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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我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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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小说,基于梦日记世界观。大约8000多字。
就我个人看来,这部游戏很难以用文字改编。我对主角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以外,就不曾了解过多少她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年龄、她的爱好、她平时做什么,这意味着在改成小说时,就必须要自己添油加醋一番才行。意味着原本静谧的探索时光,会多出很多喋喋不休的心理活动,其他人物会不厌其烦地前来搅扰,然后人物会被导向一个必然的思考,那就是得给这个世界作出点解释。不仅要对人物和世界予以解释,梦,那些离奇古怪的场景,如果真要刻板的刻画的话,那整本书都会变得很诡异,要大费口舌去写墙上怎么会有数字、地上竟然漂浮着古怪的东西、这些生物究竟是个怎么的构造。这太脱离现实了,倘若以文字呈现那实在很怪异。我可能会想呈现一个荒诞不经的世界,但最终我也许会发现我写出来的东西就像睡糊涂了一样:太多巧合太多可能性、人物太被动(一个做梦的人往往不存在自己的目的)、难以解释的场景和离奇的生物们,梦虽然是个很适合设计情节的地方,但也会让剧情脱离常规而难以把控。如何在这样的情景下如何渲染气氛是个问题,一旦荒谬脱离了现实,只是个荒谬,那反而就没什么荒谬的了,那我就得赋予梦以现实意义。
我要改造,但那就是让我犹豫不决的地方。得从人物入手下手,只有主角一人作为主要叙事对象的情况下,会严重缺乏事件的支撑,可一旦多出人物,为和这些人物的互动而写一个故事就让我觉得失去了游戏原本的一些魅力,游戏里一个人孤单地探索令人着迷的梦境世界,正是其最大的魅力。而如果以探索梦境为主,人物相对次要,如何让剧情显得连贯也成问题,突然从一个场景跳到另一个场景,不像现实世界有一张确实的地图,我可以为执行某种目的从北京到上海。换场景的时候还要描写新场景,不像现实世界,就算没去过的地方也已经在头脑里有了一个轮廓。无论如何,以上的这些只是昏昏欲睡的我敲打键盘时,在脑海里形成的只言片语……
我不提及日日日的小说,是因为我还没仔细读过,但我对轻小说没有意见,也同样赞叹于试图给这个游戏一个合理解释的每个想要改编自己喜欢的东西的作者。就像每个人都可能会对这部游戏有自己的理解,每个人同样也会有自己对故事的表达方式,我想这之中没什么适不适合之说。


IP属地:江苏1楼2020-09-22 23:44回复
    我的现实,我的梦
      我住的公寓,房租廉价,因此不得不给未上保险的门装上一层保险——因此窗外的景色是臭烘烘的垃圾场、浑浊的小河通向带有地铁公路的森林、鸟的翅膀总是给烟囱熏得脏兮兮的、总是每隔一段时间从上面传来装修的噪音;在这里,房间套间有起居室、厨房、狭窄的盥洗室,甚至还有一间堆满箱子的小仓库,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卧室。
