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养牛的念想，缘于五年前与老爸的一次乡下之旅。
其实那次是想到乡下租些山头来养鸡。养的鸡，不是现在流行的放养土鸡之类，而是饲料喂养的青脚麻鸡。当时这种鸡在广州白云区及从化地区大量养殖，一般小鸡只需60~70天就能养到3斤多。快餐店、食堂大量使用，而南宁少见。
于是让乡下的亲戚帮忙找地找山头。老爸听说我有回乡下养鸡的念头时，说不如养牛吧，养十几头，赶到山上，几年后会有意外惊喜哟！我当时一愣，赶到山上？谁看？谁喂？老爸淡淡地说，他小时候乡下都是这么养的。牛赶到山上，需耕地或有用途时才到山上找。有小牛时，小牛跟着哪家的母牛就是谁家的。
我的乡下民风淳朴，偷盗的事至少我未曾听说过，或许我孤漏寡闻或乡下人不肖提起。
乡下不能说夜不闭户，但白天无人在家门不上锁倒也是真的，甚至在镇上。
前段时间回乡下看牛，恰逢有人摆宴，于是呼朋换友携老扶幼一起去唠叨唠叨。一窝风都去了。喂！门没锁！对方一愣:没事，都这样。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第一批牛回来时，一遍又一遍，千叮咛万嘱咐乡下的亲戚:照顾好牛，照顾好牛……对方一直点头微笑点头微笑。最后忍不住了才弱弱问一句，牛不会被偷吧？笑容在脸上凝固，但转眼，那凝固的笑容却变得更加灿烂:不会不会……
到此，你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唯有暗暗祝愿壮乡淳朴的民风代代延续下去。

决定养牛，首先要解决场地的问题。
开始时，对何谓放养何谓圈养一无所知。心中的想法很简单:租几个山头，起一栋牛舍，找个人，让牛儿也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仅此而已。
地不好找，终于有一块较为理想的一千多亩的山地。从年前谈到年后，种种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时真谈下来了，可能就没有了今天的生态放养了。
三千多亩的山地，计划分为三块轮流放养牛群。但毫无经验的我们低估了牛的智商。牛刚回来时准备的是干稻草，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让人在一旁不禁也想抓一把咬两口试试啥味道。
牛放了出去，一个月的时间，就从天苍苍，山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直接变成了风不吹，树不摇，鸟儿也不叫，牛儿吃不饱，也不笑。
牛尽挑嫩叶吃，老叶子和草梗更多地被踩踏到了地上，逐渐枯萎。
一开始表哥带我去看养牛的场地时，一脸自豪地说:这片地莫说两百头，五百头都没问题，你尽管买，我养了！
元旦回乡下看牛时看着表哥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问:有什么困难吗？表哥讪讪地笑了一下:嗯，要不这样，暂缓进牛，清明后等草长出来先。我一愣:不是说五百头都没问题吗？现在才三十来头耶！表哥双眼盯着前方的山林:嗯，那…那是这样，山上桉树林喷了除草剂，地上的草一时半会也长不出来。嗯，也没关系，我现在在清理另一片草场，只是那里埋了很多野猪夹，时间长了，问了他们，都忘了装哪了。
清理野猪夹，说干就干！花了近八百大洋，从网上网购了一台金属探测仪，清理了不少铁夹。连小狗也跑来帮忙，也清理出了一个，可是一一这方式牺牲也太大了吧！
我见过不少的农户，三两头牛，一根长长的缰绳，上午固定一个地方，下午又换一个地方。这种方式或许更适合小规模的养殖吧！
我的牛一回来就去除了鼻环，让它们在这片广阔的山林里尽情撒欢，欢快的牛，才能有更优良的出品。正如我过往工作中对属下的管理:愉快地工作才能出更优异的业绩。

场地确定下来，便是进牛了。
在找地的同时，牛源也着手去寻了。一开始是在网上，输入"养牛"两字，诸多以山东养殖场为主的信息扑面而来。牛犊的价格低得让我惊喜，2000元以下就有交易的一搜一大把。当我把这些信息传递回乡下时，惊得一地下巴。怎么可能？这里一头三个多月的都要三千多了，不如去那里买些回来卖，找辆大的车，运多点，车费就少点了……
东莞横沥牛行，是我去的第一个牛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天空飘着毛毛雨。打开车门的一刹那，一股牛粪和牛尿混合的极具冲击力的气味把我推回了驾驶位。那一刻，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了。回家时，车内、电梯内都弥漫着那股味。出电梯时，我还特意按着电梯门散了散里面的味道。抱歉了，下位乘电梯的人！
既然选择了，就干吧！在不同的时间段，又去了几次东莞横沥牛行，甚至去拜访了牛行的行长。
在横沥牛行，牛主需用身份证电脑录入后才能进场交易。进场的每头牛行收28元/头，并负责牛的管理，管三天，这三天里有工作人员负责牛的吃喝拉撒。如果三天卖不出，那又要另交28元/头了。
横沥牛行逢日期的3、6、9为牛市，但每天都开门交易。来自全国各地的运牛车每天都源源不断地往这里运牛。在牛行，成交一头似乎需付100元的中介绍。牛行有专门的牛经济，厉害了我的哥，据说那些牛经济估牛特厉害，估肉差异在一斤之内。去的那段时间牛估重卖为12.8元/斤~13.8元/斤，一直很稳定。已经大半年没去了，还多少有些怀念呢。

第一次买牛，联系了一个牛贩，剃一个平头，长得短小精悍，很健谈，特别能说那种，一张嘴，你便只有了当听众的份，想插话都插不进去。从他小学学习成绩如何之好，为了下面的弟弟妹妹，早早就辍学了，后来凭自己的努力，买了地起了房……祖传三代都是牛贩，只要看一眼牛，就知道能出肉几斤几两，值多少钱……如此吧啦吧啦……
快到目的地时，那家伙猛地一拍大腿:“你找我找对了，和我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了，绝对不让你们吃亏的了，我找的牛是附近最好的了，价格也是最优惠的了……你们放心，什么中介费不中介费的，不给也没关系，权当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卖牛的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一身深蓝色粗布衣服，旧，但也干净利落。烟不离手，右手食指和中指都熏得发黄。一笑却一口白牙，奇怪了!
