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失去他
我知道我抓不住他,没什么能给他的,也没什么能吸引他的。
我什么都不是
只是一个孩子。
一心只爱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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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仔,我的错 我先松的手。”
盛望突然惊醒,鬓角已经被汗液浸湿,他大口地吸气,胸口一起一伏,直到很久才平复下来。他知道,他又梦见他哥了。
窗外暴雨倾盆,一片漆黑,盛望走到窗前,只觉得一下子望不到头。八岁前妈妈去世,虽然思念成疾,每夜和盛明阳挤在一张床上,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到黑夜,梦里想见的那个人,却永远见不到。他·可以·呆在妈妈房间里,望着那枚浅浅的梨涡,思绪飘回到某个下午,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他,“我的望仔最乖了”这句话还是那么熟悉,只是一下子,时光就慢慢悠悠地走了9年,冲淡了脑海里那人的模样,到后来,就连思念,都不知寄于何处。
这种心里酸闷闷的,像是泡过了的酸菜,绵软无力地耷拉着,果然,什么东西久了,一切都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盛望自嘲道。
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阵子也是这样。那时候妈妈刚去世,可能怕他乱想,盛明阳坚持每天去学校接他。生意的关键总是又忙又乱,盛明阳常常迟到,盛望边写作业边等。每每作业写完了,其他学生走完了。盛明阳才能感到,帮他拎着书包“望仔”长“望仔”短地道歉。
后来随着盛望慢慢长大,对盛明阳的依赖慢慢减少。甚至回想和盛明阳在一起的时光,竟只能依稀回忆起游乐园,盛明阳抱歉无奈的眼神,还有他那永远接不完的电话。开始盛望会期待盛明阳和自己一起坐项目,盛明阳总会说:“爸爸在下面看望仔玩,去吧。”而当盛望在空中看盛明阳的时候,除了冷冰冰的背影,也只有烦躁的表情,似乎要穿过手机屏幕。想到这里,盛望忽然觉得没劲。要说老东西和他关系好不好,盛望也说不清楚。要说好,盛明阳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很足,生活条件很优越,在空的时候也会打电话问候,要说不好,盛明阳忙起来可以一个月不回家,经常到处奔波带着盛望转学再转学,有些时候盛望觉得,自己就像一枚蒲公英,随风而行,天下之大,不知道最终目的地在何处。
和盛明阳也永远是客气,从前只是觉得儿子和爸爸年龄差距大,现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无限扩大。你不愿意听我说,我说的你听不懂。
雨点拍打着玻璃窗,似在怒吼,盛望的嘴抿成一条线。头又开始痛了,大概因为快要想到江添了。
盛望第一次看见江鸥,时光的闸门就立即被冲开,他好像想到了妈妈,想到了带他巡街的外公,想到了从前在白马弄堂的祖屋,他不孤单的日子。心中的酸涩如涨潮般翻涌而上,那些在他脑袋里正在褪色的人,似乎因此而放缓了速度,因为他发现江鸥笑起来的梨涡,和他妈妈一模一样。那些带有颜色的日子,好像在一点一点地倒放。
盛望的心倏地一沉,眼角竟有些湿润,而他抬手去揩,却怎么样也抹不掉悲伤。
有一位少年带着独有的冷气打破了盛望孤独的局面,似一束光,映在了他的胸膛,那里刻有江添的名字。
脑子里那抹少年的背影若隐若现,奔跑的时候扬撒着少年气,连风都带着丝丝甜味;睡觉的时候左手搭在后颈上,被人吵醒就不耐烦地皱着眉;做题的时候有条不紊,即使迟到也能考好的挂逼;吻他的时候
温柔缱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盛望。
“江添,为什么给你发消息不回?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盛望低喃道,声音沙哑低沉,还有委屈。
不知不觉,手机上的某某早已没了消息,那些悸动美好的少年时光,随着时间的冲刷,也像那些美好的记忆,快速的流逝,一生一世,再也不能回头。
大概是站的太久了,盛望觉得全是酸胀,索性坐下来。他忽然想起那天,月色正好,在桌角地面积成一片,像被切割的几何形状。而他的人,带着所有勇气爱意,献上真诚一吻。
你人在数千里外,但我一看到这扇窗,就想到你,一张清冷的面庞和腕骨上灵动的痣,还有怎么跨也到达不了的远方,你与我的远方。
盛望大可否认许多事情——否认他渴望触碰江添在阳光底下富有光泽的脸庞和手腕,想起与它们亲密的时光;否认他爱江添的沉稳细心,经过几周的耳鬓厮磨,已经化为盛望的品质;否认江添每日愈发愈骚的性格;否认大风吹起时,在奔跑时,江添那件宽松的衬衫在风中如波浪般鼓胀着飘动;隐藏着一层一层的爱意。盛望可以否认这一切,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盛望唯一不能否认的是,他早已弄丢了他喜欢的这个人,又是孤身一人。
夏天最不缺喋喋不休的蝉鸣和永不休止的暴雨,空气粘腻湿热,烈阳怎么挡也挡不住。
而他爱的人,连同少年的盛夏,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全在梦前。
盛望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以前无处寄放的思念,随着时间线,一点一点地向外传输。
能回来吗?江添,我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