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小刀在咬紧的腮口闪过银光，眨眼间胡芝麻饼就咧开了嘴，热腾腾呼出口白气，芝麻却未掉一粒。】
需得加上炮豚和黄米饭才好吃咧。
【豆大的汗珠划过圆滚滚的脸颊，唇纹散去，被渍渍的猪油填满，爽快地呻-吟了一声。】
要不是怕被我弟弟发现，还要填点蒜齑才是绝妙...
【肘尖怼了怼张灯结彩。】
你咋不吃呢？

（我的鼻腔被猪油的香气填满了。谢璆是个爽快的干饭人，和她一同用饭总叫我觉得莫名的…豪情万丈。仿佛下一秒我便抓起胡饼，再大喝一声“感情深一口闷”！我学着她的样子，捉起小刀，也划拉了一刀，几粒芝麻便蹦跶出来。）吃吃吃。
（沾了一嘴巴芝麻粒子，也不觉狼狈，好奇道）你弟弟？（吐了吐舌头，填蒜齑听起来确实颇为…大胆，但谢璆大姐竟屈从于弟弟的银威？）你弟弟能奈你何？

当然无可奈何。
【捞了把佛莲番纹的披帛，从板足桌下抽出一张纸，垫在她的下巴颏。】
可我还是怕他们吧唧吧唧一张嘴没完。
【帮侍人把磨盘状的炙羊肉端了上来，粗喘口气，又熟稔地顺着肌理，将肥瘦分开，浸上椒盐、辣醋。再佐一桔皮去腥。】
【厚肥的舌尖顶了顶牙齿。】
我还这么稚小，不多吃点，怎么会长个子，你说是吧？

（静静思忖，兴许这就是人言可畏吧。想起来张眼睛也擅用此招，不过他更为隐蔽和磨人。）
我阿兄就更吧唧了……他总要管着我，让我读书联诗，不然就请先生拿戒尺吓唬我，还有我阿姐，她最喜欢在阿兄让我吃瘪的时候拱火。
（我有一处不好，那便是说话耽误吃饭。倒并非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践行者，但说着话动着脑就把手中食物晾在一边。现下手中还捏着半块饼，炙羊肉就上桌了。）
（璆娘依旧是吃肉的熟手，先前半块饼吃的有些堵了，拎着小壶倒了半杯水，方去动那块油亮亮的肉。）
说得对！我也要多吃点！等比张眼……我阿兄高了就不怕他了哼。

【擓去半指宽的汗珠，在晶莹煮软的饴饧上沾起一颗酸梅，含在嘴里囫囵道。】
谁让你排行小，自然都欺负你。
【绿豆大的眼睛一掀，白了白她。】
你是女子，怎么可能会比男子高呢？我那两个弟弟虽不及我健硕，却都比我高了。
【指肚点在酸梅竖起的茎上，轻轻一转。腮口翕动，曳出一块儿肉腥腥的喟叹。】
打起来颇是费力。

（我依稀记得有那么些年岁张耳朵与张眼睛是差不多高的。但想想张眼睛已经去做打工人了，而我离及笄还有好些年，有些泄气。）
再有弟弟妹妹就好了……（张口，小白牙切断一绺绺成束的羯肉，又续。）我就让他们替我联诗。
（……这听起来像是打过，我很想问问经验。）
然后呢然后呢？

联诗不过是一时的，有了弟弟妹妹就一辈子甩不开了，天天抢你东西，还是不要的好。
【多费了几句口舌，肠肚又咕嘟叫了起来。静待羊肉闷好，嗦嗦圆融的指尖，掀开第一层皮，刮下来油脂放进马囊壶里，回去炸丸子。】
【几颗臼齿上下一磨，肉就在嘴里一层层化开了，滚下嗓子眼，淌了一路的焦香。】
然后？若无其事地把门锁上，再骗他们坐下，往后背一压，就能擂上几拳。

（又是饼又是肉，中间还饮了好些汤水，饴饧也不想入口了，便停箸，绞了巾子擦一把油乎乎的小嘴。）
我才不怕他们抢，东西了到我手里便谁也抢不走啦。
（忽而思索起来，我抢过张眼睛张耳朵的东西吗？若有也定不是抢，是他们心甘情愿给我的。）
（想打嗝，但忍住，不让腹中羊肉的味道漾上来。竖一大拇指。）不愧是璆娘。
（做姐姐时盼弟妹听话，做弟妹时烦兄姐管教，不过也是自然之理。）依我看不大不小最好，只可惜璆娘是家中长姐，我是家中幼妹，害，各有各的烦恼。