      起居室里有着一个很大的黑皮沙发,扶手上破了洞,里面露出泛黄的海绵。闻上去,还有一股酸臭味,像过期的食品。一张边角绣有别出心栽的阿拉伯毛毯,让人抱有可以乘坐在上面飞翔的错觉,毯子上面有前主人留下的体育器材,显眼的银色哑铃下方压着一堆旧书。还有几张各种颜色的旧坐垫。中间放着一张小小的玻璃茶几,前后都有一把橡木椅子,它有些旧,坐上去嘎吱响,我喜欢在这里喝茶发呆;从起居室通往阳台挂有一面单调的白色窗帘,在某种程度上弱化了夕阳——太阳往地平线下落去,在山峦上方染上层次不同的红晕,而天空则敏锐地捕捉各种细微差异的暮光。在这里看来,景色也不是那么糟糕,在夏天,从这里吹过来的风清新而凉爽。如果无视垃圾场里的小山、透过院子飘过来的臭气,光看那蔚蓝的天空,也可以感觉一股澄澈、洁净,有如水晶般晶莹、透明。放眼望去,唯有目眩的阳光。光照进室内,把内部切成两半,一半是阴影,里面填充了黑暗、悲伤和失去的东西;一半是清楚发光的,洋溢着青春快乐和仅剩的东西。但最后要么全被黑暗覆盖,要么每一处都有阳光舔舐,因为这里太狭小。阳光把深红色的地板照得熠熠生辉,乳色的墙壁也荡漾着耀眼的光辉,那副擎着红伞的女人的刺绣画,伞面的雨水反射着光芒。颇有夏日的感觉。但由于现在已经是秋日,因此更显得阴郁。
      带有舒适的大浴缸的盥洗室和厨房相互连接,由于门上的把手坏了,合页从门上叮当掉落下来,只有一道隔板隔开空间。同样在门口和经常当床睡的沙发之间,也有屏风隔开着。厨房自带一系列完整的用具,原来海草色的墙漆剥落,露出内部的血肉——一些肮脏而灰暗的墙壁,像是海底的污垢;这里并没有冰箱,食物总是要迅捷地解决。出现阳光要赶紧晾上衣服,因为这儿多雨。釉面掉色的大盘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陶瓷茶具,洗涤槽里摆放着一整天的作业,生锈的铁锅中散发着食物的味道,总要在茶壶里烧好满满一壶的开水,以便随时取用。从这里看不到什么景色——由于窗户太高、玻璃太厚。从窗框里也找不到太阳的踪影,阳光不知从何处射进来,照得洗盘子的手发亮。窗外唯有那幢不知名楼房的屋顶映入眼帘,铺着白色的屋瓦,偶尔有一两只乌鸦停在那里,用稀奇古怪的眼神打量这边。在洗澡用的水放好之后,满屋子都会有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而在狭窄的盥洗室里,更是有种窒息的感觉。总是在洗澡的时候,要和挂在墙上的那面大镜子里的自己对望,看到自己茫然无知的眼睛。
      夜晚——总是非常漫长。处于被拉长的面团似得状态。时钟滴滴答答地响彻整个房间,作为卧室用的起居室更是被乌鸦的鸣叫和隔壁传来的嘶哑地断断续续的呼声充斥,而困意总是在十二点钟,落地钟敲响的时刻到来。那时起居室的窗帘有时拉开,有时紧闭,紧闭的时候也有一道月光把阳台落地门、观叶植物、椅子和自己的影子拖长。睡意降临的时候,身体开始变得沉重,脑袋深深陷阱柔软的羽毛枕头,连硬的像石头的沙发也逐渐塌陷,把我吸收进去,浸泡在一个甜美柔软的温暖里。萦绕不去的思想,被自己的重量压倒,纷纷落地,砸的满地都是粉尘——我呼呼地睡着了。不知为何,能清楚的感觉到这点。
      似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曾充盈全身,我的大脑中所有的思绪全在这里,集中在了一个安全、狭小、却笼络着庞大而错综复杂的世界——如此非同寻常。如同在宇宙漂浮,我深深陷了进去。这种感觉仿佛在看一本奇妙的书,掉进了爱莉丝曾掉进去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洞口。不知为什么我就迷迷糊糊地做了梦。可是我又有什么证据说明我在做梦?也许我才刚醒来,而人们一直以为自己睡着的那个世界才是一个梦境,一块发霉的奶酪。难以置信,我在梦里像在现实里那样自由而真实。而我面对的,则是一个正在融化的太阳,低垂的云朵迅速从我眼前飘过,稀薄的光辉充盈着小小的阳台,盆栽植物的花叶在风里摇晃着脑袋。并非是午夜,有朦胧的黑夜给远方的城市照上一层透明、丝绸般柔和的玻璃罩。
      像是梦游过来的,我兀立在自家阳台上,护栏上晾着被单,啪嗒作响。我把阳台的玻璃落地门关上,那些声音便消失在门后。我趿拉着拖鞋进去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夕阳把地毯和地板磨得更红,更加深了角落处的阴影。走进厨房,我看到平台上放着新鲜的水果蔬菜。虽然我不记得有买过,但我发现洗涤槽里躺着那么一个死掉的鱼尸体。透过方形的窗户,我看到对面楼房的屋檐上飞来一只又一只鸟,就像电影的镜头。一开始是一对云雀,一只鹰在上空啼叫,逐渐变成乌鸦排成一条黑压压的队列,给那边的屋檐罩上一层暗影。然后是一声响彻天空的钟鸣,惊走了所有的鸟。
