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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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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西1楼2021-01-28 02:04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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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玫本是极炽艳的花,绽于朱明,竞相争媲明丽颜色,余韵却能延至金秋的梢尾,占尽目光才肯消歇,沉入玄冬的寂静——自然,刺玫的香息也是炽烈的,相较于垂樱婉约,似乎更添了几分直接与莽撞,竭力地想要夺魁。
    我便是在这样的花香里遇见她,实则或也不能叫做遇见她,仅仅只是分花拂柳间抬起眼,目光瞧见了她而已。
    行走于闱禁却又未着华衣,有着相近的年岁,不难猜度正身,只是贵女的名牒太过冗长,抑或是并无相关的那些,俱全被我规划进了“冗长”,故而叫不上她的名讳,只略略停驻着,令女使去唤她一唤,询一询是怎样的娘子有如此兴致,于此观花。


    IP属地:江西2楼2021-01-30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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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明宫的岁月是往往无趣的,我行至刺玫苑时常如是想。热热烈烈的刺玫花,似乎要张扬地撷来世间最明艳的颜色。又极高傲地生出满枝的小刺,做满宫廷中最嚣张的一个——这样恣意瑰丽的花囿于此间一隅,恐怕也是无趣的。荷月的风依旧燥热沉闷,烈阳炙烤下,须得更加费力地倾吐花香。
      季夏时节,西郊昆明池畔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也开得正好了,今岁我不在,李净移还会采下它们,奉在小瓶里麽?
      刺玫之后伫立着一位同样明艳的小帝姬——她不识我,我却曾见过她。去日往珠镜殿寻李行炽时,曾见过她与娴美人一道行。
      “四殿下。”
      行至近前,一股颇为清淡的香味缓缓攀在鼻尖。我分辨得出,并非是此处的刺玫花香。
      “您来赏花吗?”


      3楼2021-01-30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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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要赏花的。”
        我点点头,片刻却又摇头,像被风吹拂的庭前樱枝一般,轻缓又从容,目光不住地去打量她,似要从这样的几眼中,瞧出她与盛慵的分别。却恰在这摇首的片刻,风在撩拨额前的几丝发,晃过眼前,才恍觉似有些入了神,垂眼又笑。
        “原是这样的,也就是说,现下不打算赏花了——”
        是她来的途中,女使附耳时音声低缓,借探问的结果来陈,照萤的名讳与我有着极是巧妙的契合,未曾想今日亦同她的伴读有如斯因缘——自也因这般的契合,我不爱唤她的名,人与皆立,她的字更为熟稔亲切。
        目及她鼻息微动,只消片刻便了然,我并非少不更事的学语之儿,自然晓得如此趋近时,疏生之人会寻找怎样的踪迹。
        “我阿娘说,那是垂樱的味道。”


        IP属地:江西4楼2021-01-31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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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极善于与气味同处——双目不能时,耳鼻是观摩世间最好的手段。刺玫不晓得谦让,它只热烈地争艳。正因如此,垂樱温和宁静的香味更好分辨。绫绮殿吹起微风,秾艳的花随风轻摆,我们在此处相逢——竟也是件颇为风雅的事情。
          我始终笃信红墙碧瓦中没有什么秀美的景色,真正别有意趣风景在四海山水。然此处虽无甚好景致,却从不缺少灵秀之人。譬如这些流着天家血脉的小殿下,她们在金玉砌成的高墙中长大,个个聪慧标致,却又各不相同。正如这些在大明宫内被宫人精心侍弄的,各有姿色的,娇嫩的花。
          “这味道很特殊,是殿下生来便有的吗?”


          6楼2021-02-03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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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宫是天下间最明亮之处,而巨大之下必有阴影,故而我不惮揣度它亦是最多晦暗之处——纵是放在寻常人家,初生的娘子娇娇、身携樱香,遑论会引来怎样的蜚短流长。
            观盛慵,尚可言因私交而不置一词,而面前的娘子,分明与我仅有今日一面之缘,她和善、温缓,较和风更甚。
            “娘子是这样想的。”
            喉间有细且轻的一声应,许是赞许,许是肯定的答词,揉散在满园的炽烈里,欢欣、愉悦,似乎皆不能与之相媲。
            仅仅是如同流水漫不经心地在石砌处一停,又如斯奔流,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争如李蓁。累年后我将此认定为平凡,无关毁誉,终要伴随一生,但大抵也因时岁尚短,也忍不住要予她青眼。
            “是确是,只是我也想问问娘子,在长安——或是更远的地方,娘子也有见过如我一般的人吗?”


