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力团上来了！”何书光喷掉了最后一滴汽油，兴奋异常。
哭声越来越大，听着不似人声，好像某种冥界里的怪物，发着长长的低吟，向它那些吃死尸的同类发着信号。
龙文章抱着他的枪，蜷着坐在能看见大门的一个隐蔽点里，张立宪何书光们也凑在他后面不远，眼巴巴地看着门，等着他们的师座出现。孟烦了带着狗肉做第二轮巡视，把他的团长的部署再扎实一下。
山坡下枪声先是响成一片，然后又断了，安静了快十分钟，又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就这么断断续续、忽远忽近地响着，听不出战斗的状况。枪声间断的时候，哭声就会传上来。这凄厉的哭声，听得连远征军的老兵们都汗毛倒立。
龙文章回头问张立宪：“你们师座这是打的什么仗啊？以前也这么打过？”
“虞师座暴力倾向那么严重，一向喜欢重火力武器啊。”孟烦了插嘴，“这次打的好文啊，这一折叫四面楚歌吧？”
“打仗还有文打武打？”张立宪气呼呼地反问。“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声啊？”
“怒江两岸，不是中国人就是日本人，除了活人就是还没烂透的死人。既然不是虞师座弄出来的响动，就是日本人哭的了。”龙文章 说。“你们谁听过日本人哭？”
“我听过。”阿译说，“喝多了的时候连哭带唱的，好像不是这个调。”
“在哪儿喝多了？妓院里，还是老百姓家里啊？”迷龙问。“那借酒撒疯的调能和这个一样吗？还是蛇屁股说的对，我们一定弄死他们一大官，他们来不及做棺材，就哭丧呗。”
不辣在一旁呵呵呵地笑。
夜深了，凉风随着月光飘入树堡之中。除了值勤的人，大家都昏沉沉地睡去。龙文章坐在原地怔怔地盯着门口，恍惚中一个细长的影子在门口的月光里伸向他；眨眨眼，才发现那是幻觉。他身后靠着沙袋垒成的遮挡，后面坐着张立宪、何书光哥俩儿。他们一定也睡不着。龙文章没想到现在他还能有心思赏月——月亮在天上穿行，依次在树堡的小窗里显现。哭声还在继续，听着那么让人起急心烦。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声！”龙文章恶毒地咒骂着。
“刑天！”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着，“砍了头的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向天叫战不止！”
龙文章嘲笑地哼了一声，为的那个目高于顶的腔调，为的那个不切实际的理想。
凌晨四点钟，启明星升起来了。
龙文章叫醒了所有人，大家虽然各守各的枪眼，却可以听见团长和孟烦了，张立宪，何书光这几个军官商量的事情。
“天亮之后，咱往外冲吧。”
“为什么呀？”最先反对的是烦啦。
“虞师座这是没攻上来啊。”龙文章分析，“也没有收到电报对吧。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吧。”龙文章看着张立宪他们，“要是日本人把师座架到阵前怎么办？别说活的，就是尸首，被他们切碎了，咱们怎么办？我们冲出去吧。自己挣条活路，还能给师座打个接应。”
何书光摇着脑袋，“不会，我们师座怎么会落到日本人手里呢？师座不怕死，他绝不会被俘的。”
“是呀，不知道要上演哪出呢。敌特戏和谍战戏最近也太多了。千万别跟咱们这儿也来这么一笔，多俗啊。”
“说什么呢你，死瘸子！”
“师座没有按照原定计划打上了，就说明事情有变，而且是巨变。恐怕是出了一个师长能控制的范围了。他打上来也罢，打不上也罢。我们的作战计划是完不成了。”
“团长，我们不应该就这么放弃吧！要是对岸不进攻也就算了。既然已经上来了，我们就等吧！”
“要是我们都是砍了头还能打仗的鬼怪，我就带你们打。”龙文章嘀咕着，想起虞啸卿，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他笑的这么大声，这么突然，把挨着他坐的几个军官吓得往后挪屁股，围在他周围的圈，一下子扩大了。这笑声传出树堡，惊得连鸟都飞起来了。地平线上，已泛起鱼白肚儿。