      似乎一切都说明,两种世界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膜,因此世界才会如此相似——狭窄但舒适的房间,桌布上留有污渍的地方依然颜色浑浊,毛衣的领口冒出来的线头还是不厌其烦地与我的脖颈作斗争,时间还是在固执地流逝,却以另一种方式摩擦齿轮。但这只是似是而非,也有产生变化的事物——电视机在不停闪烁,荧幕上出现神秘的象征符号。无聊时玩的扑克牌散漫地铺陈在地板上,玻璃瓶倒了,弹珠从桌上掉到了地上。四面八方都响着一个细微的声音,令人惴惴不安地轰响、嘶鸣,震动了桌上的碗盆和整栋公寓。当我把正在沸腾地的茶壶拔掉开关后,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了一会,那声音却又停止了,没有了敲门声,没有了黑暗中徘徊的脚步声。开始出现一种寂静,直到发出一种清澈而短暂的叮铃声。
      我打开门,发现门后是电梯的狭窄空间。
      监视摄像头从上方注视着我,电梯不知道带我下了多少层,耳朵里又响起那种无法言说的声音,或者说旋律。带有意图的冲进耳朵,在耳蜗盘旋直下,进入更深部,进入我迷离的思绪里。从不断下降的下方,升上来一些凌乱的意识,像是梦中呓语,像没有融化的糖果残渣,无意义地滞留在舌尖、在口腔里打转。在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模糊的画面——冲出栅栏的往更上空伸展的手脚,恍如鱼一般的尾巴在水中漫游,轻微颤动的眼皮,眼皮下方包裹的不停游移的眼球,从湿软、粘稠而温热的口腔里挣脱出来的舌头,不安的呼吸——呼吸,先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嘴里,然后吐出来——脚在地板上跳起了古怪的舞蹈。砰砰闪烁的光线。没有声音。最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怪鸟的鸣叫。
      陡然到达了终点,从敞开的电梯的门,挤出所有怪异的意识。园丁推着小推车从我眼前走过,通往花园的狭窄走道,道路铺满了碎石砖,罂粟盛开。盘旋在路灯附近的飞蛾早早的被光芒引去。小孩的笑声从公寓附近的树下传来,黄昏把他们的脸和沾满泥土沙子的衣服弄得更加惨淡,也让公寓也比平时萧条,散发着盛满落叶的水泊、石灰、垃圾场的垃圾和孩子们画在墙上的颜料的味道。忽地眼前又出现了镜头,对准一片枯黄的叶子掉在了杂草丛生的土地上,须臾间被风吹走,恍若眼睛里正放着古怪的电影,能听到胶片转动地声音,放映机由片段集合而成的画面在视网膜上滚动:
      先是在地面上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抬头一看是有一个人从上方坠落。一点点地,进行着慢动作地下坠运动。头着落,手肘在空中弯曲,双腿也在向不可能的角度弯出一个弧度。再一看,只是一个人偶。碎掉了。并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似乎听到得一声朦胧、柔和的叹息。——胶片转到了底,啪嗒地熄灭了所有光和色彩。


    IP属地:江苏2楼2020-09-22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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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里行走
