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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音酱】虹音《八月夜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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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八岁的霓虹在桥下看到二十岁的神音,风华正茂的女孩纵马而笑,挥鞭击碎长柱,四溢的桂花清香,流泻的如银月光。他无缘无故地被他的月亮,俘获了心。
一切都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女孩。他与她相遇时的那一瞥,就令他看尽了世间能赐予他的一切美好。”
架空古风背景,一万余字,年下养成梗。
原著霓虹比神音大四五岁左右,这篇来了个逆转,两人年龄差为十二岁。
祝大家七夕快乐!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08-25 07:38回复
    一、
    这处小镇的人对于外界的感受很是淡漠。他们始终如一地活着,重复一日日的劳作、放牧,将麦子背到集市上卖掉,单调而机械。所以,当那个女人乘着一辆货车来到小镇的时候,一开始没什么人留心到她的存在。
    后来,有几个跟她相处融洽的孩子说,虽然看上去也不过二三十岁,但她总是在回忆,是个执拗地活在过去的女人。话虽如此,她不仅会吹竹笛,还有一把清亮利落的好嗓子,跟他们对起歌来俏皮劲不输二八少卝女。她的胳臂坚卝实有力,稍一提气就能抬起晒场的石磨承轴。她帮时常光顾的酒肆老板誊写了三个月的账目本,用得是一手秀丽清正的篆体。能文能武,风度仪表又翩翩不凡的女人,镇上还从没有人见识过。有人好奇她的过去,遂在酒酣饭饱后问了几句,被女人笑着糊弄几句搪塞回去,从此她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更加寡言。
    其实她平素也不大说话,喝了几碗酒,酡云染面后便安静端正地在木凳上坐好,视线偶尔暗昧地投向远方。明明看上去韶华尚好,她的笛声却总没被任何人的热切所感染,不合时宜地露卝出一点极不相称的苍凉。
    不可否认的是,她拥有一份堪称极致的美丽,二十余岁的女人正处于熟透了的年纪,风韵与姿容兼备,一个似有情却无情的眼神便能让人酥透心。她活色生香地出没在酒肆间,并不怎么刻意打扮自己,只消换上最简单的素净白衣便足以令她绝色无双。不过,镇上没几个男人愿意追逐她,因为她的存在与环境落差过大了。正如酒肆老板那句悻悻然的抱怨:“她一看便是眼高于顶的城里贵卝族女人,迟早是要回去的!谁都留不住她呀。”
    但她自然而然地留下来了,还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身边多了一个与她形影不离的少年。他头发火红,面相类似于西域人,气质却纯稚如孩童,跟他的高瘦身材全然不匹。他总是不说话,也总是他,默默地把喝醉酒的女人打横抱起来,背回那间小屋。
    小镇的居民们猜测过很多次他们的关系,但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这苦寒之地对男女大防不怎么忌讳,他们也对这个开朗慷慨的女人意外地包容,如果那个少年的存在能让她过得自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0-08-25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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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霓虹有时候会想,或许神音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和她一天抵达小镇的了。他坐在货车前挥动马鞭,带着一顶斗笠遮面。她可能因此压根没注意到他,如此这般,头也不回地走过他身边。
      太阳持续投射着滚卝烫辣人的光芒,女人用手挡住眼,瘦削的脸庞还是被晒出了一丝病态的嫣红。她穿得不够多,伶俜的白衫令她身板更显单薄,看上去像一尾半透卝明的鱼,游入身后浓酽的天青色中。他望着神音的背影,渴盼着她能不能认出自己。她没有,只向货车主简单应了一句客套但冷淡的谢谢。
      然后,她不见了。等霓虹从货车那边回来一问,才发现驿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向何处,直到夕暮鸟归,村口徘徊的几个少年才听到了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响起的笛声。
      第一组乐音响起,便有人闻声生寒。笛声千回百转,推敲格律也并非哀怨之曲,固然称得上一声好,但奏曲之人故意让音韵间沉淀了一层冷冷的恨意,锐利可穿骨入髓。一曲终了,她放下竹笛,拭唇一笑,发出释然的喟叹。