老头有八头母牛，五大三小，因要去城里照看孙子，想一次把牛全卖了。牛在山上，也是放养，于是一同进山看牛。路上，牛贩把我拉在后面，悄悄说:他这些牛很多人来看过，最高给到了四万六，没成交，真想买，多给几百就行。于是我感激地递上了一支烟。
八头牛，三头为杂交，五头为土牛，其中一杂交母牛和三土母牛怀有仔，肚子滚圆滚圆的。挺满意，开价四万八，有了牛贩的打底价，最后谈妥了四万六千六成交。
回到老头家，正准备交钱，老头突然说有一头母牛他亲戚定了，只卖七头，并打电话叫来了那个亲戚。挺恼火的，只卖七头，为什么刚才不说，谈好价现在才说。于是又重新谈，双方正围绕四万谈得正起劲，那从山上谈好价格后就保持安静的牛贩突然大声说到:“要么八头全卖，要么一头都不买，走了!”
我们都一愣，买卖是我们的事，你一牛贩插进来干啥？牛贩一个劲向我们使眼色，或许他有他的道理吧。于是借口考虑考虑，起身告別上车离去。
车上，牛贩说那老头不仗义，明明说好了八头牛，怎么变成了7头呢？先不管，先回去，那老头会打电话来的，这叫玩心理。
车到村口时，牛贩下车，说去找老朋友。我们便自行驾车离去。

晚上，想了半天，觉得这买牛多买一头少买一头的无所谓，合适就买了呗！
第二天一早便驱车赶往老头那。八点来钟，便到了，老头正在吃早饭，便说明了来意，四万买下那七头牛。老头很高兴，接过钱，一张一张地数，不时用手指沾了沾口水，在某张钱上搓两下，又举着对外面的阳光照两下。趁老头数钱的时候，我给牛贩打了个电话，毕竟是他介绍的，成交了，那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哪和电话打通，把这边情况一说，那边就炸开了锅:"什么！你们怎么会背着我去?这叫不道义！"
“不，不是的，我这不给你打电话了吗？该给你的不会少一分钱的。”
“不，你要给我一万!”
什么，我晕了，不会是口误吧!这是什么回事？
“你给钱了吗？"对方咆哮到。
“给了。”
“马上把钱拿回来!”
电话断了，不一会，老头的电话响了。老头没理会，继续专心致致地数着钱。电话一直在响，钱数完了，老头才不情愿地拿起了电话。
……"昨天没谈成，今天他们自己来的，你没来，所以我不给。"说完老头果断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我的电话又响了:"把钱拿回来，不准买那些牛，买了你也运不出去!"
"奇怪了，是你买牛还是我买牛？已经说了你的介绍费，一分不少。"
"总之不能买，要买你一头牛要给我一千元!"
“你不如去抢好过了!"我也火了。你介绍买牛，拿个介绍费正当合理，你又有什么理由左右交易呢？
“咳,这样，那天说好了，嗯那，嗯成交后我也要给钱给他，但昨天没谈成，今天他没来，所以我不给他了。"老头吞吞吐吐地说道。"那牛贩不是个好东西，昨天你们走了，他又回来要介绍费，我说没成交不给，他就说只要他在，让你们出多少钱你们就会给多少钱，你们不要信他。"
哦，原来如此。我一听就乐了，不外乎就多几百介绍费吗？"不如这样，你那一份我们出了，你打电话给那家伙，说你那份介绍费我们也出了。"
老头于是拿起手机给牛贩打了过去。没说两句，电话挂断了，老头说牛贩不同意。
我电话又响了"你把钱拿回来，把钱给我，我在把钱给老家伙!"
"什么？我买牛钱还先给你？都说了两边介绍费我全出了！"
"不关你的事，你的中介费我不要了，你买了你看能把牛运出去不？"
"我就不信了！我马上装车，你看我能运出去吗？"这一刻，我出奇愤怒了!
"帮找辆车，等会就把牛运走，我就不相信运不出去!"我转头对老头说。
"怕他个卵!在我们村里他还能打横走?不就一个牛贩子吗！”老头斗志也被激发了，站起身，刚走两步，却又转身回来了，"过段时间吧，不是怕牛贩，只是那三头牛快生了，就这个把月，怕路上颠，对母牛小牛都不好。要不你们下点定金，等生了小牛再运走，到时你们多给我几百块钱，就当是我帮你们照看牛的辛苦费。"
说得在理，于是便交给老头一万大洋作定金，并立下字据，为防意外，特意注明了每头牛的详细情况，包括怀孕母牛及准备下崽也一并写下，也约定了最后运牛的期限。双方身份证号、双方签名……

手续办完，老头跟我们谈起了他如何从一头母牛发展到了八头牛的事，还介绍了一些牛病的防治，诸如放养牛身上蜱虫多，用双胛脒兑水喷涂;牛要隔天定点喂盐水;牛发情了屁股会流鼻涕，第一天不能配种，第二天叫兽医来配，第三天补一次。每配一次一百元，如果下次还发情继续配，不要交钱，最多三次。每次兽医上门多给个20∽30元的辛苦费，不给也行。牛误吃了竹节虫，会胀气，会死。用仙人掌捣碎加木薯杆烧成的灰灌服，拉泡稀粪就好了！……
感激老头的经验分享，看老头抽那黄色包装的红梅烟，中途借尿小遁，买了几条真龙送给了老头。又多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之后，每周都有电话往来，但一个月后，突然音讯全无。没电话过来，打电话也没人接。一周后，坐不住了，便驱车赶了过去。门开着，喊了两声进去一看，老头正在喝茶。便问:“牛还好吧？怎么不接电话?不如今天我们把牛运走？"老头说:"没问题，但你们要多给些钱，生了两头小牛。"
"可以啊，上次说过要多给些辛苦费的，给你五百吧，辛苦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看，原来你们买时是七头牛，现在九头了，你们要多给五千吧，可以商量商量。"
我把上次的字据拿了出来:“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当时买牛的价格就包括了怀孕的母牛，生了小牛，当然是我们的。"
"不是，小牛是在我这里生的，不能说是你们的，所以要补钱。"
"我们当时买的牛就怀孕快生了，是你说怕路上颠簸影响才没运走的，生了也是我们的呀！"
"不是啊！当时没生，是一头牛，现在是两头牛，多了一头，所以补钱啊！"
这是什么逻辑？简直被气疯了，"那好吧，这两小牛多养三个来月，卖上个五六千没问题，你老人家也不容易，这牛我们也不买了，你退了定金，牛你留着，那几条烟留着慢慢抽！"
"要不再商量商量?"
