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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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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时正落着雪,而我已因杜康微醺。
“还是再讲讲极光吧,我给你讲过的,北境的极光。”


1楼2020-12-27 21:21回复
    其实已记不太清那是哪一年了,也许在正观七年,或者十三,再不然,便是昨天吧!昨天的雪下得轰轰烈烈,我出不得门去,便叫人支了锅子在廊下,请已经五十四岁的简徵陪我坐着赏雪。
    “今天有什么新的故事吗?”
    我一壁问着,一壁很漫不经心地剥开橘子,指甲缝里又是一片淋漓的汁液,而后慢慢晕染出微黄,那颜色其实跟干枯的茉莉花有些相似,清清淡淡的,我总舍不得立时擦掉。还是简徵递来热巾,推拒不得,我只好空着手闷坐,听萧萧雪夜回荡开的杳远传说。
    今天的故事关于王与臣子,从形影不离走向形同陌路,其间掺杂着含笑的欺瞒,冷峻的刀光、腥臭的剑影,与追不得的悔意,很没有新意的。于是我诚恳地对简徵的故事定下评判:“俗!”他冷笑,我又道:“说说,你逮着我那些个陈年旧事又自作聪明地加工了多少?”老头儿生了气,骂我不知好歹,站起身就往院子外头走……也无妨,也无妨。故事本身已足够神秘且悲凉,何须画蛇又添足呢。
    ——
    我和觉禅应是初识在乾西四所,那时他是我兄长的伴读,整日抱着书温吞地行走在御园,和旁的呆人也没什么不同,或者说,他要呆得更出众一些,没甚么表情的脸上总透着股傻气。但觉禅将军的儿子,怎么会是个呆子呢?好罢,就算是个呆子吧,为了获得前朝的助力,我也得接近他,和他成为……朋友。
    煮雪煎茶、敲棋摘花,我也学他文人似的附庸风雅,而他的确是个笨蛋,连我这点昭然若揭的心思也瞧不出,甚至默许了我一次次地试探与窥伺。轻而易举地,我叩开了觉禅府的门,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将军。将军到底是将军,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是因为我和觉禅的关系仍不够紧密?
    觉禅梁素便是在这个时候成为我妻子的。无可否认,早在薄暮中的西北角楼上,我便倾心于她眼底闪熠的辉光。一桩包含政︱治与爱的婚姻,是很值得我拿出来炫耀的筹码。那么,觉禅应是这个朋友的存在,是否仍是必要的呢?
    他来时正落着雪,而我已因杜康微醺。
    “去哪儿了?”
    “去报国寺了,去寻一本书——劳殿下久候了。”
    看,多平平无奇的对话,简徵偏要加附勾心斗角的硝烟气。
    “近来刑部事务繁杂,便来得少些,您不怪罪?”
    “你为汗父效力,我为何要怪罪?不过既是刑部的事,便说与我听听吧。”
    他多聪明,原来这才是他真实的目的。而后,关于他如何被刑部的长官瞧轻,又被施以多少蔑视与戏谑,我却不想再回忆了。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覆在他斗篷上的雪已经融了,湿洇洇一片。
    “少俨。”我微笑着,手指蜷了蜷,牵动衣袂微摇。
    “嗯?”
    “我有些冷,回屋吧。”
    我忽然产生了疯狂且可怕的念头——觉禅应是不应该做他父亲的笼中雀,也不应该被人看轻,他得封侯拜相才对,他肩上的荣光将胜过他的父亲。
    瞑昏里,宁王府的门客跪伏敬听,上首的王道得缓而沉肃:“土尔扈特,觉禅应是一定要去。”我深切地明白,这对于他,将是一个无可比拟的振翅一飞的机会,何况我已将叶何廷钧推至风口浪尖,贪婪的狼群只将正使注视。而我的觉禅少俨能够平安地、顺遂地、大踏步地去接近他的理想。为了这理想,我也心甘情愿地作他的陪衬。
    他的确不曾使我失望,从土尔扈特归来后,又为我带来极光的故事,我深深地爱着他的故事,多浪漫,多虚迷。仍是雪夜,我们坐在廊下,炭火烘得人昏昏欲睡。
    “少俨,虽然我未曾见过你所说的赤气,亦不知‘万里凉霄’作者为谁,本意为何,但自你口中念出,好似真的瞧见了光怪陆离的天象,奇幻的深蓝与翡绿业装进了我眼睛。”
    我把白络也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递给他,他笑了笑,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有雪寂静地坠落。
    风云总是无定形的,许是天下易主的哭声将近,前朝的泥潭愈深愈险,而我万不敢成为他的累赘。长阶相逢,我们逐渐形成了点头寒暄的默契,宁王府园中的风雪亭也终于归于清寂,梅香淹没了杜康的沸声。
    听闻觉禅总督又去了陕甘,那很好。
    陕甘的梅花也很好看的,我差一点就能瞧见了,我佯装无所谓地说给简徵听,他是伴我最久、最久的老朋友。
    ——
    好一场雪啊。
    柴门闻犬吠,简徵抱着我的裘袍又携一身料峭的风雪归来时,我已微醺。
    “还是再讲讲极光吧,我给你讲过的,北境的极光。”


    3楼2020-12-27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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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12-28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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