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边的枝桠下落着几只飞鸟，街道两边还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天还是灰蒙蒙地，远处的城市边缘露出一点晨曦的微光，围墙下潮湿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冒出几朵不知名的花。
知道楚岫趁着出差瞒着他做了手术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彼时一场激烈性/事刚刚结束，方隅眼神迷离地躺在床上喘气，楚岫靠在床边缓慢地点了一根事后烟。
他垂下眼睛，看着方隅泛着潮红的脸颊吐出一口烟雾来。
一片烟雾缭绕里，楚岫带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我怀孕了。”
听听，这典型的家庭伦理剧台词，方隅顿时就不迷离了，猛地挺身坐了起来，“什么时候？”
“一个月了。”楚岫从抽屉最底层取出化验单递给他。
“我……”方隅接过来看了看，并看不出什么，他猛地抱住楚岫，摸着楚岫衬衫下的腹肌，又是哭又是笑的，“你怎么……真要也是我来，怎么……难受吗？”
“不难受，”楚岫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才一个月，还看不出来。”
“我知道，”方隅笑起来，“我就是高兴。”
楚岫了解方隅，方隅之前只是还没反应过来，他瞒着方隅做了手术，方隅总归是要生气的。楚岫捏着方隅的耳垂，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光细水流长，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又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楚岫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肚子渐渐凸显出轮廓来，也不知是哪一天，早上一如既往地换衣服，扣子就怎么也系不上了。
方隅给他买了很多大码的衣服，刚开始还能遮住一点，后来肚子被一点点撑起来后，就怎么也遮不住了。楚岫怀孕的事别人并不知道，楚岫不说，方隅便瞒着。楚岫那么骄傲地一个人，和方隅这个大少爷在一起后没少被嘲讽，受不了了也抱着方隅悄悄掉眼泪。
楚岫起的很早，方隅懒惯了，跟着起来也迷迷糊糊地，后来楚岫便不再叫他了。这几日腹部再遮不住后，楚岫趁着方隅睡着偷偷用束腹带。
撑到回家的时候，楚岫解开束缚的肚腹，鼓起的肚皮上勒出几道红痕，小腹有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上来，楚岫揉了揉肚子。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楚岫捂着肚子慢吞吞地往前挪着，小腹的疼痛却愈演愈烈，楚岫咬牙忍了一段，颤着手给方隅打电话。
方隅很快接了，“方隅，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能来……”
“能能能！”方隅听他的声音都是抖的，哪是有点不舒服，抓了茶几的钥匙就匆匆出门。
楚岫缓慢地蹲在地上，腹底炸裂般的痛着，他不敢伸手去按，紧攥着拳。楚岫缓过一阵，仰起头看着四周的人群，脸色惨白如纸。
方隅来的很快，隔着人群跑过来。楚岫见他过来，绷着的那股劲松了力，靠着方隅的身上小声喘气。方隅眼眶红红的，扶着楚岫的腰，急得满头的汗，“楚岫……”
“别怕……”楚岫抚着他的脊背，勉强扬起笑来，笑意却很快就散了。
救护车来的时候，楚岫已经昏了过去，方隅跟着赶去医院，手上黏腻湿热的一片，方隅低头去看，满手腥热的血液，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几乎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医生掀开楚岫的衬衫，鼓起的肚腹上满是红痕，方隅看着那些可怖的红痕，紧咬着唇上的软肉，把头埋进膝盖里，喉咙里发出不成调子的哀叫。
正是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街边早早地亮起了几盏夜灯。方隅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面前红色的灯光亮的近乎刺眼。

【2】