两声枪响，是柯尔特的枪声，震得山都发颤。山坡下走上来一个人，修长挺拔的身材，没有因为一夜鏖战而弯曲分毫。
他的手里，分明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雨落行者评论：
龙文章站在江边，用枪指着人渣般溃兵们，一人挡住几百人，喝令他们回击。现在，虞啸卿站在江边，把师长的尊严和高傲的心性扔到地上，引领大家过江——他只需要一个团，救战局，救同袍，救龙文章，救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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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酸酸的，当时师座心里该是怎样的悲恸……
不止是为了龙文章，是为了他掏心掏肺爱护过的孩子，是为了深信不疑尊敬过的长辈，也许，还为自己曾经透明天真的梦想……
敌特戏和谍战戏最近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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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同意lz的话…………
第七个评论：
不会吧？我兴致勃勃地坐着看文，结果才刚刚开始啊？这个设定太好了，我不止一次地想师座冲上去了，谢谢楼座圆了我这个梦。
LWLERPO评论：
人头为礼的师座，太酷啦！

虞啸卿走过来，五米开外，跟着他带上来的兵，其中就有那位独臂的连长。这些士兵都大包小包地背着东西，看来从日本人那里搬了 不少。
龙文章木然地站起来，看着虞啸卿大步流星地迈进树堡，直直地冲他而来，把手里的人头塞到他怀里。“我来晚了，这是谢罪的礼。 ”
龙文章低头看着手里狰狞的死人脸——那是竹内连山的脑袋。
“笑什么？”虞啸卿问龙文章。
“没什么。”龙文章木了。
“我听见你笑，才开的枪，”师座望着他的手下，“我怕你们冲出来。”
“哈哈。”
“你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虞啸卿这么问着，微微有些喘，扭头看了看旁边侯着的大男孩们。
“怎么会呢。”妖孽的脸抽搐了一下，被铁血师长看了正着。烦啦他们四下张望着。
“张立宪，你去帮他们卸物资。电台在哪里？”虞啸卿冷笑一声，不再计较，因为他现在理亏的很。
张立宪楞着没动，眼泪蓄在眼眶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师座。
虞啸卿走过去慈爱地拍拍他和小何，却发现自己的手套上全是血，蹭了他们俩一脸。自己在砍鬼子的时候居然忘了摘手套！甩掉被染成红黑色的手套，他那轻微的洁癖这次算是彻底治好了。
他去了麦师傅放无线电的地方，就是竹内的卧室。一楼，独臂连长慢悠悠笑眯眯地讲起昨晚战斗的情形：“那真跟进了屠宰场一样啊。咱们这位师座啊，砍人的技术真不是盖的，他应该生在冷兵器时代，使个青龙偃月刀啥的。那家伙。我们的运气真是好到盖啊，楞能摸到他们的指挥所里，怎么这么好运啊。连同竹内，还有五个高级军官在里面，被红了眼的虞啸卿吓傻了，握着他们的日本刀都不知道怎么打架了。看见这个没有？”独臂连长踢了踢脚边的一具无头尸，“这是竹内的身子。师座让我们拉上来，说一会儿要吃鬼子肉。”
蛇屁股听了，拎着菜刀就过来了，“怎么吃？是炖还是煮？”
孟烦了皱着眉头，“行了行了，吃什么也不能吃这个。恶心死了。还有，团长，您别抱着那脑袋行吗？”
龙文章眨巴下眼睛，环视周围，没找到他放人头的地方。这家伙真不愧叫死啦死啦，把人头放回到尸体上，只不过，尸体是趴在地上的，脑袋是面朝上的。看得四周的老兵直慎得慌。
死啦死啦随后跑到通讯室里，倚在门口听虞啸卿向江对岸报告情况。