强忍着上去抽那家伙两耳光的怒火:"不商量了，就这样定了，牛不买了。"
“也好。"老头起身去了隔壁房，不一会拿了一叠钞票过来。点过钱，把原来的字据当双方面烧了，起身离开了老头家。
一路上，那个郁闷啊！！！！！！都是些啥事！都是些啥人啊！！！！！
吧里经常说这个地方骗子多，那个地方骗子多，可是，你们身边就没骗子吗？象那个牛贩，一头牛收100元中介费，两边都给了，却不满足，说明他和卖牛的老头事先谈好了，获利比中介费高得多。而老头又起了贪念，最终让我避开了。说来搞笑，一个月后，一陌生人打电话过来说村里人知道了老头卖牛的事，都去笑话他，老头愿按原价卖那些牛给我。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号码也拉黑了。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
由于有了第一次奇葩的买牛经历，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里都有骗子，不想被骗得不明不白，那就要在自身上多下点功夫才行。
自此，南宁周边的城市:武鸣、宾阳、马山都安、百色、靖西、大新、崇左……牛市去过，农户家也去过。牛市里，多听、多看、多问。递上一支不用太好的烟给买牛的老板、牛主、牛贩，在生意不太忙时谈上两句，好说话的多聊上几句，不好说话的转身走就是了，反正不缺那一两个主。靠谱的留下通迅方式，不必聊太深，都忙，没太多的时间。对了，去牛市别穿得人模狗样的，白天尽量戴顶草帽，接点地气，能让你更快地融入他们的圈子里。交易繁忙时多看多听，别东问西问，别人一看你不是来交易的，那眼神，有多忧怨就有多忧怨。
往来路桥费、油费、食宿费不知不觉已过万，当然，收获颇丰。圈子里那些灌水牛、喂禁药、喂猪饲料……就不多说了。一句话:没懂行的人在身边，尽量不上牛市去抓牛。
认识的牛贩、牛主多了，便打电话说要放养的牛。各地方的牛价不同，尽量多找几个，约时间上门看牛，然后才定在谁那里买。牛有大有小，有肥有瘦，具体是看你定位如何，育肥？卖肉？繁育？不同定位不同的选择和价格。我的定位是野外放养繁育，所以尽量选母子对，土母，土杂皆可，不需太肥，但骨架要尽量大，最重要是没病！小牛也顺带买了些。
终于，16年12月初，就入坑了！前路茫茫，有说前方无限光明，有说前方坑深生人勿入，按自己想法去做吧！只有做了才知道，对吧？此处应该有掌声。

第一批牛运到时已是下午五点。望着那一车眼里满是好奇的牛时，心里不禁小小激动了一下。
问司机有没有专门卸牛的家伙事时，司机一脸茫然:"不需要的，拉着就会跳下去的。"毕竟是自己的牛，找来两块废弃的门板，不顾司机的反对，一头架在车尾，一头就斜斜放在了地上。
司机先解开一大黑公牛，一使劲就往车下拖，牛拧着头抵抗了一会，便迈步向前。两前蹄一踏上门板，只听"哗、扑通"两声，悲剧了！整头牛一下便打横滑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哞"！牛一翻身站了起来，然后头一低冲向司机。司机"哎嘢"一声，扔掉手中的缰绳，扭头便跑。牛追出几步，停了下来，身体不断地发抖，眼里充满了愤怒，在右后腿内侧，一滴滴血滴落在地。原来刚才滑下来时刮到了车门板上的钩子，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把板拿掉，都说不用了！"司机气愤地喊道。
手忙脚乱，赶紧撤板。司机在远处呆了一会，见公牛没啥了动静，便绕开公牛重新上车解开一头母牛就往车下拖。母牛犹豫了一下，便“扑通"一声跳下车，一点事也没有！车上一头小牛见母牛下去了，便毫不犹豫，轻快地跳下车去。……
牛卸下来后，便都冲到路旁，对着野草一顿乱啃，任人怎么拽怎么推也无动于衷。"让它们吃，都饿了，8个多小时了。"司机拧开驾驶室后的一个小水箱开关，一边洗手，一边说。
没有牛棚，牛暂时安置在一废弃的老宅里，一大盆盐水，一大筐青草，转眼就没了。又到地里扛了一大梱准备烧掉当肥料的干稻草，牛吃得那个津津有味！不能再喂了，网上说长时间运输，牛有应激，不能喂太饱。
只有那头费了好大劲才拖回来的大公牛，一直静静地在一角站着，不吃不喝，腿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没关系的，土牛吗，两三天就好了，不用管。"司机一脸地不在乎。
这时天色暗了下来。于是剡鸡剡鸭，招待村里一同来帮忙及看热闹的村民们，顺便也贺一贺。
当晚，众人尽欢而去。

买的第一批牛，从广西大新进的，纯属无心插柳。
在市场调查期间，进了一个广西养牛的Q群，群主马山人，养、贩、屠宰、卖肉一条龙，牛、马、驴、鸡、鸭、鹅------都经营！
知道我要买牛，便告知马山这边有，价格美丽！一农户近期就要卖三十多头土母和小牛，全山上放养。这正是瞌睡有人送来了枕头，于是约好了时间，便开车前往马山。
到了目的地，却大失所望，农户只有十来头土公牛，问：“不是说有三十多头土母吗？”答曰：“在山上，如果需要，先下定金，明天去山上赶牛下山，后天中午看牛。”连牛都没看到，如何下定金？农户为坚定我们的信心，把我们带到村边的山脚下，一对利木赞母子牛正悠然在树丛中吃草。眼前顿时一亮，那对牛太漂亮了，母牛身形魁梧粗壮，估约千斤，小牛为公牛机灵活泼，见有人来了便欢快地跑将过来，伸头往农户身上靠。这养大了做种公也不错！
“这对多少钱？”
“一万九，已卖了。”
“卖了？卖了叫我们来这看啥？”
群主看我面露不悦之色忙说：“你看下定金，后天来看？”
