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宴
夜色渐浓，深巷人迹罕至，仅有破旧的路灯地闪着弱光，一瞬一瞬。
倪宴垂首摆弄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走在人群的末端，任她的跟班们在前冲锋陷阵。几小时前刚下过雨，地面凹陷处还流淌着少许积水。她没留意地面，不慎踏进水坑，水花四溅，白色的高帮帆布霎时便沾上泥垢，她不爽地轻啧了声。
涌动的人群在深巷尽头忽然停了下来，所有人往两边自主地散开，为她让出了一条走道。她手机上正刷到精彩瞬间，兴致蓦地被打断，恼火得将手机熄屏，用力地就近塞进旁人的手里。
倪宴在人群的簇拥中向前走去，看到了失去退路、手足无措的魏四月。
这样的女孩，清纯，怯懦。与她无疑是如天地般两个极端，甚至该永远打不着关系。
她本不屑亲自来看这场围堵，只需打发人来就是。但对于这个变相打败了她的女孩，她抱着某种别样的好奇。
但，就这样？真是不长眼的。
倪宴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她随意拉了一个人，斜斜地倚靠在他身上，一只腿微微曲着，鞋头抵着地面。倪宴没兴趣再曲看她，低头整理着自己刚做的指甲，轻轻吹了吹，讥嘲地扯了扯红唇：“晚上好啊，魏、四、月。”
倏地一阵急风吹过，掀起她特意改过的校服衣角，显露出精致腰线上的黑色蝴蝶纹身。
自由，美丽。
如她本人，也不如。

魏四月
槐树枝头遗留的几滴雨水攀附着晚风将将吻在她眼角，手腕绑系的白色丝带陷落到沙哑风声里，在关了灯火的深邃虚无中飘忽、挣扎。
放学后在塑胶跑道被那男人恶作剧般扯散了规矩的马尾，然后拎着一塑料袋子她平日喜欢的零食来哄，男性热息包裹着无关痛痒的情话碎落在她耳畔。
她就像慵懒午后蜷在他怀里的那只折耳猫咪，陪他百无聊赖的等待燥热而乏味的傍晚来临。
挺没意思的。
魏四月一一略过袋子里躺放的桃子汽水、油炸薯片，独独撕下了正在融化的雪糕外包装，她的脚步当看到从破落暗巷走出的喧嚣人影时就被迫停下，满眼的狼牙铁棒让她的心轰然坠入凛冽夜色。
她已经很少走云峰北街这段偏僻路径，今日纯粹是事出有因，怎么命运都推搡着她为自己的莽撞买单。
冻结的夏夜静默中平白响起一串脚步声，魏四月转身隔着朦胧月色去捕捉。
——高三十二班的倪宴，五中的学生想不认得这号人物都难。
这顿棍棒今晚会不会挨到她身上，全在于那女人的一念之间。
“学姐就算要恃美而凶……”
魏四月咬下四方奶油冰糕的小小一角，香精熬制而成的甜腻奶香在唇齿间漾开，她没有愚蠢到会在眼前的境地逞一时之勇。
“总是需要个正经理由，让人死明白点吧。”

倪宴
夹杂着湿润雨意的晚风呼啸而过，带来些微刺骨的寒冷，倪宴恰恰喜欢极了这般感觉。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风从远方穿透而来，肆意地刮在脸上。
在风里，她恍若看到一只艳丽的蝴蝶在迎风飞舞，飞向她看不见的未来。
她和魏四月的距离稍微有些远，但僻静的空巷，即便是行走声也格外清脆。魏四月的声音清晰地进耳，倪宴倏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抱胸，不明意味地低笑一声，直起身子缓缓向前走去。
倪宴微弯了腰，凑近她的脸：“他喜欢你，是因为你这张嘴吗？”
冰糕甜腻的奶香萦绕两人的鼻息之间，倪宴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她注意到她手里的袋子，仿佛是怕她吃不够似的，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零食。
她扯了扯嘴角，不消细想便知道是谁送的。指尖微弯，用力将袋子勾了过来，随后直接将整份袋子朝身后的人群掷去，倪宴侧头挑眉，轻笑斥道：“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倪宴复向前逼近两步，从兜里取出细小刀刃，取下刀鞘，反手用刀柄轻轻拍了她的脸，亲昵地低声问道，语调之中隐隐带着几分威胁意味。
“学妹，你说，这张脸明天还能漂亮地上学吗？”
“或者说，还有人会喜欢你吗？”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狠戾，手里的刀刃飞快地在手里旋转一圈，捏着刀刃的手腕猛然发力，直直地贴着魏四月的脸，深入墙里几分。
倪宴知道自己不是在嫉妒她得到了那个男生的爱，她这人随意惯了，甚至不太记得清那个男生的模样。她从始至终的怒意，也仅仅是因为她竟然输了。
在她的人生里，不该有失败。
如果有，那就抹去好了。

魏四月
倪宴的眼底埋有十二月末最凉的新雪，刺得她握着雪糕棍儿的手一抖，脚步也连带着向后不知方位的移了毫厘。
抛掉往日在走廊听到的闲言碎语，此刻的倪宴就像是挣脱圈禁的炙热玫瑰，是勾人摄魄的娇艳却也有着惊心动魄的危险。
魏四月在原地迟疑片刻，顺从松开了被自己提拎一路的塑料包裹。那句话的弦外之音，她如人所愿的听懂了。
上个星期她常翻阅的那本星座占卜书里，写到白羊座会有烂桃花带来的灾难，当时的不以为意换来了今晚的噩梦成真。
好的预言不见得实现几件，糟糕的却不偏不倚命中靶心十环，这也太犯规了。
身后早已没有多余的路再让她退，魏四月虚虚倚靠着那堵脏乱的旧墙，浅色的风衣袖口也沾染上过期的喷漆。
尖锐刀锋携卷着透澈月光下的风擦过她的耳边，她微微侧过脸颊去看小半个面积都嵌入墙体的刀刃。
她并不急于开口辩白，仿佛夜半协奏曲失去了歌词与律调，只听得见一声声心跳的鼓点。
“学姐喜欢他吗？”
“可是你这样好看，他怎么配得上。”
魏四月的笑容干干净净，用了些力气才将倪宴的凶器从中取下，双手托举的把东西递到对方眼前，不设防备的将其物归原主。
“不如考虑考虑我吧。”

倪宴
风声愈来愈大，冷风如冰刀子般剜在面上。天色阴沉像是又即将下雨的趋势，倪宴没心情再呆在此处与她浪费时间。
她自然地接过恭恭敬敬递上的刀刃，指尖轻轻从刀面上拂去尘屑。倪宴闻言懒散地掀了眼皮，瞥她一眼，随手用刀柄挑起她的下颚，力道足以让她的脸抬到看得舒服的高度。她们两人的脸颊凑得极近，倪宴冷眼注视着魏四月的笑容，轻蔑出声。
“少和我耍嘴皮子。”
“你以为你就配吗？”
她干净利落地松了力道，套上刀鞘，将刀刃放回裤兜里。这种时候仍然可以笑成这副模样，她不知道该说她缺心眼还是真的单纯。倪宴全然失了今夜的兴致，扫兴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淡薄地勾了勾唇角，笑意蓦然增添了些许讽刺意味。
“你俩一个瞎，一个脑子有病，倒是般配。”
“今天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和你的男人滚远点。”
倪宴慢条斯理地回到人群里，接过旁人递上来的，她方才随手一塞的手机，垂首解锁屏幕，在簇拥中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结

白甜甜来了

今天也有被宴姐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