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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这篇那一年的我们,8岁,正值天真烂漫的年龄,可是天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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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我们,8岁,正值天真烂漫的年龄,可是天真只是对于程易桐来说的,而我,也许早就已经与天真无缘。之前,我一直把程易桐当做我的王,而我,是他的护法。因为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我被一个小女孩揪住辫子,还被她痛骂是没妈的孩子缺少教养时,程易桐突然冲上来将那个小女孩掀翻在地的情形,虽然我嘴上冷冷地说着,程易桐,你欺负她一个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可是眼里的水汽却氤氲开来,程易桐愣怔了一下,呆呆地说,我不想让你受欺负。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被掀翻在地上的小女孩看到我的样子,抹抹鼻涕惊恐地走开了。我没有妈,也许是有个爸爸的,可是前几年他走丢了,我想不起妈妈的样子,也没有能力去找回爸爸,所以,我只好跟着奶奶住。
  我们的少年时光马不停蹄地狂奔着,而我们马不停蹄地将它荒芜着,弄堂的一角是个废弃的院落,堆满了像我一样被遗落的废旧自行车。那里长满了无所顾忌的野草和树木,大家经常会在这里一起玩捉迷藏或者警察抓小偷的游戏。
  那一天,夏越安排我躲在一个挤满了腐烂味道的旧木箱里,我抱膝蜷缩在木箱里,突然旧木箱颠簸起来,我看着穿过木箱缝隙的一线线阳光那么明媚,想着夏越安排我藏好时她笑着对我说,你就抱膝藏在这里面,谁都不会找到你,千万别出声哦!可是突然就听到夏越欢快的嗓音,快来看啊快来看啊!苏丝菱飞上屋顶了!
  我不知道自己被搁置在了什么地方,我不哭,也不闹,我只是用力地踹着木箱,木箱的一块挡板被我踹烂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腿上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汩汩地蜿蜒流下来,我的眼睛却只是狠狠地盯着木箱两块挡板的交合处——那里被落上了一把不大不小的锁。而我,正在一间破旧房子的屋顶上。
  可是就在这时,还没有钻出旧木箱的我随着木箱滚了下去——在程易桐的尖叫声中。结果,我安然无恙,程易桐抱住了旧木箱和蜷缩在里面的我,接着我听见了夏越的尖叫声——程易桐昏过去了。
  “啪”,我的脸上挨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夏越点着我的额头说,你个扫帚星!我什么也没有说,那是因为心里的痛,凿击出一个又一个洞,把一片一片的心事埋葬掉了。
  程易桐废掉了一条腿,是夏越安排人把装着我的旧木箱搬到房顶,想看我笑话的,可是最后的结果是谁都始料未及的。
  几天后,我看到程易桐时,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头低垂了下去。他的睫毛很长,弯弯地向上翘着,我探身吻了上去,程易桐却有些张皇失措。我的眼角突然瞄到了夏越的身影。

不错,就是因为看到夏越我才下定决心去吻程易桐的。我再转身的时候,夏越早已不见了,爱情的天平总是不公平的,谁的爱多一些,谁那边的砝码就多一些,所以谁就低微一些。
  夏越会在暗地里骂我狐狸精,但是这并不能阻止程易桐喜欢我,也不能阻止她喜欢程易桐,我想,有时候,感情是没有眼睛的,它无端的指头说不定会戳中谁,我用超乎这个年龄段的眼光游离在所有的人与事之外,一切了然于心。
  那一阵子,雨一直在下,一直在下。终于爆发了洪汛。水一直淹到弄堂口,奶奶先被人接走了,我一个人坐在一堵颤颤巍巍的破墙上,水还在猛涨。突然听到程易桐心急火燎的喊声,他把我从那堵残墙上面抱下来。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刚刚走出没几步,我坐着的那堵墙轰然倒塌。
  我回过身来望望,程易桐却只是拉着我的手向前走,水深的地方一直没到我们的脖子,可是有程易桐在,我这一路走得安心。他的掌心里像是有一团化不开的火,燃烧着,燃烧着,一直把我心里的一块坚冰融化掉。
  走到弄堂口,看到了救援的船只,也听到了夏越撕心裂肺无所顾忌的喊声,她在喊程易桐,她浑身湿透了,像根被腌制得不成样子的萝卜干。程易桐把我安顿好才回转身,丢给夏越一抹凛冽的眼神。

