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常把爱情与志向掺揉一处,不跟对方说上一句话,就私昧了一切心惊肉跳的想象,甘愿陷入一阵自营的昏头昏脑与无可拔身的感动之中——这不可谓不是一种造故事的天禀。她们往往又嘴不对心,热衷逢人就发表一些此地无银的声明:没有的,不敢想,莫浑说。]
[ 在岁末春首意兆的怂恿下,女孩们将光艳的天竹果想方设法的嵌进珠花,簪到鬓边供人攀折,好像这些珠花是能在她们将来的红事中派用场的,簌簌的每一粒都在尖叫「有的,想的,我要说!」——这即是她们最大胆、最进取的计划,近乎燠室里的唐花,禁不得一阵真正的风冷,便将堕弱了。]
[ 你的打算呢,元隽。 无一人这么问,概因九阿哥往来频频,且我之于影影绰绰的传闻所报以的不置可否的沈默态度,亦助长了答案的昭然,使之落实为某种可视的去路。这么个雪夜里,按窠臼看,总必要有一位翻山越岭的来者,不跟谁打商量地突至闯进。然而我的故事,却一早想好,有一位由我亲设的、铸定的归人,精确到下一句就出现。]
——阿林。
[ 他身上浮着一片洋糖似的烟霰,一个璀融融的新年启示。抬首,推开严密周护的槅子,耳下两只犹如倒悬的松塔般的玉珰领先探出窗外,仿佛要讨他一拉手,橘灯里的目光随着雪片在他肩头旋了一小阵,再坠下。]
嘘,[ 露出隐隐的、待为一捕的笑,将小银炉给他捂好。] 我们啖梅去。
[ 数百年前诚斋的除夕与现时沾满糖霜的阿林,恍疑一直共于此地守候,只为我眼下蓦然涌现的即兴。我兜起红雪篷,半个姐姐式的做他的引路人——来,跟我走,走罢,满世界只我同你,步下不屑有一刻间停的迟疑。]
[ 可惜一队幢幢灯影自远而近,阻截了奔赴梅林的履迹,轻轻曳一曳阿林的袖肘,示他往月亮门后的阴影暂避。宫婢们正合议如何哄得娘娘的喜欢,顶好一人能领回一个如意金锞子。她们愈热闹,愈能成全我临时的缺席,是以这段壁脚听得眉弯眼细,等橐橐的靴声行过,与他低道。] 还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