“后天可以来看，牛好，价格合适我们就买。”
“不行，先下定金，万一你们说看不上或价格不合适，那我不是白上山一趟把牛赶下来了？”
我坚持看不到牛不交定金（因为上过当，所以在没看到牛，没谈好价格前不交定金。不然对方使诈，牛不好，却要高价，你不买，定金也没了。或许对方不是那样的人，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钱在自己手上，安全些，也主动些），谈不拢，于是和农夫分手。
“后天是靖西牛市，要不明天下午我们出发，我开货车过去，晚上在靖西汇合，后天一早去牛市？”群主在我上车前问道。
“可以，明天早上电话联系。”
晚上，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群主来了电话，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我明白了，大意是靖西那边的牛价格并不便宜，如果我买不了牛，那他就白跑一趟，因为我不买，他没中介费。
我：“我不买，你的货车来回费用我照付。就算我不买，你自己看中买了，运费还是算我的，怎么样？”
群主：“如果你们买不到一车，我可以自己买吗？”
我：“可以，而且可以先送回马山，在送南宁，运费按真实里程算。”
群主：“要不这样，我先过去，你就不要过去了。合适的我帮你拉到马山，先养一段时间，凑够一车了，再送过去给你。”
我：“也可以，但我还是想要过去看看，见识一下。”
群主：“我这次过去主要是买马，牛、马不混装，上次混装死了三匹马，所以这次我不装牛，你过去也是白看。”
我：“那好吧，下次再说吧。”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群主会突然变卦，仔细一想，应该是以下几种原因：
1、群主真的是去买马；
2、群主村里亲戚可能要用他的车到靖西买牛，乡里乡亲，推脱不掉，只好找我；
3、我去现场，价格曝光，除介绍费外，他吃不到差价；
4、群主有事，去不了，找借口推脱。
靠！管他到底有什么事！难道缺了他不行吗？到靖西后难道现场没牛贩？没车？开玩笑！自己去，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自己开车前往靖西。半路，忽然想起在石埠结识的大新的一个牛贩，不如让他带我去靖西。于是给了那牛贩一个电话。
“什么，你去靖西买牛？来我这，我这里就有！”
于是更改线路去了大新。中午简单吃了一碗河粉，便和那牛贩一家一家农户去看牛
。这里地广人稀，路又不好走，到了晚上，终于凑够了十六头牛，够牛贩的那破农夫车一车的了。于是交了定金，牛贩明天一早挨家装车，运到南宁后付尾款。
牛回来后，便交给了表哥来打理，按计划，周六、周日回乡下看看即可。
但三天后，坐不住了，一大早起来就做了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去看看牛？乡下有人呢，相信他们！嗯…不，他们没经验;
现在回去和周六回去一个样！嗯…不，牛毕竟是花钱买来的，这样一买回来就扔下不管有点不太负责任。
网上说牛有应激反应，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嗯…不，如有问题，乡下会来电话的。
不对，乡下那没信号。嗯…不，有事可以出到大路边呀！……
跟电视剧、电影或小说里那主人公的思想斗争不一样，他们能在瞬间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个英雄人物及事迹并让主人公热血沸腾，于是一个个壮丽动人的故事便展开了……
而我这区区三十头牛，等我做好思想斗争并驱车赶到乡下时，已过11点半。
小山村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正往前走，忽然从前面屋子转角处蹿出几只土狗"汪汪"一阵狂吠，引得村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走近了，那几条土狗停止了狂叫，低着头，摆着尾跑到人的脚边，边转边闻……。
门虚掩着，推开，喊了几声，没人，于是便转身朝那存放牛的老宅走去。老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地面那一摊摊形容不出颜色的水渍和空气中弥漫的牛屎味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有牛的存在。
信步走到路边，观察了一下，便沿着有啃咬痕迹的草一路走了下去。路上，偶遇的几坨牛屎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走了约么二十来分钟，来到了岔路口，望着齐腰高的野草，心中打蹴，不如回屋里去等，中午他们都要回来吃饭的。
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想上网看看新闻也不行，只能百无聊地坐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被一阵轰鸣的摩托车声惊醒，忙起身到屋外，只见表哥左手一顶草帽可劲地扇着，右手拿着一把柴刀推门进了院子，后面，表嫂、表侄、侄媳鱼贯而入。
"来了！"
“嗯，来了。"
"先坐会！"
众人忙着洗手洗脸。
"来了也好，等会喝了粥一起去找牛！"
"找牛?"