方隅等了几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猛然被推开，方隅把手心的纸揉的发皱，跟着医生过去。
楚岫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方隅趴在他枕头边上，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声。方隅看着他身前鼓起的肚腹，楚岫带来的小生命此刻安静地沉睡在里面。楚岫大抵还在痛，睡着也紧皱着眉，方隅伸手轻抚着展平。
楚岫最近瘦了许多，本就怀着孕，要忙着公司的事，回来又陪着方隅折腾。方隅一个笨手笨脚的大少爷，也不懂怎么照顾人，家里什么事向来都是楚岫去操心，方隅心里自责又后悔，他想起楚岫回来时疲累的眼神，只觉得鼻尖酸涩。肚子一天天撑起来后，楚岫偶尔陪着方隅出去时总有些不方便，他不知道楚岫什么时候开始用束腹带，硕大的肚腹紧束在衣服里，楚岫不知忍着怎样的疼。
楚岫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小腹仍有些连绵不去的疼痛，楚岫摸了摸肚子，鼓起的肚腹并未消去，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放下手腕触到手边毛茸茸的脑袋，轻声笑了笑，撑着坐起身来，取了一边的毛毯搭在方隅身上。方隅守了大半夜，此刻睡得也不安稳，无意识地挣动着身子，很快就醒了过来。他困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晃悠着站起身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出来总算清醒了不少。
走过来正看见楚岫趴在床边去捡地上的毯子，吓得那点弥留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喊道:“别动，我来捡！”方隅跑过来拾起来放到一旁，扶着楚岫靠在床边，“醒了怎么不叫我，再伤着怎么办？”
“对不起。”楚岫朝他笑笑。
方隅心里气恼，楚岫知道，他伸手想摸摸方隅的头，方隅却偏头躲开了，楚岫落在半空的手垂下来，小声解释道:“这几天太忙了，我顾不上……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方隅没应声，低头替楚岫把被子拉好。楚岫拽着他的手腕，神色暗淡不少，他垂下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方隅，别生气。”
“我不是和你生气，”方隅抱住楚岫，眼泪打湿了楚岫肩膀，“我只是气我自己。”
楚岫伸手环着他的背，“气什么？你那么好。”
方隅抬起头，露出泛红的眼眶。“我…”
楚岫吻上他的唇，封住了方隅尚未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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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吻结束，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楚岫大病初愈，这么一折腾，脸颊倒泛起一层红晕，冲淡了内里的病气。
方隅掀开病号服，抚摸着他肚腹上的红痕，“以后不许了。”方隅的眼泪挂在睫毛上，眼见着要落下来，楚岫连忙点头答应，再也不提这事了。
楚岫在医院躺了两周，便缠着方隅出了院。楚岫的肚腹早已遮不住了，方隅带着楚岫一路开车回去。
这时节正是人多的时候，前面出了车祸，路上堵的厉害。楚岫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喉头滚了几下，“方隅……我想吐。”
胃里恶心的厉害，早上的食物翻江倒海地要涌出来。楚岫抓着椅面的手攥的指尖发白。方隅正想把车停在路边，车流却突然动了起来，方隅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匆匆把车停在路边。
楚岫右手放在腹部，他怕伤到孩子，只是虚按着，方隅把车开的很快，他偏过头小声干呕了几下。
方隅车还没停稳，楚岫便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去，扶着树吐的昏天黑地。
方隅匆忙把车停到路边，快步冲过去，小心地抚着楚岫的背，楚岫靠在他身上，喘着粗气，方隅听见他粗重的喘息里压抑的忍痛声，低声问道，“怎么样？”方隅紧攥着楚岫的手，手心湿漉漉地满是冷汗。
“没事。”楚岫看着他，回握住他的手，扬起眉来，笑道:“手松一点，太紧了。”