      只有霓虹一人听着这笛音,指节就不由得攥紧了衣袖。
      她在恨什么?小镇上有些见识的中年人议论起这天,一致认为那并非是情薄怨稠之恨,倒像是翱翔在草原上的苍鹰,被利矢断翅陨落之恨。然而,神音依然笑容明艳地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节奏,跟镇上人打招呼的态度亲卝密而熟稔,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分,好像她合该在这匮瘠的塞外小镇里生根发芽似的。
      神音去了当地唯一一家像样的酒肆,坐下来,点了一桌好菜配烈酒。霓虹在邻桌紧紧地盯着她,关切已不再年轻的她会不会醉倒,纵使她看上去总像随时可持剑拂衣而去,潇洒无情得难以企及。这里的酒劲头极足,令她羽睫忽地一䀹,迷离地扑闪数次,玛瑙似的眼珠子被酒意浸卝润得熠熠然。霓虹由是意识到,她还是那般倔强。固然醉了,只是强撑着不说罢了。
      等她结清酒钱,撑住桌子摇摇晃晃地站直,才从醉眼间看到有个少年站在她面前,几块黧黑的肌肤从衣袖破损口露卝出,厚实的肩背瘦伶伶地撑起那件不合卝体的衣衫。神音心里暗哂一句,不搭不理地向前走。而少年很执拗地跟住她,走走停停,与她始终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少年有着很高的个头,以及宽度可观的腰髋卝部。神音在女人中个子算拔尖的,但这个男孩子的发顶能与她的眉眼相平齐。神音推测他应该有十五岁了,她终于揣摩到了一些不太妙的可能性,于是皱起眉停步,等少年也停住不动后,好整以暇道:“你想干什么呢?我没什么东西可给你的,回家去吧。”
      他被她这番话惊了一霎,面露沮丧之色,急切地向她比划着手势,数次开口却又因发音艰难而局促不安。最终他挤出几个生硬的音节:“我,我可以……保护你。”
      “你可以保护我?”
      听闻此言,神音顿时对眼下这一切失去了兴趣。她不需要一个小男孩,也没心思知道他为何苦苦费一个晚上盯着自己,只为献上一句青涩的殷勤。如果这少年想找个女人,以他的外貌条件到处都能找到,为什么非要盯着一个两手空空的年长女人?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0-08-25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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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音径直丢下少年去寻旅舍了,再没跟他说一句话。她喝了太多酒,脑袋一沾枕头便陷入了沉睡中,等她半夜因口干舌燥拉开门,又在门前看到了那个少年。他在台阶上缩成一团,双手捧在胸前存留体温。这里昼夜温差极大,一个人露宿在外很是难捱,她注意到少年单薄破旧的衣衫上凝了一层霜,摇了摇头道:“你进来睡吧。”
        她把自己的被褥丢在地板上,为少年铺了个床。而他丝毫没动弹,只是站在床边,看着抱膝坐在床卝上的她,不言不语。神音突然没有了睡意,她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里,也并非只出于怜悯之心。神音的右手悄悄摸卝到枕头底下匕卝首的刀柄,她还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你是特蕾娅手下的人,对吧?说说看,为什么跟着我到这里来,莫非你是她派来杀我的?”
        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神音见状只是笑笑,或许本不该问的,因为这答卝案已然呼之欲出,她至少还认得请少年皮肤上青色的纹身究竟出自谁之手。
        “你要杀我,就动手吧。你年纪还小,如果带我的头颅回去复命,可以挣一份很体面的前程呢。”神音伸出左手,主动拉起男孩,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她轻言细语,目光柔卝软,笑得格外诱人无惧,仿佛自己要面卝临的并不是死亡。
        霓虹只觉得指下的触感温卝软光滑,带着暖意的血管在这层丝缎似的皮肤下轻轻律动,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咬了咬牙,在神音灼灼的目光中把手拿开了。
        为了掩饰通红的脸颊,霓虹低头把被子捡起来掸净粘上的落灰,替神音默默地把被子掖好。他埋着头,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霓虹始终低垂着眼帘,又不时向床卝上静默不动的女人瞟上一眼。她见状似乎泄卝了气,先是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再然后有些无奈地闭紧了眼。霓虹以为她睡着了,想悄悄出门回原来的地方休息,突然,他听到她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了一句:
        “叫你杀我,你又不动手……唉真是的,我都不知道究竟要拿你怎么办了。那以后,你就跟着我,行吧?”