"对，找牛，有四头牛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被偷了？"
"不会，不会被偷的，只不过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原来不是说先关起来三两天观察观察才放山上吗？"
"你买的牛都不知道是不是生下来就没吃过草！前天一早就去割草，除了中午歇了两个钟，全在割草，那些牛就吃个没停!"表哥的声音忽地提高了八度:"所以没办法，昨天绑了牛铃就赶上山了。下午去点数，少了四头，以为吃饱了到哪里睡觉去了，但今早一去，还是少四头，只能把家里人叫上一起去找了！等下先喝粥，没菜啊，喝完粥继续去找。"
乡下的习俗是一大早煮一大锅自家种的新米粥，摊凉，中午或晚上回来喝上几大碗，那身上的燥热、疲劳便会被从体内散出的一丝丝舒爽驱赶得一干二净。我特喜欢喝粥上的那一层米浆，配以乡下自腌制的指天椒，咬一口，满嘴那酸辣的汁水，特开胃！
喝过粥，歇了会，分别骑上摩托车便又一同出发上山找牛。
摩托车在山间那因需运送木材而开辟的泥路上行驶。路边杂草锋利的边缘不经意间在手臂上划开一道道小口，又痒又痛，于是尽可能把手臂收拢，"妈的，下次穿件长袖，戴个手套来才行！"
都十二月了，估计北方下雪了吧！这里还穿短袖，怪不得北方的到南宁买房的特多。
一群牛躺卧在路边和树林中。停下摩托车，约好六点无论找到与否，都回来这里汇合，于是便兵分两路向山上爬去。
"牛…牛牛…，牛…牛牛…"边走边吆喝，不时还停下来，听听是否有牛铃声。
奇怪了，自己在公园跑步时十来分钟就觉得呼吸困难累个半死，现在在山上爬了近一个多小时，衣服都湿透了，但一点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特别清爽。
又爬上了一座山头，停下，倾听是否有牛铃声。望着眼前那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像一个个朦胧神秘的少女，披着绿色蝉翼般的薄纱，含情脉脉，凝眸不语。
啊！我来了！让我来揭开你那神秘的面纱吧！***把我的牛藏哪去了？！！！！！！

五点来钟，天色快速地暗了下来。未到约定时间，人都汇合齐了，于是原路返回。一路无语。
“今晚住这还是回去?"
"吃完饭回去。"
"好吧，开车就别喝酒了！下次来带个罐子，装点豆稔酒回去……嘘！…停，安静，听，牛铃声！……"
叮…叮叮…叮……，一阵铃铛声若隐若现。
"去看看，牛回来了！"表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正在冼菜淘米的婆姨们也丢下手头的活，瞬间消失在庭院中。
老宅里，一头公牛，三头母牛正用奇怪地眼神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一群男女，哞，公牛哞了一声，尾巴便一甩一甩地懒得理会眼前那一群大惊小怪的人，嘴里象嚼着口香糖一样，就在那慢条斯理地嚼啊嚼。
"靠，下次回来能先打个电话不！都找你们一整天了！"表侄子愤怒地喊到，但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南方十二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某天上午在炎炎高温之中心里不断咒骂:该死的天气，都12月了，还不入冬。而到了下午，凛冽刺骨的寒风想尽一切办法从人与衣物间的缝隙钻进去钻进去似乎不把一切温度高于它们的物体冰冻起来而绝不罢休。于是大街上也就有了一道奇观:夏装的俊男靓女们瑟瑟发抖地在寒风中从身着厚厚冬装的闲庭信步的人们身旁匆匆赶路。一开始，报纸上那对比强烈的图片令人忍俊不禁，但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冰雹、寒风冷雨一周后竟迎来了回南天。回南天，北方的可能体会不大，这么说吧，回南天怎么一个“潮"字概括得了？如果说在那种天气下，连声音一拧都能拧出一把水来。
牛在野外，不说空调抽湿机之类，连个象样的牛棚都没人，想想都觉得难受。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始终有些担心。但这也是实验计划中的一部分，当初决定在十二月买牛就是为了看牛能否经得起南方冬季恶劣气候的考验。如果捱得过去，那才能说万里长征胜利地迈出了第一步。这么一想，心中也坦然了。
但该来的总会来的。回南天结束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我不得不驱车赶回乡下。原来趁天气转好，人们到山上看牛，找了两天，一头小牛，一头没母牛带的小牛不见了。其实本不用那么紧张，但一想，牛是被偷了还是死了？如果被偷了那说明极不安全，被偷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果死了，是病死的还是雨天路滑从山上摔下来死的，甚至会不会误食毒草毒虫？始终都要有个交代吧！所以立马行动起来。
傍晚时分，小牛找到了。前两天人们把重点放在了山上，今天转移了找寻的方向，最终在废弃农田草窝的水坑里找到了小牛。小牛倦缩着在水坑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用长棍捅了捅，那侧着的头缓缓转了过来，双眼充满了绝望和哀怨，没有一丝被发现后应该有的惊喜。
五个大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牛抬了出来，弄了一辆“三马仔"运回了老屋旁。一番折腾，牛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不能站起来，但头能抬起来了。喂了些盐水割了些草。牛还能吃，吃两口便要休息老大一会。应该没事吧，能吃就好。在小牛旁弄了一个火堆，让牛烤烤那水淋淋的身子。