        我在梦里行走。到处走。通常只要不遇到什么事,我是醒不过来的。我可能不是活着的,因为我只是在走,不停地走,我走过死掉的荒原、翻腾的灰暗日本海、无言的森林上方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梦总是既没有开头,也没有结果,我也不像是活着,也不是已死去。
        我走在海滨大道上,我的背后是一座发光的城市,它在夜里闪烁着种种色彩,看起来如此辉煌。在梦里其他许多地方我都看过这种光芒的组合、色彩的融合、向天空投射出一道绮丽的彩虹。但也有没有色彩的地方,那里是灰白色的、诡谲的,犹如黑板上的白色粉笔记号。试想一条白色的小河在黑色的土地流向没有颜色的房屋,而照在眼睑里的太阳的色彩,忽明忽暗、但也同样是没有色彩的,世界只有两种颜色组成。黑白分明,简单明了,不必多加思虑,不会因颜色的不同就引起纷争。
        世界的组合给我一种随意的感觉,从一种变换到另一种风格,并没有任何淡入淡出,在它们的交界处也不存在痕迹,仿佛是什么人将两种不同的拼块组合在一起,虽说是两种不同的世界,却也在某种程度上合情合理——我们的梦就是这样由一小块一小块的拼图构成,尽管我不知道这些拼图快是从何而来,也许我的梦是盗取了别人的梦。也许我是像妖精一样,在很多人的梦里穿梭,而这说明了一点,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梦。
        在伐木场我遇见了波克,他在那面潮湿的、青苔和污泥爬上去的墙壁上扭动身子。和所有来到新土地的人一样,总是按耐不住情绪结识各种不同的人,最初我还以为他是那些画在墙壁上的乱涂乱画中的一部分。但他却不断地有意在我视线里游走,展示他那独特的身躯,渐渐地我知道那就是他——一个由文字组成的人。
        他的身体上溢满了文字。每根头发,牙齿的珐琅质也全都是由文字所构成的。映在眼前的东西变换成文字,然后在视网膜上呈现。味觉感受到的东西转换成文字震动着他的大脑。他的心脏输送的是由文字构成的血液。他出现在墙壁上,转移到圆木上,在布满树木的青色土地上打滚,甚至可以移动到我的身上。他变换身体,通过改变自己的形态与我交流。通常我会跟他聊起我的世界——现实世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因为我说他只是一个梦的产物。他不怎么喜欢表达自己的意见,他更喜欢提问题。我突发奇想,也许发明了语言的人,第一想法就是向别人提出问题。在那个原始的时代,人们热衷于提问题,无论他们是否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文字是他的手、他的脑,文字本身也是他的言语。这个文字人总是神出鬼没,他很善于捉迷藏、善于迷惑我的眼睛、善于在事物中找到适合他的位置,然后把自己深深地嵌入那里。他藏在书里的字里行间,佯装成海报上的彩色印刷字体,那时他感到自己找到了同伴,但它不能跟它们做朋友。因为它是唯一意识到自己是文字的人,它又怎能装成毫不知觉的样子,把自己地贴在校园公告栏的呆板字句或是大型超市的火爆折扣里?他还常常恶作剧,爬到我的脸上。不管怎样,我们要算得上是朋友。
        我在一座塞满轰鸣的机器、古旧的看起来永不到头的阶梯、阴暗地带有月光的走道的工厂里行走,更确切的说,我是在徘徊。后来我到达了顶楼,顶楼十分空旷,只有一张椅子、一台贩卖机,从那儿看到的天空如海一样,不是蓝色,而是像海草一样的颜色。由于雾气太重,太阳的光线让云层像一大块奶酪,而太阳一动不动的戳在天空上,像是撒在上面的一块煎蛋。
        我望着摆放在顶楼的一盆花草。在这里没有过去和未来,任何事物都处在现在。时间只是现在的延伸,因而万寿菊和桔梗花不会凋零、那块看似快要掉落的墙漆永不会剥落、太阳总会固定在一个位置,夜晚不会到来,白天死气沉沉。波克浮现在贩卖机的红色机壳上,在反光的表面上面滑动,好像在抚摸它。
