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开坑

这是一篇古风文(暂时透露这么多)

一
冬至这日，长安城里出现了一道奇观。
城东在一夜之间立起一道雪墙，延伸百丈，左右转个弯，竟然还有百丈。有早起要清闲的好事者，沿着雪墙走了一遭，发现原来这五尺高的雪墙围成个四方，刚好围住了前几年在长安城声名鹊起的陆神医的府邸。
这雪墙边睡着个人，被吸引来的人把头凑过去看过之后纷纷揶揄一笑，这不是那个被楚家扫地出门的***？
路鸢一早推开门，愣了一愣，忽知这雪墙为何来。

昨日，她在进府前被埋在雪里的树根绊住，差点摔倒，便随口跟小厮说，若是这积了半个冬天的雪能一夜消失，那该多好。
她的话，小厮没当真，她自己也没当真，恰巧听到的傻子楚阡陌却当了真，于是一夜之间陆宅摇身一变成了一座雪中城池。
也真是只有傻子才做得到的事，陆鸢在心里默叹。
好几年了，自从楚阡陌痴傻之后，他便日夜跟着她。陆家人骂过打过也好，也好言相劝过，可他就是不走，不管何时，她回头都能看到他，但他只痴痴地笑，不远不近，不吵不闹。
陆鸢只好对他拒之千里之外。

人人都知陆家有个改了姓的二小姐，和陆神医青梅竹马，将来是要改叫陆夫人的，虽说如今陆神医卧病在床，但治好也是早晚的事。
虽有雪墙挡路，门还是要出的，城西药馆新进了几味少见的药，她正要去取，却被楚阡陌拦下。
楚阡陌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徒劳的张张嘴，然后用手比比她，又比比自己。
陆鸢看不懂他的意思，却读得出他的笑颜。
他孤零零的站在皑皑的雪地，热切地向她望着，正如那年长安初雪骤临时，他临走前也是这般不顾她的劝阻，笑得赤诚而热切。
‘’二小姐，我一事无成，又身无长物，或许不值得你托付，可是但凡我能给你的就会给你，全都给你‘’。
陆鸢果决地抬头，逃开他痴念而纠缠的眼神，入眼是雪覆青瓦的长安街巷，红墙迤逦，静谧如画。

‘’叫人拆了临街的这面雪墙，莫平白堵了人家的路。‘’她终于开口，却是对小厮说的，吧始终吝于给楚阡陌半分目光。
‘’走吧。‘’她说罢匆匆离去，毫无留恋。
楚阡陌被抛下，想追却笨拙地被自己绊倒在雪地里。周围轰的响起一阵笑声，是等着看好戏的人们，终于得偿所愿，看到了笑话。
他却只是坐起来，而后动也不动，巴巴地望着远去的影子，似一尊石头。雪又落下来，落在他的肩上，头上，渐渐地，竟成了个雪人。
这一年，长安大雪，冬夜愈长。

二
回府后，陆鸢照例先问了陆恒的情况，小厮也是照旧回答：‘’老样子，气息虽弱，但还是有的。‘’
这便是几年前名震长安的神医陆恒如今的模样，不死不活，全靠陆鸢从各地寻来的珍贵药材吊出一口气。眼看陆家医馆衰落，小厮都来回不知换了几拨了，只有陆鸢，从未离开。
其实陆鸢本不是陆家人。
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父母，整日跟着一群同样无父无母的半大孩子瞎混，多是坑蒙拐骗，有时也乞讨为生。一日，他们终于被早就看他们不惯的衙役追上，扔在地上好一顿毒打，是偶然路过的陆恒将她救下，又带她回了陆宅，赏她一口饭吃。
因为自从被薄待，陆鸢对任何人都说不上亲切，冷冷的眉眼一斜，好像她在的地方就是冬夜，可唯独对陆垃死心塌地，后来更随了陆家的娃。

‘’阿鸢无父无母，只有哥哥。‘’
陆恒只温温和和地笑，只怕阿鸢大了，就把哥哥忘了。‘’
陆鸢一听，明明是那么冷的性子，却急得眼眶一红：‘’哥哥说的什么胡话，莫不是阿鸢把这心掏出来哥哥才信吗？
陆恒一楞，随后笑开，抚她柔软的发：‘’好好好。阿鸢只有哥哥，哥哥也只有阿鸢。‘’
陆鸢鲜少笑，听了这话却抹了泪，嘴角翘起一个柔软的弧度来，看得陆恒笑着笑着，眸中便展开了万水千山的缱绻。
后来陆鸢长大了，陆宅的下人们都拿她的事调笑：‘’二小姐，以后要是成了陆夫人，可不能忘了小的们‘’。
陆鸢早就练出一张刀枪不入的面皮，冷眉一凛，吓得旁人都噤了声。陆恒却在一旁微红了脸，对下人们罕见地轻叱：’’莫要胡言乱语，快去拣药。‘’

