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汶

筵席酒液，本为天下最好、最讯的传播之法，甫自叶友落笔签定，临安诸位早已风闻，却仍按兵未动，此场之后，想此逾三日，均将来赴。
自此晨曜初起，复至官署。尚隔数步，已见人头攒动，大有继踵之资。自侧门引入，方得与秦公相谈，见其落笔不顿，慨叹。
“不过清晨，竟已这般繁碌。秦大人，连日当真辛苦。”

【浓墨饱满的谨拘了满纸，挨挤挤做了蝇字，无有左右暇顾之余。认真之情态，在慨声响起，毫尖勾画也未被惊得弛紊松散，架构仍条理在纲。寻觅间隙，以粗指夹笔，握拳前推，向人一拱掌，礼数就在这仓促间走了过场，动作替言语表达回应。】
【不停歇的骡马也有喘息的机会，在预定辰光里跟小吏换递班次，简单述过两句常规吩咐，才抓起一摞纸与装订缝线的簿本，向伺久者去了】不过些许文书小事，以谨慎心操持即可，能有如今之局面，全仰赖于沈大人之得策。——这是商会那边推举者，不过短短时候，哪怕载录时，炼句速记那些商者情况，人数堆叠起来，也已有如此之巨了。

自接此簿，此页首见，皆为浙商富贾，自江浙一带，已有不小名气，而人累财过甚，却要求名。商者仕宦本不容易，而今可与槐阒相通，自然迎身而上。
斜倚檀案之侧，外仍沸扬。复掀页速览。片刻，却攒豁壑，指此页所载行户，生与问。
“此人是于市井购贩蜜饯果子，虽谎称与曾进献宫中，却终究与茶引所设要求不符，——怎么也登入册中？”

【不必细观细量，他抛问是情理中，自己拿册请他过目，其间自也不乏要与他相衡商之意】沈郎见谅。我正要与沈郎详叙此事。
【于此问，早有预先备好的答案，也是当时考量的理由】
一来，此人是商会推过来的，不论如何，先暂与他这个面子，且记下来。二来，其实此册中，若细论，实有三等人，其间第一等，自然是最符所设要求的商人，此等我们详细载下。第二等符部分需求，有的符合多，有的符合少，为防万一，我们早先也都粗略记下；待到第三等如此类完全不相符的，因第二等人也记下来，浙商中姻亲互联，你记他，他也不完全符合所述，同时商会举荐，缘何不录我，我们人少事繁，恐有争闹，反误大事，也就草草带过，一并记录下来。

少时意气，曾于九霄小庄，笑斥槐阒，再笑赵宋、天下，甚言于帝王，而今入此列中，却再难从此恣肆。此谓商贾狂气，盖因家财之盛。自以为财可达千万。
诚然，此亦有几分道理。譬如此刻，不得尽然拒之。未松，皱观此簿，诚如他言。
“秦大人是有心之行，却终究徒增劳碌。——商会此行，自以为可占东京便宜，来报加税之‘仇’，真是，颇为可笑。”
掷册于案。“只是，此来也好。终究于浙商商会放权松泛，该有所收。”

一地有一地的世情，不提加税，寻常外商过来，排外原也是常理。总要上手，试探一下彼此斤两，拿捏软硬，看看有无更大利益可图，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这时拾挽袖边，去捡案上册，多年惯习，见歪斜散乱，不论册账纸笔，还是砚滴镇石，总要叫他们如心意排列，直角与齐边，不得有所偏挪。】
看来，沈大人这是已有所主意？

司农之中，讲究之人甚少，自我入其中，更可见顽上加顽，寻常无事，卷册总见弃置，倒是旁事占了主体。观其躬身之影，蜷掌一咳，倒也生出几分赧意。
“先时一宴，已是给予商会应有颜面，我虽一方代东京商会，另一面，却亦是朝中宀员，如今，放与松有了，浙商以此回报。”
复正身而起，亦不斜坐公案。“那便，也少回三分。——秦大人，此后这等滥竽充数者，直接删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