全民协助被一身血污的师长大人吓出屋来，麦师傅还在电台旁边操作，只是时不时抽下鼻子，表示他的嗅觉受到刺激。
虞啸卿先和余治通话，除了通报已经进入树堡的消息之外，还部署了炮击的位置，说他一路爬上来，记下了好几个暗堡，让余治趁白天赶紧给清了。然后就是海正冲团长，被虞啸卿冷言冷语地训斥，炫耀似地讲着自己已经拿到了竹内的人头，抢了原本属于海团座的军功。
“在禅达城里部署防空炮吧！日本人恐怕要派飞机来炸城，炸公路了。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最后通话的是唐基，此时天已经大亮了，不知唐副师座是否睡得安稳？虞啸卿还是讲述昨夜战况，只是语气变成一个撒娇的孩子，说自己带了一个营的人，就完成了一个师的战斗，功劳当然要归唐副师座，哀兵必胜吗。
在虞啸卿问候唐基伤势如何的时候，龙文章隐隐想到了，师长大人恐怕和他的唐叔闹翻了，此时又是道歉又是让功，又是讨好又是叙旧，托唐基问候他虞啸卿的上峰的上峰的上峰，还有他老爸——这些人他都得罪啦？那样子，连卑躬屈膝都算不上，就是哀求，就差痛哭流涕地哀求。而和余治说话时，他还是那个腰杆挺拔的师长，布置任务有条不紊，苛刻里含着鼓励和信任。对海正冲就又不同了，说话尖酸刻薄，非要把人家损到找地缝钻进去。
“别忘了，我们是在替你去死。”这是虞师座对海团长说的话中的一句。
跟唐基嘻嘻哈哈了半天，虞啸卿终于放下了话筒。
死啦死啦赞叹地咂嘴，一个小时里换了三张面皮，太厉害了。
麦师傅抬头，眯着眼睛看着他，“这该死的仗打完了没有？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和死啦死啦一样见鬼的地方了。”
虞啸卿愣了，“你会讲中文？”
“Oh! Shit!”
“麦！”龙文章歪斜在门口，“师座也听得懂英文！”
虞啸卿白了他一眼，强身出门。
在树堡的一层，他看见了他的兵们正一人端着一个罐头，兴高采烈地吃着。看见两位长官来了，也没人敬礼也没人问候，都是眼含幸福的泪花，嘴里不停地嚼着，好像这个牛肉罐头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除了吃，别的已经顾不上了。
看来，跟我上来的人把经过都跟他们讲了。虞啸卿心里很惆怅，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还是被困在这里，周围有一个，甚至两个师的兵力，大约两万人，端着大炮机枪，豁出一条性命要灭了树堡里的这三百多人。
“行，你们就一顿把几天的口粮都吃了吧。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靠吃人肉过活了。”
“师座！”蛇屁股问，“这个鬼子肉你要怎么吃啊。”众人让开，把竹内的尸体亮出来。蛇屁股蹲下，拿菜刀比划着，“你是吃前臀尖，后臀尖，肘子肉，还是吃脸啊？”整个一个杀猪的理论。
虞啸卿皱着眉头思考，好像这是和部署防御一样正经的事情。他说，吃人大腿上的肉和前胸上的肉都比较恶心。
“里脊吧，吃那条通脊。”
“好嘞！烤着吃吧，这里缺水。”蛇屁股说着拉着死尸的一只脚就奔了那个被何书光烧光的粮仓，他另一只手还端着罐头呢，想必是要一边干活一边进工作餐。
何书光拎着砍刀也跟了去。那砍刀是虞啸卿昨夜用的，血槽里都浸黑了。
剩下竹内的脑袋在地上滴溜溜地打着滚。
“你就这么对待我的见面礼？”虞啸卿转头问龙文章。
“这算什么礼啊？真送给我啃啊？”龙文章讪脸得很，得寸进尺得很，伸出手来，“礼尚往来那得是对等的。”
虞啸卿笑了，很调皮的样子，从腰间拔下一把南部，递到龙文章的手里。龙文章显摆地举起来，赫然显示着佩枪上“竹内连山”四个字。
“你个死妖孽。”师座大人如是说。
第七个评论：
不会吧？我兴致勃勃地坐着看文，结果才刚刚开始啊？这个设定太好了，我不止一次地想师座冲上去了，谢谢楼座圆了我这个梦。
applex2评论：
看来还是有士兵跟虞师座打上南天门的，还好还好，真怕就他一个光杆司令呢，那就太让人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