方隅后知后觉地松了力气，楚岫的指节已经握地微微发红了，方隅眼角的泪挂在睫毛上，捧着楚岫的手放在唇边，小心地吹了吹。
“哪就那么娇气了，”楚岫伸手拭去方隅眼角的泪，他并没有什么力气，只虚揽住方隅的腰，“我抓着你呢，不会有事的，别怕。”
方隅几乎是放声大哭，他忍了这么多天的眼泪，攒了这么多的难过，顷刻便决了堤。方隅紧攥着楚岫的肩背，抹了楚岫满身的眼泪，哭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楚岫一手扶着肚子，缓慢地弯下腰来，擦着方隅糊满眼泪的脸颊，笑了笑，“哭够了？”
“嗯。”方隅拉着楚岫钻进车里，吻着楚岫苍白的唇。
阳光正好，街道上闹哄哄地，聚成一团升腾着的烟火气，楚岫看着窗外，方隅在耳边叽叽喳喳，彼此的温暖相互交错融合着，落在葱郁地林叶间，落在新生的枝桠里。

（4）
方隅一路上吵吵闹闹，到家反倒安静了不少，拖着楚岫躺在卧室里，低头蹭着楚岫的肚子。
楚岫揉着方隅的头发，方隅温热的吐息落在皮肤上，像是一捧火落在杂草里，烧的楚岫连心脏也是热烫的。下腹的热流散在全身，楚岫很快便起了反应，伸手推开方隅，跨坐在方隅身上，难耐的喘息着。
“别……”方隅小心地托着楚岫身前的肚腹，“你……这样不……唔……”
楚岫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唇，眼睛已然是忍的发红了，“我可以小心一点做。”
方隅说不出什么了，楚岫的眼睛亮晶晶的，方隅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
一场情事(此处略)。
楚岫睁开眼睛，窗户外此时正阳光明媚，树枝间错落地点缀着绿色的叶。腹底倒是又硬又胀，楚岫揉了揉肚子，扶着床头柜起身。方隅还没有醒，几个月没做，折腾的有些狠了，方隅从被子里伸出的一截手腕上也留着青紫的痕迹。
腹底坠的发疼，压着胃里也难受起来，楚岫一只手托着腹底，强撑着做好早饭，腹底比之前更**些，紧接着肚子便开始疼，楚岫疼的眼前发黑，扶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匆忙意识到可能是要生了，楚岫靠在墙面上，声嘶力竭地喊着方隅的名字，他疼的没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滑坐在地上艰难地喘着粗气。
方隅陷落在密不透风的梦境里，迷蒙间听见有人喊他，不知怎的心里蓦地慌乱起来，猛然掀开眼皮，身边却不见楚岫了。方隅坐起身来，顺着楚岫声音追过去，身上还残余着些许酸痛感，他却浑然顾不得了，只余一颗心怦怦跳着。
楚岫靠坐在厨柜旁边，脸色惨白如纸，只用一只手搭在身前隆起的肚腹上，看见方隅过来，眼睛有些许光芒亮了亮，很快又因为痛苦而紧闭着，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成几绺，“方隅，”他早已没有力气了，只是轻声喊着，“我肚子好疼……”
方隅的眼泪瞬时便落了下来，心底无处安放的空荡荡的恐惧终归是落到了实处。“楚岫，怎么了？”楚岫痛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攥着方隅的手腕，“我叫救护车，”方隅扶着他起来，取了几次才掏出手机，“别怕。”方隅低声呢喃着，吻了吻楚岫的手指，他几乎六神无主，热烫的眼泪落在楚岫的手背上。
楚岫缓过一阵疼痛，伸手擦去方隅的眼泪，勉强扬起笑来，“可能是要生了，会没事的，别怕……呃……”话音未落，翻涌而来的痛紧随着裹挟了他的身体，方隅急的满头的汗，手忙脚乱地去打医生的电话。楚岫痛吟了两声便不吭声了，下唇被咬破出了血，方隅便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唇边，“流血了，实在疼了，你咬我的手，我和你一块疼。”方隅看着他笑，楚岫含着他的手腕，腹底的疼痛四溢，楚岫轻轻含着，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方隅动了动手指，并没有躲开，他俯**，吻了吻楚岫的嘴角。
救护车很快便赶了过来，方隅陪着楚岫到产室门口，看着楚岫被推进去，只伏在门边，松了全身的力气，滑坐在椅子上。 楚岫，我在这里等你。 方隅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声道: 我抓着你呢，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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