        我坐在长椅上睡着了,掉进了更深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波克向我诉说的唯一的故事,就是他如何每天都忘记一个字符。由于他的这个故事,我做了另一个梦,梦到我变成波克那样的文字人。我看的所有东西都是文字,像在阅读,我可以透过事物的表面,读取它们本身,例如我不用测量就知道一面墙有多高,这件衣服用的是什么材质。我的梦里盘旋着漂浮着文字,文字组成词语变成句子,我需要不断去理解这些字句的意思。文字,文字,文字——文字。渐渐地我觉得厌烦,所有文字都成了跳来跳去的、意义不明的古怪的小东西,当我不明白那种东西有什么意义时,我恐怕就连自己也读不懂了,我会就这样消失。


      IP属地:江苏3楼2020-09-22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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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梦
        我在雪地上奔跑,积雪在我脚底下发出嘎吱嘎吱声,我在我踩过的地方留下我的创造,大雪将其摧毁。理所当然,有创造就有破坏。后来我发现了某种脚印,它是唯一没有被这场大雪摧毁掉的创造,这是谁的创造呢?究竟是哪种生物能留下这么古怪离奇的脚印,它这么大!大象的脚也不曾有这种规格。而它又是这么奇怪,是一种不规则的多边形,它每个棱角都锋利无比,经过精细的打磨,像是光用脚就能刺伤人。我仔细观察,发现它用两只脚走路,于是我不禁想这是一个巨人。它一直延伸到远处,消失在云杉树林里。而后我在雪地里找到村庄,那里的房子都是冰做的,人们在冰做的屋顶下生活、躲避风雨、睡眠,睁着懒洋洋的眼睛。我进入其中一间冰屋,里面有个女孩,正编织着什么。夜晚他们都纷纷睡着了,女孩的毛衣正编织到一半,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听到一种凄惨的,近乎绝望的悲号响彻大地。
          我有一把小红伞,我把伞张开来又收起来,反反复复地把玩这把伞,伞面像蝴蝶的翅膀似得啪嗒啪嗒地响个不停。我拿着这把伞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下起雨。头顶上悬着灰蒙蒙的天空,脚下总是汨汨流淌着水,浸湿了我的脚底。直到伞成了我的蜗壳,由于雨水的冲蚀,我变成了某种圆溜溜、边缘柔和、不再直立而是弯曲的东西,像一块在河里浸泡了很长时间的大石头。我感觉,内部也开始下起雨。
          雪不肯停,我不得不一直撑着伞,排着队伍的所有人都拿着一把小黑伞,身穿阴暗的和服。似乎是去送葬的一条队伍,从前面和后面隐约听到细细的啜泣声。在最前面,队伍的侧面跟着个和尚,不间断地念念叨叨,大概是在念经,但又像在和谁聊天,因为他的眼睛飘忽不停、和谁眉来眼去。太阳在雾霭下有气无力的发出一点光芒,两旁是枯枝败木,认不出那是什么树,细长的枝丫刺入空气,像耸立在那的一块墓碑。我又听到钟声当当地响起来,然后闻到一股腐烂的臭泥沟味,因为我们已经经过那条村里流通的水沟,再过不远就到目的地。我冷的抖擞起来,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忽然,和尚昏昏欲睡的念声停了,哭泣声、细如蚊呐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在那刹那间,所有人都把脸转向我,包括那个躺在那儿的死人。
          水映照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那大概是某个废弃的校内游泳池。肮脏的水池里积着四五尺深的水,水的颜色很深,看不到底,泛涟漪的地方出现几只黑色的小东西,那些都是些还没成熟的小蝌蚪。贴有瓷砖的围合壁爬满了藤本植物,它们也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正把触角伸到水里清洗。我蓦然被一种冲动压迫了意志,把我的头伸到池子里去!
