的运气这么好啊？
【未料及他凌冽眼风，我并不知他是武官出生，怕是要倒大霉了——可他的人，他的身量，他的姓名，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文绉绉的言官才是。想到此处，才惊觉，谭？岂不是南音的本家？】：等等，谭鹤临，谭颂诗是你什么人？

【既然只有两位，那全然明白这一局的水平，信手一投，连中贯耳，区区十筹，虽周遭依旧喝彩，心中不以为然——如果在羽林卫里，这三十筹不拿可有够丢人的。】
【第三箭尚未投出，忽然听到颂诗的名字，手中微僵，侧目望她——薛府，公主，我怎的没想到她是当今皇后之女？这可不是惹了大麻烦吗！李祝那个贼小子天天炫耀宫里有个公主靠山，怕是都不知道宫里最大的靠山是皇后吧？我现在深深怀疑，他压根就没住在薛府。一时收起放浪姿态，绷脸道。】
：别家姑娘，我不熟。
【颂诗去给这位半个薛氏伴读，我是一直反对的，奈何父亲不听，一门心思想投奔薛相。上次朝堂的亏还没吃够，还不知道薛相和万岁不对付吗？心中忽生芥蒂，只是想想又与她一个小姑娘无关，便又温然道。】
；我投壶要认真的，你再干扰我，就没法帮你拿彩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