        “我嘛,哎你也知道,我是两手空空来到这里的,但我保证会对你好的。”
        他听到这句话本该感受到一种得偿所愿的喜悦。但他心里却空落落的,一丝酸涩隐隐发酵。
        霓虹在想,果不其然……神音这个女人,真的是很迟钝啊。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存在了。
        霓虹同样很迟钝地坐在了冰冷的台阶上,回味着她刚刚那些放肆的言语,耳根有些发烫。待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几颗晨星缓慢地褪去光色,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可以和神音在一起了,而且她还说,她会对他好的。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0-08-25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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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神音是外热内冷的性子,话挺多,但极少有真心之言。与她共处了两年多以后,霓虹才偶然从醉酒的神音口卝中听到一些她过去的事情。
          她被当朝权臣流放在这里,远离了孪生姐姐,一个人在这里赎罪为生,吃穿用度全得靠自己来挣。神音曾经是个颇具武力的文官,经历一番波折后才走上为官之路,因漆拉的推荐顺风顺水任职了三年,却因战场旧伤再也挥不动长鞭。等她的力量不复当年之后,一些旧仇抓卝住机会对她大肆攻击,很快,神音就在朝卝廷各方势力暗涌中败下阵来。粗略算来,她如今的境遇只有一点好:与腌臜俗世隔绝,活得没心没肺。不过,神音还没有完全缺心眼,她向霓虹省略了自己被流放的过程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她不是什么好人,上卝位途中的确犯卝下不少恶卝行,被流放也算罪有应得。这种自白神音是不会对任何人谈起的,因为看透她本质的人一定不会喜欢她,也一定不会对她抱有什么凛然大卝义之类的期待。包括那位赏识自己的漆拉大人在内,他们都不知道神音的真面目,究竟是个多令人厌憎的怪物。
          神音为自己斟了一碗酒,漫不经心地小酌了几口,她眯起眼打量着眼前安静吃饭的男孩。其实这男孩子看似对她倾慕不已,实际上跟别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看不透她,所以才能不由自主地、丧失理智地迷上她。
          要说有人能把她看透么?也是有的。
          流放她的那个人有一头金色的卷发,阳光照在他身上,熔金似的眼瞳如他的笑意一般温柔和煦,但那股威严气势不消释放,从根本上就把她压卝制住了。“我看,你只要在有人的地方就能搅出一点名堂出来。把你流放到不毛之地,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对你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吉尔伽美什。她苦心筹谋六年,终于扳倒了仕途前方的所有人,盘踞更高位的只有……这个导致她失势的罪魁祸首。经历了一番恶斗后,她败得极为惨烈,这之后她几乎要把这个权卝术娴熟,识人如镜的男人恨进了骨子里。可是她还是过于自信了,难道她不是自忖战功赫赫,一点都不怕吉尔伽美什的手段吗?甚至还当面冲他冷笑了一声:“你很自大哦,以为这就能废掉我吗?我认识的人,做过的事,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多得多呢。”
          那个男人只是温和地向她笑笑:“可是,你不是已经形同废人了吗?今日这诏书一下,你就得身败名裂,往后全天下还会有谁不知道你的累累罪行?如果你还想苟卝且卝偷卝生的话,我奉卝劝你在流放地把自己的身份藏得实一点。”
          “漆拉也希望你这么处置我吗?你违背他临死前的遗愿这样对我,不会于心有愧吗?”这话说得是很厚卝颜卝无卝耻,但她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如此了。但吉尔伽美什一点机会都没有给她。
          “我不会。”他轻声说。“你记住,我承那人对你的一点怜悯,放你一条生路,不代卝表我认为他这份慈悲之心是对的。若让我再听到你干出哪怕一桩恶卝行,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一刻,神音不卝得卝不卝发自内心地承认,这么多年来她从没在别人那里感受到,站在吉尔伽美什面前一样的恐惧。
          所以,她在当晚把表明自己身份的一切物件全都处理掉了,灰溜溜地……一点都不像神音往常的做派那样,逃出了京卝城。她烧毁朝服,丢弃发冠,把自己的爱鞭拆开,闭上眼,一狠心扔进山涧,还在路上努力学了流放地的生僻口音。在旨意到来之前,她已经乘上了开往西北方的一辆货车。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0-08-25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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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音来到这里后,喝酒喝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段都要凶,仿佛这种伤身的东西能令她遗忘过于痛苦的往事。但她忘不了的,每当月满星稀,神音总会陷入醺然的回忆中,久久无法自拔。她回忆自己还没有身份地位的时候,回忆自己还算是个正常人的时候。十六岁的她还能像好人家的女孩一样娇卝笑着挑选首饰,她的面容饱满丰润,远不似如今这般形销骨立。京卝城正中卝央总会有大大小小各类节日的庆典,她从都不肯放过一次能蹭热闹的机会,着一身轻装奔出门去,随人潮一起观览沿途歌舞。姐姐在一旁起哄,直到她也兴高采烈起来,翻身上马,逾越十二道明月桥,浓郁的香风扬起她鬓角碎发。她在围观众人的欢呼中仰头喝下半坛桂花酒,喝完以后用卝力摔碎坛子,纵声大笑,双颊绯红如胭。孪生姐姐替她擦去嘴角的酒液,她不以为意地以胡语喊道:再来一坛!