陆恒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太久了，久到她不曾想过，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会是怎样山崩地裂的光景。所以在他因为试药，急染急症险些丧命时，她只觉得大难临头，就连被父母抛弃，被官差毒打都不似这次，她在自己以前从来不屑的老天爷面前虔诚匍匐，只求一个回转。
陆恒终日卧床不醒，她却在他病态的面容上看到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俯下身那温暖的笑，笑里有千山万水，而她流连其中，再不恋人间。
陆家双老早逝，膝下又只有鹿恒这一个独子，陆恒病重，主事便成了陆鸢，这个半路入户的二小姐。她用了医馆一半的人手照顾陆恒，剩下一半则派出去寻医问药，必要时，她还会亲自上马，天南海北的去求一个希望。
好巧不巧，楚阡陌就是这时候，跌在了她的马蹄之下。

陆恒

三
晋南战场上，楚老将军那不成器的少子走失沙场，他背负箭伤，在荆棘丛中，浑浑噩噩地走了一夜，在看到几点火把的时间，只留一口气，刚刚够滚到那光亮之下。
陆鸢举着火把看了很久，冷峻的眉皱起，直到看到了他的银白色战袍上的血迹时，来松开眉来，勉为其难的决定医治一下。
岂料她救下的竟是楚小将军，又岂料这将军是块牛皮糖，粘上了就甩不掉，说反正回了军营也是讨打，不如跟着二小姐舒坦，便随她一路进山采药去了。
晋南深山多虫蛇，楚阡陌胆大，时刻护在陆鸢的前头，凡是虫蛇都一律先斩了，只有一条锦蛇绕过他的脚踏咝咝地叫着停在了陆鸢身前。
陆鸢呼吸一窒，她认得这毒蛇，性喜血腥，若是被咬住了，不砍了蛇头，它不会松口。
脑中即刻浮现陆垃教过她的办法，她放低眉眼，慢慢退后。
陆恒教她的时候也是在山里，遇到的是一条无毒的花蛇，虽不可怕，吧却记得自己的手一直被身后人紧紧地攥着，好像比她更担心她的安危。
陆鸢缓缓吐了一口气，垂下目光慢慢向下退了一步，却听撕了一声手出击了
它咬的却不是她。

她慌忙抬眼，只见楚阡陌紧咬牙关，右手已经捏住了蛇的七寸，左手掌却被锦蛇狠狠咬着，血滴下来，浸入晋南殷红的土地里消失不见。
楚阡陌力大，光靠右手几个手指就将蛇身捏成血浆，但左手掌还是中了蛇毒，情况危急。毒发作得快，不过片刻，人高马大的身影就有些摇摇欲坠。
陆鸢叹气，眉不曾松开：‘’你是***？怎么能……‘’
她虽未眼见，却知楚阡陌为了引蛇将自己的左手掌划开，那蛇性喜血腥，闻到味道就立刻掉转头攻击了他。
楚阡陌已经有些头昏脑胀，却还是扯开一个笑…：‘’二小姐，这么美的人，不管被咬到哪儿，都不好看……还是我这个粗人……‘’
话未说完，他就晕了过去。陆鸢立刻开刀放血，又喂了他陆家秘制的解毒丸，折腾了许久，总算将楚大公子的命给救下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后来楚阡陌回了军营，被痛骂一顿后立了军令状，发誓不给楚老将军丢脸，这才重又摇旗上了战场。

陆鸢也没有离开，听说晋南王宫里藏了许多珍贵药材材他心下一动，便偷偷跟在了楚家军的尾巴后面，最终他在投降的静南王手里拿到了想要的药材，却也知道这一路上吧带的那些药的十之七八，都灌进了楚阡陌的嘴里，将门看似风光，其实是出生入死，偏偏楚阡陌打起仗不要命，每每伤还未好，又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最后，陆鸢终于看不下去，半是嘲讽，半是劝：‘’’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够你这么挥霍？‘’
楚阡陌眨眨眼：‘’二小姐担心我？‘’
陆鸢一楞，敛起眉来：‘’谁担心你这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