            IP属地:江西7楼2021-02-03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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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和讲究,在天家与大明宫尤甚。人们讲求正统的相同,将与常理相悖的人事统归为“异类”,指摘嘲讽,或赶尽杀绝。流言蜚语中蕴藏的无边恶意,或许仅仅是因为一枝飘香的垂樱。
              然而这实在毫无道理。
              “是,这味道清香怡人。能有这样特殊的味道,珉以为是很难得的事情。”
              我未曾见过长安以外的天地。京都的贵女和这座宫城中的小殿下都因某些难以抗拒的原因困囿于此,若从此处来看,我们实则并没有什么不同。
              于是据实已告。
              “我未曾见过。但是家师多年在四海行医,曾与我说过许多故事。”
              沈意确实与我说过许多奇闻轶事,她不乐意与我讲她的家,却很愿意将她在旧年行路途中的故事与我分享。
              “殿下,实则珉以为百人百态,万物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一舒远山,缓声。
              “也就是说,万物也皆无甚值得稀奇的。”


              8楼2021-02-05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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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非是唐宫中最为声名显赫的一枝,蓬瀛中、招潮内,纵可护宥如斯,然难涉珠镜外,于是总有腐草中育生的萤虫般的细碎絮语,有意抑或是无意地,闯入坐拥的一方天地——而我亦非是不谙世事的稚童,并不难从其中分辨臧否。
                争如眼下我能从她言中所分辨。
                故我以与平素细微分别的嗓音同她叙话,话间任由风摇刺玫,听枝叶声簌簌。
                “是我此前将娘子想得狭隘了,现下想来,无论如何,能由李偕如斯对待的伴读,总不该同大多寻常之人一般。”
                我须同她剖白,方才的每一句,遑论是问是叹,皆隐有探索的意蕴在其中,如若有哪怕一瞬的行差踏错,便如虎尾春冰,即便这般的譬喻或有些夸大其实,因我尚不至以极刑相逼,但终究会牵念丝毫心绪,甚或是延至李偕。
                而她从藏锋中抽身而出,片叶不沾,以十足清平的语调同我叙说故事,携带着长安的市井气,又或是世外的清净,好教我更将她看得真切。
                “原本晓得你对医术隐有涉猎,欲与你探问此香由来,经此一言,倒教我释怀了。”
                (352)


                9楼2021-02-09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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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常人讲医者仁心,我也在后来了悟,扶世济贫实在无须与仁善相关。我行医从不出于济世之想,更从不敢以此自居。我并不体贴,甚至谈不上十足良善,且不愿被情感牵绊,在旁人不可见之处狠绝无情。而正因李照萤与我都清楚这一桩事,我们方能交往长久——我们不在彼此身上寄托多余的感情。
                  “珉所学浅薄,想无可解。不过殿下大可宽心。殿下是天之娇女,即殊于众人,何不视作天赐的福祚呢?”
                  这当然是慰藉她的话,宋宫大多都是识趣之人,这些小殿下尤甚,想也不会遭人讨厌。
                  “珉还不晓得,殿下为何不赏花了。”


                  10楼2021-02-1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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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未有机缘见过明宫、甚或是长安之外的流水,故而也曾有猜度,幽林深谷,高悬飞瀑,它们永不回头地无歇奔流,纵是自穹宇之高坠落,也不过仅是再成一条水流,不卷携凡尘地,潇洒而去。
                    她亦如斯,不效拜高踩低者的谀承,更无囿于成见的评断,似是状若无物地在同我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琐事,再更转话锋,亦令我释怀。
                    “是,旁人都没有的。”
                    我终于展颜,为此一言。
                    诚然,方才的万千心绪里,或有刁难、或有试探,李偕的伴读遑论名头抑或容色,都比这满园芬芳要引人得多。于是我坦诚向她,不加伪饰,竟也效来两分她的从容平淡来。
                    “比起花来,人定然是鲜活的,而人心也比刺玫要有趣得多。”


                    11楼2021-02-16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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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骄阳之下,刺玫盛放依旧炽烈,这是种大胆美艳的花。园中、泥土中、每一朵娇艳都应当有它的来处。昆明池畔的紫色野花如此,唐宫的刺玫花如此,芬芳的垂樱亦然。我向李照盈见礼,欣然接受她的试探,也欣然接受她的善意。这位性情温雅的小殿下向我释放出了极友好的信号——在她的探询之后。
                      刺玫花依旧侬丽,依旧高昂地扬起头颅,在暑气蒸腾之下。


                      13楼2021-02-16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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