搬来了几箱啤酒，自己下厨弄了一大盆紫苏嘎娄豆豉蒜米辣椒酸笋炒田螺，几个人在屋内喝着酒，闲聊着，不时出去看看。
半夜时分，那牛似乎来了精神，几次想挣扎站起来。"好了，没事了，都去休息一下吧。"众人散去，我和衣在沙发上想眯一会养养神，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老表，醒醒，牛不行了。"睁开眼，天已亮了。
已熄灭的火堆旁，牛静静地躺着，就那样与世无争地静静躺着，了无生息。
众人也静静站着。不知过了多久，表哥才轻轻地说:"埋了吧。"
"不如剥了皮，肉拿去喂狗…”
"埋了吧，我上山去看看牛。"说完我转身向屋内走去。
"我也去，顺便把盐砖带过去。"表哥也转身跟了过来。
其他人也散去准备铁锹铲子……
"去山上桉树林里，不要去田里……坑挖深些……多放些石灰……"出门口，表哥向众人啰嗦道……
阿海，这是我接触的第一个养牛"专家"。他的辈分和年龄都比我小，但我还是觉得称呼他为"海哥"顺口些。
第一次与海哥见面时，海哥身着一套迷彩服，裤子和解放鞋泥迹斑斑。不苟言笑，身体健壮，还算得上靓仔吧。
海哥不会粤语，只会壮话和蓝瘦香菇式的煲冬瓜(普通话)。
厉害了，我的海哥！搞了半天，在这左拐右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中还有这不显山，不显水的养牛厉害角色。五年前，在我满世界找地时，他已经不声不响地买了三十多头牛，开始了在山上放养。而如今，发展到了两百多头牛的规模。问他收益如何，面部表情一如既往僵硬:一年利润六十来万吧！我心中一阵抽搐:不会吧！牛皮吹得有点大！这比一个高级白领一年挣得还高，你让我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所谓高材生情何以堪！
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海哥何来如此高的年收益，寻找着可以否定他的一切蛛丝马迹。
"现在每个月都有五、六头小牛出生，到年底估计能多出六十来头吧。"说着伸出双手，蓝色的:“去年生了五十多头，死了几头，出生时消毒没跟上，现在小牛生出来我都用蓝汞涂抹小牛脐带，手都洗不掉了。"
"……三天一墟，可杀一头牛。杀牛要先去屠宰场办手续，然后请人帮杀、卖，给三百元到五百元一天给别人。…一头四百来斤的牛能卖七千多元，春节期间打工的都回来了，一天要卖两头…放养的，比别人贵些，大概贵三到五元，别人三十五，我要三十八，别人三十八，我卖四十二…不担心卖不出，现在人家都提前打电话预定，定多了弄头大的，定少了弄头小的，剩余的才拿去市场，一般上午九点前能卖完…牛血牛骨？一样有人要，牛骨卖六到七块五一斤…当然自己没有这么多牛卖了，有时会去牛市买些菜牛回来…"
大脑里涌入海量的信息，慢慢去消化吧。
其间，海哥还把带来的一个U盘插到了电视机上，播放他养的牛。画面比较单调，但也颇为壮观:伴随悦耳的牛铃声，一群群牛或走来走去，或上山下山。看了几分钟，有点烦。
"海哥，去看看我们养的牛，指点指点！"
"好！"海哥爽快地应到。

没有开摩托车，众人徒步前养牛之地。人手一顶草帽、一把柴刀、一灌满水的水壶，悠哉悠哉在风景如画的山林中漫步，这一刻仿佛众人是在进行一场乡间旅行，而不是去养牛。
因为放养之初，不断有牛潜回那曾经安置过它们的老宅，表哥便做了一道道隔栏，将放养地隔成了三个区域，计划轮流放养。
到了目的地，众人翻越隔栏，往前走了不一会，牛群出现在眼前。人往前走，杂交牛满怀介意地慢慢踱远，始终与人保持一段距离。而土牛则漠视着，仍不紧不慢地吃着草。几只小土牛则好奇地跑到人跟前，低头闻闻人们的裤腿，不时伸出舌头舔啊舔。
"牛闻到人衣裤上汗的咸味！对了，你们给牛喂盐吗？"海哥问到。
"喂，喂盐砖。开始牛不吃，现在一放都过来抢，三天放一次。"表哥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身旁的那头小牛。小牛惬意地站在那，不时猛地摆摆头或摇一下尾巴，一幅受用的样子。
“这地方不好……"
"怎么不好？"未等海哥说完，表哥激动起来，撇开身边的小牛，往前紧走几步。“你看这，这，这！"手指在前方、左右两侧指点着。“前面是条河，牛出不去。左右两边，山这么高，这么陡，牛上不去。前面闸一关，这里就成了一个天然大牛棚！吃完了这片草，赶到外面山上，闸一关，十天半月里面的草又长起来了。等外面吃得差不多了，又赶回来，闸一关，省时省力！其他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吗？"说完，随手拔下一草芯，一把塞进嘴里，用力嚼、嚼…那粗细不过牙签的草芯，在嘴里宛若变成了一根汁水饱满的甜甘蔗。
"我的意思是这地方这时节不适合把牛圈在这片区域，太潮湿了。"海哥仍然一付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表情。"你们看，这里以前是水田，虽然现在水位低了，田表面是干了，但泥土里的湿气还是很大的。"海哥说完，用菜刀在地下挖出一大块泥土:“看，这泥里水份多大！而且这时节雨水多，回南天多，在潮湿地方呆久了，牛受不了的。再说了，牛在这片区域活动过于频繁，草虽然多，牛来回踩踏，草不是被吃光的，是被踩死的。"
“这些牛刚回来，就应该先在一个地方呆一起，便于它们相互熟悉，以后放出去就不会分群。"表哥语气还是那么强。
“分群是肯定的。我建议打开闸，让牛能到外面去，爱上山上山，爱到下面就到下面。吃百草，运动多，病就少！"
