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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驻守一事，算是这做武官的总要历经的事儿，好在自个儿被派到武昌离京城也算不上远，三月述职入京算得上是顺利，得了一日空闲在京中休息，只是自个儿心里头有一桩事儿惦记着，也没的功夫歇息，而是寻了时候往国子监来。】
【国子监里头觉禅大人乃是阿柔一族兄弟，与自己也算姻亲，便直接寻了他万事也方便。】
敢问觉禅大人可在

【三月煦暖的春风送还回了来自远方的客，不知在外历练的白禅载元如今是何心性了？甫得知他步履匆匆，往国子监处拜谒的传话，还兀自惊愕，缘何不归往家中去探阿柔？井水不犯河水，偏毫无任何征兆地往我这官学，凑得哪门子热闹。新烹制的茶放在手边还未凉透，自持地收敛起情绪，当着睽睽的众目下不好相问。】
自然是在这处的。
【他这位妹婿，素来有所耳闻，不好妄议，想来他此番前来，绝不是为了家事。派迎进来后，才好问他的来意。冒昧揣测，若是遇到难处，也不妨碍伸出援手。】
莫要生分了，阿柔是妹妹，你与我也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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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营中人比之这火器营里头的八旗子弟是有好处也有坏处，自个儿手下头带了一众新兵说起来是直爽性子，只是有几个未免实在是不知大小了些，自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却也想着叫他们读几本书来，好叫他们磨一磨性子。】
【我与阿柔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却自个儿岳父岳母二位，同觉禅府上头的旁人也算不上亲近，如今来寻他虽说借了姻亲的名号，但也依旧是朝中同僚相处之态。】
今日前来是有一桩事儿想着拜托你，只是也不是什么耽误时间的事，大人可有空

【本是好意热络，想来他难得来此一遭，大可先把酒言欢，再述来为难之处。偏遇上了个不领情的，相拒千里之外，着实扫兴。白禅一族的变故，早有耳闻，不胜唏嘘叹惋。保不齐心性异变，难疏愁悰。也不好与他计较，若要公事公办，奉陪到底就是。】
【轻抚过肩头，示意其稍安毋躁，不妨娓娓道来。】
委实见外了，你若有急，没道理不相帮。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冷灶烧不起热火，贵胄堂皇的事情，恕难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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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接连辞官归乡，几个伯父叔父也上奏请辞，如今白禅一族在朝内远没有之前热闹，只是这也是自个儿家里头一番思量，却在旁人眼中生出来几分旁的意思，我知他多想了些，却也不念着开口解释，到底也不是什么关紧的事儿，该怎么想就怎么想的。】
是这样，我如今驻守湖北，新进绿营一批小子皆是些没大没小的脾性，我便想着叫他们读些书来磨一磨性子，只是能读什么书我却为难了，想着还是得寻你帮我想一想，叫他们读些什么书好，能叫人沉了性子也别太晦涩

【敢情原只是这样一件不成事，不可称之为事的“疑难杂症”。本来还担忧他要拜托可否走动调职归京，或是询复吏部考课绩政，远在我力所不能及范围的托请。连应付的场面话都已默然备下，虽恕难从命，但仍酌情周顾，绝不含糊，有负恩馈嘱托。】
【摸爬滚打久了，仕宦的门道渐了熟于心，更觉必要在各处走动。尤其值此风云莫测的多事之秋，单是一味明哲保身寻避祸之道，实在无足已应对未知的险棘。】
【凝神思忖片刻，就有了主意。也不与他见外，直接了当回复 】
这事好办。单纯这样一桩笔墨功夫就能解决的事情，又何苦亲自来一遭？你方才所说着实有理，太枯燥乏味的论经讲道，可能适得其反。我倒有一愚见，不妨听上一听。《增广贤文》一书，内容广泛，深入浅出，倒值得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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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内武官虽说也是要读书的，只是那些个招来的兵将却不是，自个儿亦是因为不喜诗书才入军营内为官，眼下想着能教育他们一番，也得寻人帮忙。】
行，那我回去了便下令让他们好好读这书【一桩心事已了，本该就此别过的，只是公事说完了，心里头却还有一桩私事儿想要拜托于他。】
【先不曾开言，只起身来，于他弯腰行一礼。】我还有一桩事儿，想要拜托大人，我如今驻守湖北不能多在京中陪阿柔，此番归京她性子愈发沉闷，我恐她是因为先祖离世一事伤了心，故而还请我不在的时候，大人能得空宽慰她一番，停安在此先谢过了

【实际对军营再熟悉不过，我不曾任过一天武职，可最深的记忆全留给了阿玛就职的前锋营与健锐营。他并不对此讳莫高深，每当谈及有关点兵练将、辗转征战，寡言的他也能侃侃疏谈几段。只是征戍远行，常遥隔关山万里，相聚的时日屈指可数，戎马将军深引为终生的抱憾。】
风土殊异，想来湖北的人情民俗，与京中大不同。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是了，我也不再饶费口舌。
【于情于理，我都应尽心照拂。可谁又不知，四妹阿柔最是毅然，大凡是遇到了磋磨，恐怕只会独自一人承担。哪怕是有心帮衬，却也的确无从着手。】
你放心便是了。即便没有你这番嘱托，我也会安抚柔妹。但你是她的枕边人，理应最清楚不过她的烈性。劝是一回事，能不能想得开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你身在湖北，往家中递的书信可不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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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往湖北驻军之后同阿柔之间的书信是不曾断过的，每回托人带回去的点心也是一份不少，只是定襄公与阿兄先后离世一事叫她受不住，我却又不能回来如今好不容易赶回来了，这人却一直在我面前撑着，我素来知晓她不愿意同我面前示弱，眼下也只有拜托兄长了。】
我记着的，该有的从来不少，只是——【阿柔性子如他所言，也并非几封书信就能叫她有所改变的，我心中亦有无力之处也不好同他开言。】总之我先谢过您了。

【昔年里阖族对吾兄应玺寄予了多么深切的厚望，他郎绝独艳，身负高世之智，自少年时便显声扬名，每一人都以为他合该是做万人之上的宰辅，或者载笔登阁的贤臣。若时光永远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造化总是弄人。启明星憾然陨落时，便终于领悟了，缘何阿玛要悉心教导我——“和其光，同其尘”。】
【尽管多年不常相见，偶然逢至年节关头，他自遥远的福建风尘仆仆打马回京，几近不敢再与他相认，实在与过去记忆里的他大相径庭。谁能想，兄长去得如此突然，莫说是一母同胞的梁姐儿和柔妹，我与阿盈亦悲伤不能自持，究竟是与至亲永别。】
【这样伤怀的事情，怎样劝？怜我这身外人亦沉湎在痛中，失望的节哀顺变，又如何聊以慰怀？】
停安，下次如有调任的机会，莫要再往外去了。阿柔，我恐她承受不来了。
【话至此，其中的轻重便得他自己来掂量来。所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不要到失去才追悔莫及。春光烂漫的三月，在愁绪中，愈加昭显得突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