          我独自一人坐在酒吧里,有着鸟科的头的服务员给我端上一杯咖啡。我喝了一口,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头——只是头——也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是一个方方正正、眼睛和嘴巴都长在本应在的地方、后脑勺到头顶都被密集的头发盖着的人头;而是一只古怪奇妙、柔软而和谐、不可思议的长满绒毛的——猫头。
        风哗啦呼啦地吹着头发,我在公寓楼顶俯瞰整个被树木绿色的头发掩盖的大地,我掉了下去,可能是风把我吹落了,或是脚底打滑。身体被摔的粉碎。整个像坏掉的玩具,身体的部件散在四周,从身体的内部露出一些棉花和鲜花。但我仍然能思考,于是我一点点地,重新组合自己。我把鲜花和棉花们都塞回体内,但我就是找不到另一只耳朵。于是无论我到哪里,都能从另一个掉出来的耳朵里,听到滋滋嗡嗡、咚咚咚、叮叮当当的声音。


        IP属地:江苏4楼2020-09-22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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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我的梦写下来
            我把我的梦写下来,它们零散地睡在日记本的白色皮肤上、记在同样无形而宽广的网络里,有时也会藏在报纸的空白部分、超市附赠宣传单上、写过商品清单又在其上添上新东西、以及大脑的记忆层里。梦太庞大、繁多芜杂,如同树叶密密匝匝地不断生长着,且像现实一样大多都很单聊无趣、相差无几、在同一个地方反反复复的来回;梦太清晰、真实,以至于现实世界也暖眛了起来,让人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才是梦。
            我想我曾在梦里活过,去梦里躲避沉重而条条规则约束的现实和笨拙无力的身躯。因梦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那里的土地和森林也不曾受到过谁的改造,只是自然的呈现,尽管显得毫无规则,但从别的意义上说,没有什么东西是规则的。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说自由地活着——脱离了社会和国家,脱离了自身和物种的不可逆的框架,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死和生——时间将不具备意义,空间不再受我的制约而极其任性得改变自己的形状。生是呼气、死是吐气,由于没什么东西必须要消失,死失去了绝对权威,从王座上滚落下来。上帝给我缔造了一个五彩缤纷、充斥着光芒和无限成长的伟力的世界,而我却期盼黑夜,去一个不真实的、朦胧而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模仿复制的世界。
            梦与现实的距离像贴在皮肤上的空气,世界的中心无法轻易定夺。怪诞不是作为一种隐喻,而成了普遍化的现象。但是确实,梦更接近完美的理型,现实的荒诞不经在梦里得以体现,自然法则在梦中如同打碎的玻璃从窗框上剥落下来,甚至固定整个世界的框架都不再囿于形式的影响。这时我惊愕地猜测,我以为的现实才是那个二手品。是从梦这个碎掉的玻璃上抽取的小一块。
            一切都似乎在朦朦胧胧地霓虹灯的房屋屋顶下变得模糊,如同水泊下反射出的世界。
          我的梦
            梦不会忘却。
            固执的停留在我的脑子里,常常伪装成记忆,尽管它既不是发生在我所在的空间、亦然非时间里,像是长在身上的槲寄生,让人误以为那也是我的一部分。由于漫长的梦,时间奇异的被拉长了,夜晚无限延长,使我觉得生命中的某些地方发生了畸变。
            有时我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里发生的,并且这些不现实的、并没有真正发生过的记忆侵占我的大脑,挤出了一些本应属于现实里的、真实的记忆。于是定是发生在哪个长久的夜晚之后,我把自己弄丢了。如同小心翼翼地装在盒子里塞到柜子深处,结果隔天就把它遗忘了,再一次打开里面的东西早已融化消失了。我感到失望极了。自己不知道被丢失到哪里去了,可能是忘在一枚手帕下压着,或是在喜爱的甜点食谱中,在憧憬的婚礼教堂前,在和妈妈常去的公园里——我们曾在那里有过愉快的回忆。公园和妈妈的脸都变得模糊,黄昏的霞光像是泥浆似得从天而降,我啪嗒啪嗒地把沙子装进塑料桶里。
            我哪也找不到自己。我逐渐领略,实际上是我失去了自己。我茫然无措地坐在我那张黑皮沙发上,这儿让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手指触到了冰冷的世界缩了回来,冷不丁的一滴水声也心惊胆战。但我从很多地方感觉到我的存在,从那辆红色自行车察觉到了我;我也闻到了自己的味道,我的味道从破了洞的长袜、伞顶尖锐的雨伞、绑头发的蓝色丝带、过时的唱片、有着浓烈气味的香水和化妆品里掺和着各种不同的气味散发出来。我们也许进行了一场捉迷藏,她躲开了我,但她再也没有出来。于是我就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失去了身份,失去了曾构成自我的东西。现在,我没有信心称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我。我离开了,却留下了这个仍有意识的毫无察觉的躯壳。而从书包和柜子里找不到任何一张身份证明看来,我是有意地离家出走了。