见到了爸爸。其他人家都是因为洪水流离失所,而我却意外地与他相逢了。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爱与恨同生同长,以至于最后,恨压过了爱,恨他在妈妈去世后舍下我一个人自己疯疯癫癫走失,恨他对我的不负责任。满腔的怒火在心里盘旋,找不到喷薄的出口。可是他却只是表情空洞神志不清。
  乃至去上大学,我一直都没有跟父亲说一句话。没有大学肯接收残疾的程易桐。命运伸出手来,埋下悲剧的种子,然后微笑地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悲剧,开花结果。
  我是带着程易桐从家里偷出来的钱上路的,程易桐刚毅地说,我去打工挣钱,你在那边好好学,我等着你回来,你爸爸……叔叔他,还有奶奶,我会替你照顾他们的!你放心好了。
  大学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每天都期待着程易桐一周一次的信。他写字还是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好看,有时候信里还会有好多好多的错别字,可是我还是期盼着。这么多年了,我其实多么想在程易桐面前摘下厚厚的面罩,告诉他,我也喜欢他。
  可是我没有勇气,以我这样的处境如果和程易桐走在一起,于他只能是无止境的拖累。所以我只能狠狠地吸一口气,板起脸来,继续横眉冷对,可是程易桐,每次捅你一刀,我的心里已经挨了不下千刀。
  程易桐,他要离开我了。离开我。是为了跟夏越在一起。程易桐给我打的电话,接到电话时,我正在看书,听到程易桐一字一顿地说完,我没有说“程易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只是扬起嘴角,轻轻地温柔地告诉他,祝福你!接着轻轻地温柔地挂断电话。
  半夜,心里疼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城市里其他楼宇的灯光遥遥地照过来,我盯着自己在苍茫的灯光下像蠕虫一样惨白的胳膊,使劲儿地掐了又掐,一遍遍地逼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吗,我不是一直想要程易桐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吗?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疼?程易桐,我是多么想你还能够牵着我的手,趟过那潮涌不断的洪水啊,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再次见到程易桐,是在我们学校,我已经临近毕业,他胡子拉碴地叼一根烟站在学校大门口,一条腿撑地,另一条腿半曲着——是那条残疾的腿。他像一个孤独的牧羊人,放牧着漫天的落日余晖。
  他只是为了来看看我,他说,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成为夏越的男人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给他斟酒,突然硬生生地愣住了,酒满了,一直顺着杯沿往外溢,两个人竟都没有察觉,程易桐突然紧紧地抱住我,那一刻,我只觉得似乎心里一直空缺的一个位置填满了。就像是一条龙,被程易桐穿针引线绣上了眼睛,结果就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那种感觉是爱,确切无疑。
  那晚,程易桐喝了很多酒,颇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味道。喝到后来。程易桐突然就伏在我身上哭了起来,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突然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嘤嘤地抽泣了起来。需要多么坚强才可以不流泪啊!这么多年之后,我的唇再次覆上了程易桐长长的弯弯的睫毛,无关其他,只是因为爱。

让我的心支离破碎的是奶***,以及她死之前告诉我的那些话,奶奶说爸爸得了急症,程易桐没有告诉我,一个人急得跑东跑西筹钱,还不敢让自己家人知道,后来是夏越拿出钱来给爸爸治的病。
  不过,这些都不是导致程易桐不跟我在一起的原因,原因只是夏越问了他一句,苏丝菱现在是一名大学生了,以后是要留在大上海的,你要是跟她在一起了,岂不是耽误拖累她?
  其实我早就懂,爱情的天平永远是不公平的,爱得多的一方砝码就重一些,所以也就低微一些,却是设有想到。我对程易桐的爱原来并不比程易桐对我的爱少,所以我们两个彼此低微下去,竟硬生生地把爱情的天平折断了……
  收到程易桐的短信是在他结婚的当天,他说,丝菱,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3个字,是觉得它们太重,太重。我现在好恨自己爱上你,一爱这么多年,从此永远都无法放手,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可是,现在,我终于不得不放手了。
  泪眼蒙眬里,我的记忆穿过岁月,定格在那个洪水弥漫的早上,程易桐,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趟过齐脖的深水,他的掌心里,有化不开的暖意融融……
(刘霞摘自《星期9》2007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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