“病？什么病？牛哪会这么容易得病？牛又不是没养过！最多时我养过八头水牛两头黄牛。水牛冬天怕冷，黄牛不怕，什么病也没得过！"
返回的路上，海哥和我落在了后面，边走边聊。
“网上说黄牛的病很多，比如拉稀、身上长肿块、母牛难产等。对了，你的母牛生小牛时你们也通宵在野外等吗？"我问。
"嗯，放养牛吃百草，运动多，病少些。拉稀，也有。草多时，牛尽挑嫩草吃，也会拉稀。拉的是不成形，落到地下一摊那种，不过没事，不用管。放养牛难产少，至少我没遇到过。也不用专门去守，现在是巡山时看见有刚出生小牛时就给他肚脐那里上些药。"
"母牛呢？要打针喂些消炎药吗？"
"我没试过。不过听说土母第一胎尽量不要人工配品种牛冻精，难产机会大。我用自然交配，每两年换公牛。反正现在没碰上什么大病。"海哥拿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接着说:“对了，刚才我可能说得太直接，你表哥要强，有些话他可能听不进去。我刚才看见那头小黑母牛，就是没挂铃铛的那头，走路有点不自然。你跟你表哥说一下，说是你发现的，然后去检查一下。有什么情况到时找我，希望没事，有事都是好事！"
"好吧，到时看看，检查一下，多谢了！"
看不出这个整日板着脸的农村小伙，怎么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呢！

海哥的建议未能引起我的重视。过了几天的舒坦日子，乡下电话又来了。表哥含糊其辞，说牛出了点状况，大概是牛脚有点伤，可能是不适应这里山里碎石多的缘故，蹄子有些破损。我一听，也不觉得是多大件事。牛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上次那黑公牛卸车时刮伤了大腿内侧，没给上药，不知不觉却已全愈。这蹄伤了，估计很快就会好的。所以又过了两天，到了周末，才驱车回乡下看牛。
找到了牛群，牛儿们有的悠闲地用舌头随意卷着自己中意的嫩叶，送入口中细细品尝，完全没了刚回来时那狼吞虎咽的范儿;有的正侧躺差着休息，其中包括了表哥说的那头蹄受伤的黑公牛。
黑公牛躺在地上，不断舔自己的蹄子。朝黑公牛走去，旁边几头躺着的牛翻身站起，猛地抖了抖脖子，然后懒洋洋地向一旁踱去。而黑公牛，则无动于衷，专心致致地舔着蹄子。
咦？不对啊！不但蹄两趾间开裂，蹄上边缘也裂开了，露出了鲜红的肉。想把黑公牛哄起来，但黑公牛却极不给面子，依然躺着。
想起海哥的话，于是对表哥说:“把那头小黑牛抓住，看看它的蹄。"
"什么？"表哥一脸疑惑，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小黑牛靠去。小家伙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身子一顿，即将暴走。说时迟那时快，表哥猛地张开双臂，向前一扑，双臂紧紧抱住了小家伙的脖子。小家伙四腿拼命蹬地向前。表哥几乎整个身体压在了小牛身上，脚在地下拖着。小家伙未被表哥那粗壮的身躯压倒，而是倔强地拖着表哥向前，一步、两步……表哥右手臂紧紧搂着牛脖子，左手滕出空来，一把抓住了小黑牛的左耳，接着右手也迅速抓住小牛的右耳。表哥站定身子，小黑牛这时由拼命向前改为了向后退，却，一步退不了，也只能站住了身子，与表哥抗衡着。
"来，你来抓住它耳朵，我来检查它的蹄。"
表侄顺利抓住小牛的双耳，表哥抓起那拼命挣扎的牛腿:"这头蹄子也伤了！"
“不要放，等我拍个照。"拍完相，放了小牛。
"下一步干什么？"表哥问。
"继续检查。"
小牛们的检查很顺利，又发现了两头蹄子有问题。
看来问题不简单，接下来轮到大牛们了！
休息了一会，目标锁定，表哥故技重施让表侄抓住了牛耳，但检查并不顺利，牛挣扎得厉害。
"我做个笼头，你来拉！"表哥不顾正揪着牛耳的表侄，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用随身缰绳做了个笼头，套住牛头，把另一端的绳抛给了我。退后两步，缰绳绷紧！……安全，下一头。
这次的目标是头西杂。未等表哥靠近，那西杂早已警觉，先表哥一步向前冲去。表哥这时也扑了过去，可只堪堪碰到了牛脖子，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扑倒了一大片杂草。
牛向我冲来。
"拦住它！"表哥大喊。
凭着在电视上看过几场西班牙斗牛士的表演，我优雅地轻轻一侧身，张开双臂，照原先表哥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就要去抱牛的脖子。
"哎哟！妈呀！"耳朵嗡地一声，四周刹那间安静下来，安静下来……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以至于牛身狠狠地撞我一个趔趄时，那人在空中飘的感觉实在太美妙！
站定身子，彻骨的痛疼从脚背上传来，"刷"，浑身的冷汗一下全冒了出来。
"没事吧？"不知何时表哥已从地上爬起，来到了我身旁。
"没，没事！"低头看着脚背上那鲜明的牛蹄印，无语。
“用绳绊腿！"表哥向表侄下了命令:"今天看谁狠！"
于是，在荒废的田地上，两人一牛展开了一场激烈地追逐赛。
父子俩完全低估了西杂的运动能力，几次要绊住它时，都被它轻松从绳上一跃而过。
几番折腾，父子俩累得气喘吁吁。“算了，换另一头牛吧，这么能跑，应该没问题。”递了两支烟给那俩父子，找块阴凉地，休息休息。
工作继续，但进展并不顺利。当三人第N次休息时，大半未查的大牛站在远处好奇地看着我们似乎在说:奇怪？见过有劫财劫色的，没见过有打劫牛蹄的！
"这不是个办法。你们看，刚才那蹄子裂的牛明显动作迟缓些，不如先观察观察，看这几天是否有行动不便和舔蹄子的牛。这五头牛先赶回去，问问其他人是什么情况。"我说。