            我是去了哪里呢?是去了梦里吗?有可能。这也许能解释为什么我会在梦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出现在一栋我不曾去过,却熟悉的医院里——在那个梦里,我永远只能站在高我很多的病房门前,我的脚停住不动,我的手捧着鲜花(它们看起来更像假花,因为它们的脚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它们开得太完美,颜色却很黯淡,不太适合出现在医院里。)惶惶不安地盯着惨白的医院墙壁。当我骑着自行车在蜿蜒的小路上、当我无意识的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当我的手细细抚摸过去穿过的衣服,当我蹚过河床装满圆溜的鹅卵石的小河——那条小河从密集、黑黝黝地森林和峡谷的罅隙间流出来,执拗的经过公寓消失在地下停车场的黑暗里——我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身影。过去像个幽灵时不时在记忆里闪现。如同做梦。但我并不确定谁是做梦的那个人,是我、还是她。
            透明、摸不着,像那种只在一面看不到另一面的玻璃。感觉到对方似乎在玻璃的那一头,却碰不到摸不着、忽明忽暗捉摸不定。找不到解决方法,丢失的东西也回不来,只有束手无策。留不住。很快就会在所有记忆里隐去身影,并试图在深沉的夜晚、每一个被汗液弄得湿热的被子下诞生的梦境里,吸引我的眼球,使我想去寻找你。
            我变得好不了解自己,甚至丧失了了解自己都有勇气,只是在亦步亦趋地做着连我自己也不甚明白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写日记,记录下我所有的梦,从最近发生的事一直延伸到我陌生的梦,那是过去的我也曾沿着来时的脚步追寻过的踪迹。我做着梦,在梦里行走,写下梦,在回忆中穿梭——多半也是为了寻找到那个丢失了的我。


          IP属地:江苏5楼2020-09-22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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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实里行走
              睡不着的午后,思绪在头脑里打转。恰逢第一场秋雨,空气湿润,夜晚时还有凉意。我的手伸到门把手上,停了下来,然后我打开门。虽说用不着,但我还是在口袋里揣了一些钱,那些钱只够我买一瓶饮料。我沿着公寓的楼梯盘旋而下。公寓墙壁很脏,楼梯没人清洗,窗户失去了透明的光泽,到处都蒙上了一层灰,在细窄的裂缝里埋着厚厚的污垢。
              外面是爽朗的天空,我以为会凉快些的空气依然有些燥热,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显得很多余。阳光把那辆停在公寓前的小汽车的银色表面磨的亮眼。在车前伫立着一名中年男性,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欣赏天空;他身体倾在敞开的车门上,慢悠悠地边抽烟边注视天空。
              我径直走进地下车库里,里面很暗,且十分潮湿,使得外面更加炫目。然后我骑上车。车子冲破喧闹的市区,人流几乎要把我吞噬,那里人们耸动的脑袋看起来就像簸箕里的稻米。我像是越过水的鱼,虽在水中游走却能自如的劈开水,穿过它们。辐条滚动起来,仿佛要催人入睡。地面开始有些湿潮,之后又变得干燥坚硬,后来又趋于潮湿了。车先往下,然后蜿蜒着走了一阵,经过无人问津的神社、经过泥泞的村庄(那些房子都是平瓦房)、经过一条和我所在的公寓雷同的浑浊的小河、还看到低矮的山峦和山麓的田圃。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自行车驶过一片玉米地,在一条古旧但仍旧敦实的石砌矮桥上前行。河岸两侧有几个钓鱼者大声交谈着。河上有船,不多,渔民的房子稀疏零散。沥青路坑坑洼洼,落叶在水泊里浸泡了不知多少个夜晚。教堂的彩绘玻璃不期发出令人出乎意料的缤纷色彩。几条野狗窸窸窣窣地钻出草丛。农民在用帽子扇风休息。我在路边一颗榉树下的椅子上休息,椅子很旧,坐的部分少了几块木头。旁边有贩卖机,和梦出奇的相似,但里面没有东西,是坏掉的、打算扔到什么地方却突兀地就这么立在这里的东西。
              我听到火车的声音,轰隆轰隆地震耳响。我抬头一看,耸立在山林上方的高架铁路驶过一辆满载乘客的火车,有两个乘客的头探出窗外正彼此呼唤,不知说些什么,声音消失在风中。
              但我听到了波浪声,闻到了海的味道,于是我向着海的方向前进,但是怎么也抵达不了,海声在耳畔萦绕,迟迟不肯退去。


            IP属地:江苏6楼2020-09-22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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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细腻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4-09-22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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