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没有再回家。首领说会派人通知阿妈与弟弟,她,留在这。
生活变得不一样。
她得学很多东西。武~器。冷的武器,刀,不仅要会使用,还要会制作。钢制的,可以是武器,竹子,削尖来,同样锋利无比。要学会在近身搏击的时候,把刀尖刺进敌人的心脏,或割断他们的喉咙。
热的武~器,枪,要从每一个零部件开始学习,装了拆,拆了装,装进~弹~药,拉~栓~上~膛,命~中~目~标。
“最厉害的武器,根本不在这里。”
这是另一个孩子教她的。他甚至比她还要小。他们在枪房认识的第一天,他对她,这么说。
而那个孩子,她不久后见他时,他刚结果了一个俘~虏,正把铅笔从尸~体的后脑拔出。削尖的笔头,滴着艳红的鲜血。
他见到她,笑着打招呼:“嗨。”
她也说:嗨。
他走后,她踱到那具尸体旁边,俯身,拨开毛发,仔细观察那致命的伤口。坚硬异常的脑壳下方,与脊椎的连接处,唯一的一处软骨,刺出一个血窟窿,冒着汩汩血腥。
女孩子的肌理,缓慢刻进嗜血的基因。然而,面对学校,她始终望而却步。
镇上唯一的一所与英~国联~合~办~~学的子~弟~学~校,原本,只接收当地的白~人孩子。
首领说:“雏,你得去上学。”
她服从命令,却并不乐意,上课打瞌睡。
周末,她坐半小时的轮渡,回到本营。首领把她叫到书房。
他在练字。
毛笔字,挥毫泼墨。
雏已经知道,隔着山,隔着水,对面的国家……首领喝他们的茶,写他们的字。
“为什么在学校不好好念书?”
他说话,将她飞远的思绪拉回。
“念书,没有用。”她回答。
首领对她好,她已经开始骄纵,却不自知。
“过来。”
首领说。
她过去。首领坐在木椅上,她站在他身旁,他摩挲她发顶,眼睛与她平视。
“念书很有用。”
“……”
“你要学会外国话。中文,英文,法文。学会,学好,还要说得地道。”
她不明白。于是他换个方式,循循善诱:“知道炸~弹吗?知道雷吗?”
她点头。
“喜欢吗?”
她点点头,想到阿爸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样子,又摇头。
“数学,物理,化学,你要学,要掌握。学好了,你做的雷,炸~死~敌~人。学不好,死的就是自己。”
她的眼神说她已经明白了。于是,他把手从她细软的发顶拿下来。
“好了,出去吧。以后上课,别再打瞌睡。”
她愣住,抬头看站起来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
她一直觉得他是不一样的。不一样……不粗鄙,有学识,白脸孔,白牙齿,眼睛像深潭的水,安静澄澈。
在他之前,她所见的男人,都是镇上的。那些人的眼里,泛出的都是血光。他们简单却粗鄙,和阿妈抢配发的粮食和精~盐。
他,不一样,不一样。
而且,你看,他多厉害,他竟然知道她在打瞌睡。
她不怀疑,男人有一双随处可在的眼睛,观察她,纠她的错,神一样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