【廊外头恍惚过了几个鲜衣怒马的郎君，一唤谢玩，一唤谢球，这使我的脾胃终于开始醒转出一丝郁痛。】
我如今身子不太能动，抢走的东西也没劲儿追回来了，还是年轻好哇。
【扶了扶头顶的大芙蓉簪花，提起马囊壶往桌上一扫，银刀小铲就又收回壶壁上了，招子仍旧提溜转着，挥挥小肉手，警觉道。】
冤家来了，我先撤！有空再聚！

好哦——
（我还没太看清外边的人影，璆娘就像一阵风儿似的卷走了，看了眼桌上的盘盘罐罐，终于将酝酿许久的饱嗝解放出来。）
（剩菜剩饭终是不好，为了响应号召，决定吧剩下的羔羊骨头带回去喂常徘徊在后角门边上的一只小狗，毕竟它主人——隔壁家的小狗蛋总是夸我好看。）

【烟花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但也因为它，鞋靴已经被往来人踩了好几次，果断换了虽绕远路人却少些的岔路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跨入店门，顿感清静了不少，还能听到掌柜拨算盘珠子的声响。说明来意之后，待我回身看到掌柜满是笑意拿出的鞍鞯时，简直比外面的烟花还要耀眼几分，扯了扯嘴角。】
鞍鞯而已，结实耐用就好，不必如此浮夸。
【折腾一番，总算买下合意的，让掌柜送至盛府即可。出店门听到不少人在议论着去看胡姬。】
胡姬？
【并无多大的兴趣，可抵不住身后的人群的推动，只好“顺从民意”，到了一搭好的舞台前。】

【熙然繁盛，光耀万年。许年梦回，昭昭有唐。经年回眸，许鹤子为众捧之魁，鼎盛之时万人空巷，许要一睹芳容。如今又是一朝，西市又见。今儿，着了一身的男儿的装束，竖冠更别了一簇小胡子。携着念奴一同往来，上回与二郎前来，品饮之时瞧那乐姬以胡璇舞悦人，甚是新奇。素日自己只懂那六腰舞，阿娘也让我习舞，无奈非可造之材，上不了台面的姿态莫让人笑话才好。据闻又有一班子的胡姬前来献舞，这回来的可是楼兰的美人，顺着人群而去，本顺道买了些酪樱桃酥，嗜甜的习惯终年难改。】
“让让~”
【好不容易挤出一条道儿能窥看台前，这些胡姬皆以轻罗覆面，灵转水蛇腰间，配上那西域的衣裳彩片儿。别是一番的风情。不料这后头的人也是个猴急，偏偏要往前推搡，手中的酥饼才啃了两口，见着甜糯的蔗浆直糊了跟前素衣男子一身，还带了不少的酥饼屑。未能道歉，后头的人一拥而上自己的脸蛋直接撞他厚实的背上，印出了人脸。】

【跟随的鼓点的节奏，台上的胡姬轻纱拂面不停地旋转，伴着薄纱轻浮，诱惑的眉眼，直让人迷醉。倒是应了那一句“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只不过实在不愿这般人挤人的急哄哄模样，寻着空隙就想退出去了。这一身衣裳总归是回去就丢了，也不在乎弄脏了，还未准备回身，后背被实实的撞了一下。转身一看是一个有着半撇胡子，胡茬上还带着酥饼屑的小郎君，眼睛睁大地看着我。】
这是……？
【下意识地去摸了下后背，顿时感觉不好已经来不及了，一手黏糊糊，还有那另外半撇胡子。一时都有想废了这只手的冲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伸到他的面前，咬着牙后跟，艰难说道】
你的胡子……掉了。

【这人潮涌来，非我所愿。只罢当下惹了祸，自得认栽。圆滚了眸子望着眼前剑眉星目郎君，让眸中燃起三分的怒火狠直逼我面前，心窝咯噔一下。闻言，立即抬手抚上唇，这胡子怎般如此不济，全然是二郎这家伙要来些不知名的货，当下只好从他手上捏回来拿半撇的胡子，早就黏糊不成样了。】
“这位郎君，对不住，对不住我~哎.....”
【话还卡在喉咙，后头又是一阵起哄涌动，都被人往前挤着寸步难行。果真是有苦难言，有冤难申。本在手上的胡子又不知为何重新回归他的身上，半个身躯直抵他的身前，猛然抬头难掩惊愕之情，只得脸上那半撇的胡子也歪了。当下心里一百个：“可真丢脸！”。鼓起来勇气，在鼎沸的起哄声中亮出声线】
“郎君莫怕，我会赔你一件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