            是了,那时她还没遭到后来种种痛彻心扉的变故,把她的自尊击得粉碎,把她们姐妹俩生生隔绝,把她引以为傲的一切扯得七零卝八落。她还狂卝妄地以为自己有朝一日,凭着一身的本事,凭着精明算计……前路也许总有一阵坎坷,但她定然会越过天堑,成为当卝世第一。
            神音在这份愿景中醉倒了,浓烈的桂花香,甚至极浓的树间月影,皆在如水的夜色里浅浅地晕染开,疏枝横斜,入墨为梦。她嗅着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气,被自己的野心之梦蛊惑得昏头转向。京卝城啊,化作那么一幅浩荡的图景铺就脚下,而她居于巅峰,若能将其变为现实,无论怎样的代价她都愿意给啊。
            然而这臆想出来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化作空谈,碎裂一地,琉璃屏映照出的那些亭台楼阁,在她失败以后全没了。留下她一个人挣扎在荒原中,这里没有桂花明月,没有华桥流水,没有盛大的节日庆典,只有几间扩建后仍旧低矮简陋的茅草屋,与她眼前的红发少年。
            那个沉默的少年似乎总能知道她会出现在哪里。他在夜半露深的酒肆里被她扯住袖子,听她絮叨叨念了许久。他抚顺了女人额前覆盖的乱发,温柔地凝视她,然后步伐沉稳地走上前来,搀扶她回家。
            她靠在他的臂弯中,喃喃地说着:“谢谢你。”
            而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让她在令人心安的暖热中睡着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0-08-25 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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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神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那座小小的茅草屋称作家……或者归属地之类的东西。她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归属,这个男孩子也没有归属,他据说来自西域一个部落,在京卝城特蕾娅手下混过一段时间的日子,年纪渐长,言语吃力的他不再那么受青睐了,于是他漫无目的地流落,直到命运他们这两个被戕卝害许久的人相遇。神音教给霓虹的第一个词就是归属,霓虹把这个词念了几遍,有些疑惑地歪歪头,想知道它还能用来指代什么。
              “归属吗,在我印象里大可用来指家人,或者……不过我们应该都没有?放心,不要紧,没有归属的话,我们就去寻找吧。”她摸了摸男孩的头,笑颜温柔。
              他跟她长相性格都不相似,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她后来想起,自己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他,他们甚至还在某处战场上一起并肩作战过呢。只是,特蕾娅的门客多如牛毛,她进了京城后又苦心钻营兵法,根本没空留意特蕾娅手下还有个叫做霓虹的小死士。倘若放他在京卝城得势的那些年,她不会看这男孩哪怕一眼。不过,如今他确实是她的家人了。两人住在一起后,日常琐事她几乎都没怎么操心,全交给霓虹一个人处理。他心思细腻,学东西也快,替她打点好一切,与外界那点可怜的联卝系也是他苦苦在帮她维持着。
              通卝过他的帮助,神音逐渐打听到,她远方的姐姐还活着,没怎么受苦,安定下来之后给她写了很多封信,告诉她京卝城局势稍微松了点,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回去重聚。神音只回了一封短短的信: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勿念。
              然后,她把所有的纸笔存了下来,拿去给霓虹使用。一开始,神音在沙地上画出文卝字的标准样式,教他临摹。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型抓得颇有那么几分神韵了。神音见状拊掌而笑:“你进步真的很快,还想学别的吗?嗯?”
