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情景我并未亲眼看到,但却不可否认它的真实性。
雪停了,方才露出的下弦月使雪地变得更加苍茫。两条小生命叠起的影子落入雪地,凉凉的,很晶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门店里,暗暗的橘色灯光照着斑驳的地面,有一个面容倦怠的女子斜靠着门背,眼神轻无的落在空中,头发很长,也很乱。
立在玻璃门外的灯箱上,有两个已经褪去鲜艳的红色字体。
住店。其实就和贴在玻璃门上的那几个字一样让人鄙夷。洗头,按摩,保健,衣着光鲜的人走过时皱皱眉,耸耸肩。当然也有窘魄却依然能成为顾客的中年男子,或者年纪更大些。只要有欲望,只要有一些钱,便可进去。
虽然不够体面,虽然有些无耻,甚至连那交易都肮脏得有些卑微。
女子捋了捋长发,转身进了里间,出来时身上便有了件较长的大衣。关了灯,锁上玻璃门后,里面的摆设更是一目了然。只是主人不大在意,转身便离去。
众所周知的,她是婊子,有时候就连小孩子从她店门口经过时都忍不住说句,那个人是做鸡的。算不得是臭名远扬,有些许人还是能够体谅一个女人为养活一个孩子所做的无奈选择。她还算年轻,虽漂亮,但身上总有让人不愿接受的味道。
当然不是指她身上的某种味道,而是从那张暗黄的脸上散发出的,人的天性中难以接受的堕落交易。
女子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厚实,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因为一直都没注意到靠在前面大树下的两个身影,所以在走近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的轻叫一声。继而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小孩儿。
准确说是个小乞丐,手中还抱着个瘦弱的小狗。女子心一惊,伸手摸了摸,似乎还有些温度。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并不是确定什么,只是很无意的看了看周围。脱下大衣,盖在小乞丐的身上,然后抱起他往家赶。她试图想从小乞丐的手中抽走那条不大可能还活着的狗扔下,可失败了。
小乞丐的手虽冷却不僵硬,可他还是死死的箍住了它。女子笑了笑,莫名的感动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她所住的房子是小镇上最古老的样式,土和干草混做的砖搭起来的墙,黑色瓦片盖起的房顶,门上没漆桐油,所以看起来很干枯。门上生了些蛀虫,可这无关紧要。
女子有些吃力的腾出手敲门,她并不想把这孩子放在地上,他已经冷够了。
凉麦,快点开门。女子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着。因为这种门不存在有钥匙的可能,所以在她工作的时候总是叫自己的儿子把门关好,平常夜晚她大多不回家,只是今晚有些特别。
今晚是她儿子的生日,小凉麦的生日。
里面的灯亮了,有些磕磕绊绊的动静。开门的是个约摸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松跨跨的汗衫,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他揉了揉眼睛,说,妈妈,你今天晚上怎么回来了。
女子跨过半米高的木头门槛,表情有些忽忙,但还是对儿子笑了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直到这时小凉麦才发现女子手中小乞丐的存在,他不解,为什么是个小孩。
女子把小乞丐放在一旁的干草堆上便四处摸索着什么。一边问,凉麦,炉子没灭吧,还有没有热水?小凉麦点了点头,应了声,有。
凉麦歪着小脑袋看着正在忙碌的妈妈,问道,他是谁啊?女子抬起头,你先去把衣服穿好,我现在要把这小孩弄醒,等会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小凉麦听话的跑回房间去穿衣服。
土墙围起的房子很小,有了煤炉后客厅变得异常的暖。小乞丐身上渐渐恢复了温暖,被热毛巾擦干净的脸也有了红润。女子看到这一景象很是欢喜,心想等他醒了便给他洗个澡,也许是个漂亮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