父子俩都同意，于是一行三人赶着隔离出的五头牛往老宅而去。一路上，对某头负隅顽坑不肯前行的大母牛又拉又打，甚至不惜把母牛尾巴抓起往上抬，逼着那家伙为了不暴露隐私部位而快步向前。
终于，安全抵达老宅。

晚上，洗完澡，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脚背不痛了，却无半点睡意。于是打开手提上网查阅相关资料。
"腐蹄"?"五号病"？个人意见更倾向于前者。把拍的相片发在了加入的养牛Q群里，看看各位"前辈"、"专家"们的意见。
"专家们"的意见相左，吃瓜的群众也分成了两派。
夜深了，"专家们"达成一致意见一一观察观察，看是否有"五号病"的其他症状出现，如口流粘液之类……
吃瓜群众的讨论越趋激烈，慢慢演变成谩骂，最后半夜三更互相抬出了对方的老娘来助威。
算了，不如早点休息，明天给个电话给海哥。
虽然是"腐蹄"还是"五号"未有明确结论，但却也知道了明天应该准备些高錳酸钾，稀释了冲洗伤口。
第二天一早，给海哥电话，接电话的是海哥老婆。不巧，海哥病了，发高烧，一大早去医院急诊输液去了，不方便打扰。
等药店开了门，便买了几大瓶高锰酸钾往乡下赶去。
"这样，先用高锰酸钾溶液给牛洗伤口，另外看有没有靠得住的兽医，请人家来看看。"
"我去问问！"表侄接下任务，转身骑上摩托车出去了。
"阿海上次提醒过我要注意，但我忘了。不如这样，把闸撤了，让牛有更大活动空间。"
"阿海上次说过？你怎么不告诉我？"
"忘了。"我不好意思笑笑。
"好吧，我等下去把闸开了，把牛赶出来。"
经人介绍，二塘有位曾医，两天后才有空，所以只有等了。与表侄约好兽医来的确切时间，便返回了南宁。
不会是个“黄绿"医生吧！这是我见到那兽医时的第一感觉。兽医六十来岁，身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蓝色长褂，挎一鼓鼓囊囊的帆布袋。一口大黄牙，一说话，门牙缝中的那一缕青菜丝若隐若现。眼球白多黑少，偏那眼白又泛着些浊黄，右眼眼角还有一坨眼屎，都不知这家伙洗过脸没有。
"医生，这个是什么病？会是五号病吗？"等兽医检查过，我有点担心地问到。因为现在有三头小牛病了，若是五号病，小牛死亡率高些，所以担心。
“莫乱说！什么五号病？你说是就是吗？你知道什么是五号病吗？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们这里，重来没有这东西！"兽医咆哮到！
也不知那兽医为何突然如此激动，连那牙齿上的青菜叶在兽医的咆哮声中奇迹般消失。
"要打针！"
"打针？打什么针？"我一愣:''是抗生素之类的吗？"说实话，我对给牛打针心里多少有些抗拒，自己的目标是养生态牛，能不打针就不打针，怕有药物残留在牛体里，也怕打了针后牛日后的抵抗力变低。
“青痛汀"。兽医那带浓重壮乡音的普通话听不大清，这个药名只能音译了。
"多少钱？"
“一百五"
正犹豫打还是不打，那兽医早已打开帆布包，拿出一铁盒，打开，拿出一粗壮的铁针筒装上了针头。又打开一没有任向标志的硬皮纸盒，里面，一瓶瓶大拇指头大小的药瓶外包装全被撕去了。
这是什么鬼药？打还是不打呢？如果是抗生素呢？管他呢！抗生素就抗生素吧！又不是经常打，偶尔一两次也不打紧。如果不打，牛死了，损失就大了。另外也没见过牛打针，一百五十元当学费，也值！心里拿定主意，便对兽医说声"稍等"，便出了屋门把正在外面整理青草的表哥父子叫了进来，一同学习学习。
重新回到老宅里面，兽医已拿着装满药液的大针筒在等待了。地面没有原来装药液的小瓶，估计兽医收起来了，是兽医不愿乱扔垃圾呢还是不愿让我们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药呢？唉，懒得管他了！
“来个人拉着绳，不要让牛乱动！"
表侄上前用力拉紧了牛的缰绳。兽医上前走到牛身旁，左手在牛背上捋了捋牛背，右手拿着针筒对着牛屁股就是一下，不用五秒，就已拨出针来。"下一头！"
"医生，不用换针头吗？不会交叉感染吗？”我问那兽医。
兽医沒理会我，只安排表侄拉缰绳。转眼，才七、八分钟，五头牛全打完了针。兽医低头收拾东西，我从钱包掏了两百大洋，等兽医整理好东西站起身时递了过去。
兽医看了我手上的钱一愣，又看了看我。
“一共两百，那五十元不用找了。"我想，这次多给些，下次用得着兽医帮忙时会好说话些。
"一百五一头，五头共七百五。"兽医冷冰冰地说。
什么？一百五一头？五头牛才打了一针管，不到十分钟，就要七百五？靠！不如去抢！想到这，刚要发火，但一想自己刚开始没问清楚，或许行情是一百五一头呢！再说针也打了，总不能把药水从牛体里抽出来吧！于是又掏了六百加了上去。
“没钱找。"
"没关系，不用找了！"我笑道，心中一直在骂:死骗子！死骗子！
"如果下次我们自己备药，请你来打针，要多少钱一头？"我问。
"一百。"
靠！还要一头一百！
晚上，上网查“青痛汀"，查得一头雾水，这东西是药还是不是药？或许兽医讲的是另外一种药吧！
再查给牛打针，要剪毛、消毒，似乎还要先把针头扎牛身上才连针筒。药的剂量还要根据牛的体重。
看完无语！今天这兽医说他是地道骗子呢还是说他经验丰富呢？
上Q找牛友们聊天，一打听，的确给牛打针一头兽医收一百五十元左右，这倒错怪那老家伙了。
牛友们开始有劝我把牛干紧处理掉，毕竟牛还活着，处理掉就算亏也亏不了多少。我回复先观察观察。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就算牛全死了，也不处理。如果一遇到问题马上把牛卖掉或杀了，那还养什么牛？日后如何发展？有什么事权当积累经验了，当初决定十二月买牛就是为了考验牛是否能度过最恶劣的环境，其中也有伤病的考验。坚持下去，莫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