              她挺喜欢教这男孩新知识的,这倒让她少有地体会到了一点快被遗忘干净的成就感。最后她发现,平均下来,自己在他身上耗费了每日的一大半时间。正经授课的话说完以后,她还喜欢东拉西扯地冲霓虹讲些闲话,他耐心地听着,把她提到的那些东西写出来,或是画出来。不过,当神音问他要不要跟着镇子上一个师傅学兵器的时候,霓虹摇了摇头拒绝了。
              他有种难以描述的预感:如果自己学了这些,神音说不定会慢慢把他推开,还会试图把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去。水到渠成地……自己就会与她分离。可能这一切,也在她计划之中吧。
              我不想跟你分开。他在心里说。
              ……即便,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神音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抚卝摸卝着霓虹的脸,说:“哎,你现在倒是挺有主见了,要把你看成我的一个弟卝弟都很难。你要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虽然看上去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但你那双眼睛可真够单纯的,一看就是很好骗的样子……”
              弟卝弟?霓虹有些发窘,他之前真没想到神音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难怪她从不在他更卝衣沐浴时加以避讳,甚至比谁都更主动地问他要不要更多的皂角。平时也总拿他打趣取乐,也不管他会不会被噎得满脸通红……
              “你现在还要保护我吗?”神音眼中好像有了一点温度,提醒着他在初遇那一日的承诺。“不过,我也不需要你保护啦,你陪一陪我吧,就在这里。”
              神音指的是跟她一起并肩坐在月光下,今卝晚她没有喝酒,清卝醒得很,话尾处像是生出了几条柔媚的蔓草,在粼光乍现的水波中懒洋洋地勾动他已经颤卝抖不止的心弦。
              我想的,我乐意的。霓虹张了张嘴,他最终没有出声。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就是说不出来。他只是在自卑罢了吧,他只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吧,自己还远远没有长成她喜欢的那种男人……他知道。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0-08-25 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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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在一个炎热的夏季尾声,霓虹满了十六岁,变成了镇子上公认最高大结实的男人,尽管眉目稍显幼卝嫩,但他的体态看上去完全是成年男子的模样。而神音并没有显出老态,只是整个人没以前那么瘦削了,脸上有了点光泽,五官间砾石般冷硬的棱角被岁月磨平。
                霓虹还是喜欢偷偷地看她,不论年纪,神音笑起来时总有种光彩四溢的迷人劲,任谁都无法抗拒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魅惑气息。他过去只敢在神音忙于他事的时候看着她,现在他能面不改色地待在她身边,直到她有些奇怪地询问他,自己是不是有些憔悴了。憔悴?怎么会呢,她永远与这个词不搭边,霓虹倒是没有注意到神音眼里一闪而逝的阴郁。
                这年是个丰年,大家比往常都要忙碌得多,他们也一起帮着镇上居民收割小麦,以获得秋冬季节的那份口粮。霓虹将两捆沉重的麦秸分别扛在双肩,步伐沉稳地走过半个镇子,速度始终不变。他几乎帮每家每户都做了活,很快成了最受镇上女孩欢迎的对象,每次他出现在镇口,就有大批女孩子叽叽喳喳围上去,递水递馕的都有。神音一个人坐在树底下,似笑非笑地看这一切,手里转动着一根麦草。她许是转烦了,毫不留情地将麦草梗撕了个粉碎往身后抛去,那晚上,她几乎没有和霓虹说一句话。
                霓虹忧心忡忡起来,他完全摸不清神音究竟在为什么事情烦扰。既然如此,给她带点喜欢的东西怎样?霓虹想当然地用劳动的报酬给她买了一件白色衣裙,但她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最后他想到,翌日傍晚小镇晒场中卝央要为大丰收举办一场久违的庆典,最爱热闹的她一定会去吧。或许,这能让她开心起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神音这几天似乎对一切消遣都丧失了兴趣,还是他拽着她出门,她才不怎么情愿地跟他去了晒场。已经有好些女孩围着篝火跳起了当地最时兴的一种舞蹈,这种舞需要胯部大幅度的扭卝动卝摇摆,年华正好的少卝女们跳起来最为妖卝娆动人了,神音看了霓虹一眼,突然大笑起来。
