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薤上露,何易晞。 )
欲待接话,身后却兀然有人截口:“小仆,小仆好像听过……”
我返身看向那个穿皂衣的小黄门,他噤住,两道眉间落了把锁,削薄的嘴唇颤了颤,像是把甚么话咽回了肚里,低下头,又融入七王的影子。
我有种笃定的感觉,他的确听过。或许大汉的芸芸黎庶——每一个樵耕的农夫,每一个浣衣的漂母,甚至深宫内供人驱策的内官,都不曾真正忘记战争烙进躯体里的伤疤。他们惧怕神器之威严,善于向我身后的舞衫歌扇、粉墨太平低头。但刘姓骨肉,应当记取先君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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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雕弓开了个满月,长久维系的射姿蕴满力量。我的手搭在箭囊,先是睇他箭锋所向,少刻间走神,顺弓弧看向他肌腠涨开的绛色禅衣,罗縠之下鼓囊囊的肩膊。炽阳将此景倒映在草浪上,像展翅鹰隼,又像人立的马,我的一束淡影,被全然地涵盖。犹记去年秋宴,母亲责怪他穿得单薄,让我替他加一领氅衣,那时他的肩才多宽?
他分神与我说笑,仍一派散漫,有些无聊似的,好像这已经是只死雀了,警惕伸长的脖子和骨碌的眼珠,反光障目的灰羽,都不过徒劳,只等这穿膛一箭。
坐下赤驹引吭咴鸣,我是骤然发难,跻身与他齐驱,调羽偏身,只在霎时。飕、飕两簇疾风盈耳,轻慢如他,亦在身侧凛然一肃。
两支箭在空中相逢,撞出木裂脆响,而后是沉闷的入肉之声。
四下僵寂,我打马走去,跺起马蹄踩瘪草苇,露出躺在尘土里,从箭羽处一斩为二的残骸,心生一种果真如此的释然。那只雀不及发出哀鸣,以一个鼓翼欲飞的姿势,被直挺挺钉在树杆,还未死透,浑身抽搐着。箭矢嗡嗡振鸣——方才凌空破敌,力已卸去几分,尚可入木三寸,放矢之人怎会是十发五中的庸手?
我只将残箭拾来抛予他:“你的猎物。”
不知是谁起头喝彩,人群迟钝得爆发出欢呼。我转身就走,侧过脸,借这嘈杂声掩护,用嘴型对他说:“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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