                “我实在是跳不动这种舞……人老啦,身手不行了!我就,给大家吹一下我过去给自己编的一首歌吧。”
                对着渐渐沉寂的人潮说完这句话,神音镇定地从布袋里取出竹笛,横在唇边,轻轻渡气。笛曲在夜空下缓慢地回旋上升,霓虹的眼睛突然被点亮了。
                因为,她吹起了那首歌。
                那首他再熟悉不过的歌……她站在琉璃瓦堆砌的屋檐之下,层叠摇曳的桂树之上,款款地吹起那只竹笛。那首悠扬的、明媚的……无忧无虑的歌又一次回响在他耳畔。如今她依然有本事将这首曲子演绎得灵气逼人,笛声里不再饱含忧愁,而是一种空阔磊落的气概。她吹得很是痛快,再也没了这些天来的压抑。
                是了。当年的霓虹,正是如现在一样……在人群中,看着那白衣的少卝女纵马驶过一座又一座桥,丹桂深红色的瓣片洋洋洒洒落在她鬓发间,她不经意地拂动长发,他的目光紧随她而动,可是她走得太快了,连一道残影都没有留给他。她离开了,再盛大的庆典也无法再吸引他半分,于是他有些难受地漫步在街道间,忽然,他的眸子被破云而出的月光点亮了,他昂首向一处桂树丛看去,笑得格外惊喜。
                霓虹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她,站在树上的她。那灵动的白衫少卝女,衣袂翩飞,衬得她比中天那轮满月还要清朗完美。她端坐在树上,神态惬意,半歪着身卝子吹起竹笛,而他听得痴痴如醉。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0-08-25 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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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流畅的笛音突然中断了,那女孩一垂眼便看到了他,于是从桂树枝干跃下,把他从路中卝央抱起,放到安全的地方。一个轻俏的转身带起她身上香氛的味道,她临走前轻轻卝抚卝摸了他的头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孩子不能到处在路上乱跑的,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啊?”她只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散漫,有些嗔怪之意,他却把她话音的每一处婉转牢记在心里。
                  他那时就想——她于他而言像是什么呢?他描述不好,只觉得她本人正是那晚的月光,突然降临,又突然被树影遮住,扑簌簌落了一地碎银似的流光。她乘着风清夜凉离去,待夜的泽国于曙光下退去汛波,桂花的香味也散去了。他不禁祈望,那香气能为他存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自那天起,只有八岁的他,追着他心中的那轮月光走了很远。月光时而倒映在河中,时而雪白敞亮地洒落山涧,他也随潮落潮起而行,一路向北前进了好多年。他试图跟她一起到战场上去,也试图再度回京,直到他遇见特蕾娅,还遇到了许多人,唯独没有遇见过她……或者说,她从未朝他所在之处看向一眼。神音有多心高气傲,他知道的。她对自己的身后或渺小之人满不在乎,永远凝视着前方,没什么能让她停留。
                  可是他越来越舍不得她了。她像一只自卝由的鸟儿,飞越树影,飞离尘网,飞向云端。霓虹最终意识到,那晚蛊惑他的一轮明月,就是她本人。
                  直到那轮月亮堕下凡间,染满尘土,皲纹丛生,没有人为那轮月亮的遭际而悲叹。可是他终于能满怀一腔酸辛,把他的月亮抱在怀里呵护,宽慰她,爱怜她。
                  他还想去修复她,但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她对他说过:没必要,就这样吧。她把姐姐寄来的每一封信都烧了个精光,那些一封封劝她回去的信……其实他认得出来那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她若回去,只会比在这里过得更好。所以后来他认真地问她:“你真的不回去吗?”
                  她不甚在意地吐吐舌卝头:“我早就放下了,而且我在这里住久咯,习惯了!”
                  神音突然恶作剧一般地向他双臂间倒仰,笑容懒洋洋的,惬意自如。霓虹的呼吸不禁一窒,只见她纤腰一扭,那阵馨香旋即飘离他怀中。结果还是如许多年卝前一样,他如何也抓不紧她的身影。
                  如今的霓虹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在某一天,在他认为万事俱备的一天,霓虹大着胆子,试着亲了神音的脸颊一下。她没有表示反感,甚至没有惊讶,她只是笑着捧住他的脸,回吻了回去。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醉在她馨香甜美的气息里。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0-08-25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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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他们的关系如此发展下去,逐渐坐实了小镇上所有居民心中暗暗的猜测,不过大家都对此心照不宣,望向霓虹和神音的目光也以善意为主。他们没有孩子,甚至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是一如往常地住在一起,共享最宽敞的一间堂屋。
                    这样过了好几年后,某一天清晨,神音终于在自己头上发现了一根白发。她捻着发尾,忍痛一扯,丢在了凌卝乱的床铺上。霓虹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把那根头发珍藏了起来。
                    她已经年近四十,眼角有些无法遮掩的皱纹了,但她的神态气质看上去仍像个小姑娘,戾气和杀卝戮气息从她眼里淡去了很多年,她如今的笑容再也没了那种张牙舞爪的恣卝意,而是安宁而祥和的。霓虹替她梳起长发,在两鬓编织看上去颇为保守的发辫。他现在能很熟练地替她梳妆打扮了,被呵护在他掌心里的她,永远都是那么一颗明净的珍珠,永不蒙尘,昳丽温和。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她在他眼里都很美。他确认,即便是没有了美貌也好,什么都没有了也好,或者说得极端一点……畸形的样子也好,他也会一心一意地爱上她。
                    这一天过得平淡安稳,神音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在院落里忙前忙后地劳作,到了晚上,她躺在他的怀抱里,满足安稳地,睡眼朦胧地问。霓虹这才有些迟钝地发觉,虽然嘴上说着满不在乎,但神音还是挺放不下的。
                    “你为什么要爱我呢?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呢?”她不依不饶地问他。“爱上我这样一个比你大了整整一轮的老女人,满身罪恶的女人?我自己都觉得,就算我年轻的时候是长得漂亮,但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可爱,哈哈。我好自私,好狠卝毒的……你不知道我做过多少错事,也可能根本不知道一开始我对你存了什么打算吧……”
                    不,他都知道的。霓虹想,他知道他们相逢的那一晚,神音在右手袖口里藏了什么,只要他妄作举动,她的匕卝首瞬间会割断他的喉管。他还知道神音在前三年里根本没打算放弃远在京卝城的一切权卝术与人脉,她每晚上都会捻笔疾书,写完好几页纸后又将它们尽数焚卝毁。他偷偷地看过一些灰烬中的残片,她应该是打算写信给她认识的权卝贵们吧,至于他,不过是一个用来护身的小卒子罢了。
                    他只是不知道,神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放弃了那一切筹谋,最终她眼里凛利的锋芒委顿熔解,化为绕指间的一缕柔丝。她使用这种全然柔卝软的眼神楚楚可怜地看他,令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
                    “时至今日,我始终在懊悔,我给不了你全部的爱。”神音的腔调里带了点鼻音,她目光闪烁着,双臂环绕在霓虹的脖颈上,半强卝迫地让他与自己对视。“我这个人,早已支离破碎,我把我所有的生命力都拿去……你也知道的吧……”
                    最终,神音没有说下去,霓虹也没有给她回答,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卝势,一丝绮念腾起,他开始急切地亲卝吻她,她以更热烈的姿态回应他。
                    霓虹不打算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卝案,他只打算用自己的余生去珍爱她,或是一份温暖的倚靠,或是一份炙热的爱意,他打定主意,再也不让她懊丧或迷惘。或许她曾让自己沦落在最腥秽的暗处,但是不要紧,他愿意把所有的光还给她。
                    如果月亮注定需要仰仗太阳的光芒才能存在,他会把她的余生都点亮,一点点地让她温暖起来。
                    至于原因,他当然是答不上来的。因为他爱上她,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的理由。
                    那一年,八岁的霓虹在桥下看到二十岁的神音,风华正茂的女孩纵马而笑,挥鞭击碎长柱,四溢的桂花清香,流泻的如银月光。他无缘无故地被他的月亮,俘获了心。
                    一切都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女孩。他与她相遇时的那一瞥,就令他看尽了世间能赐予他的一切美好。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0-08-25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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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8-25 21:30
                      收起回复
                        居然这里也有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0-08-27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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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d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0-09-03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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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dd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0-11-01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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