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开始吧！
【春风和煦，院置贵妃榻，侧卧其上，数掌中瓜子几颗，看花儿教小红说话。】
【听说这样一只鹦鹉值十两纹银，的确聪明，两三天便已能辨出谁是主，谁是仆，学会了好几句吉祥话。亲剥一枚瓜子仁，让花儿提来鹦鹉架，待它高唱一句“主子吉祥”，才将瓜子仁施舍给它】
好好学，赶明儿你还得唱《单刀会》呢。
【鸟儿似听得懂，翘首振翅，聚精逗鸟，闲闲伸手向人要帕。】

【自额娘薨逝，如今入宫请安，自不再过景阳门前。倒是前些时候应了纳丹珠的画，今日终是记得一并带来。她惯是有些脾性，此番恐是要怪我太不放在心上——实则我亦有颇多无奈，于泰州一事劳心劳累，归京后又添户部琐碎，是以这画卷，终是来的吃了些】
【抬步入富春，满院融融，廊下美人榻上，是纳丹珠颇有些惬意的模样，闻其后话，不免含笑朗声】
纳丹珠，你可太苛责这鸟儿了，若是想看戏，不若出宫，我带你去？
【她身侧宫娥亦是伶俐，纷纷低首见礼，微微摆了摆手，径自在在塌边坐下】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忽起的声响将鹦鹉吓了一跳，扑着翅膀，妄图挣脱我给它的牢笼，可它脚上拴着金链，只扑打两下，便老老实实重立回架上。鹦鹉陌生的声音，于我而言却熟悉，然未应，仍旧一分一寸拭净十指，对人言，亦自语】
你休要不信，我肯定能教会它。
【无人教鹦鹉唱戏，我则偏要。命花儿将鹦鹉架子重挂屋檐下，收回目光，才转头向近处坐的影，低语幽笑】
原来王爷知道许久没见了。
【一别甚久，久至忘了他的允诺，只笑盯着那双眼，不答反问】
王爷想我了吗。

【她依旧是这般万事笃定，又不肯服输的模样，我见惯低头应是的温顺女子，却愈发偏爱纳丹珠一般的从容自若。可我亦明晰，若非她与我血脉相连，我未必乐见于此。五哥曾打趣我多情似薄情，可他却不知道，人心本就可分，亦可贪婪】
若是你教会了，那我定第一个洗耳恭听。
【我原当有些愧疚，为我这迟来的约定，此刻却只生兴致盎然。也不多言，将手中卷轴徐徐展开，置于她的面前】
我将这幅画，一并带去了泰州，是以送来的迟了些。纳丹珠，你且仔细瞧瞧。
【长指徐徐拂过画上春山，蓦然生出几分缱绻，不答后话，径自往向她的眼】

【曾以十五日为限，令他将装裱好的画像送至启祥宫中，至今已逾期许久，我本该恼他言而无信，却又尽散了，只剩欢喜。画像展开，先露出便是那双凌厉又含情的眼，乃他挥就】
泰州很远吧。
【话音随卷铺在眼前，昔日夫子描轮廓，他来点睛，才成一幅栩栩如生贵女图，而今再看，仍以一双眸最合心意。同执卷轴，共他抚画上眉眼】
我的莫德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不吝赞叹之言全数予他，连画像一齐推向他怀中】
我把它送给你了。

【实则我从不曾担忧她会怒气勃发，或是冷淡以对，一如我对她的脾性，在经年累月的功夫里，已然了若指掌——我的这位姐姐，有着帝姬的倔强傲然，亦有闺阁女儿的柔软心肠】
远，路上费了许多功夫，却也算是一处不错的地界。我还命人带了些土仪，你得空了让她们呈过来，留着自己把玩，或是赏赐下头的人亦可。
【与她靠的极近，春日霏霏下，亦有清甜梨香萦绕。我钟爱的那两汪含情深潭，几乎触手可及，只尚不曾有何举动，她已然抽开了手。不置一词，将卷轴缓缓收起，笑言试探】
想让我把它挂置在何处？这是我的画不假，却当问问这画中人的意思。

【泰州极远，这幅画也奔波千里，和土产一样是他的心意，我本该将这份心意收进檀木盒内，多宝槅中，却偏偏赠与他，又或这原本就该是他的】
我之画像，莫德里为我画眼点睛，旁人怎配看，哪怕挂在你的寝室书房里，也有侍奉的奴才日日进出。
【极为厌弃无干之人，倘将画卷高悬东墙，除他之外，不论有意或无意的目光都是僭越。势必要为这幅画找个好归宿，找个谁也看不着，他也忘不掉的地方】
就挂在你心里吧。
【看向他左侧胸膛，又拿起画卷，贴在他律动的心跳上，肆意笑着，一字一顿】
时时刻刻都放在那儿，不论你醒着、睡着，不论你同谁在一起，它都在那儿。

【自然，我所珍重之人的面容，凡俗仆妇侍从自不配僭越，本就无意将其悬挂，却更因她的回答而心悦——我的纳丹珠，自然不会另我失望】
是，纳丹珠的这双眼，那等下人，怎堪得见？纵使是画上的，也不行。
【画像抵在胸口，分明隔了春日的薄衫，偏隐有几分似有若无的撩动，我知晓她的手尚且与我隔着那卷轴，却分明是在极近处试探拨动】
纳丹珠。
【伸手将画卷摁在胸前，连带她的手亦不得动弹，她面上笑意依旧肆意，却又含了几分凝滞】
我无需这幅画，你的眼，就已然在我心里，不论我在何处。可惜——我尚不知，你是否同我一样。

【隔着画卷，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跳动的心，没应答他，而说起另外一个人】
舍彦谷长大了，他从小眼睛就像你。
【他们兄弟一母同胞，都是我极爱的弟弟，视其为亲人，又比亲人更加亲厚，尤其待他，更是舍彦谷也比不上的情与意。纵然他们有相似的眼睛，舍彦谷的眼睛如碧玺晶莹剔透，他则含情，教人见之忘忧，甚至不在乎他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几多人，抽出手来，虚虚覆上那双眼，幽幽低语】
可还是不及你好看。
【手在将触到他睫毛的一刹收回，再望一眼那幅画卷，让他再允我一诺】
听说隆福寺下月十五有庙会，你陪我听戏去吧，就听《单刀会》。

【额涅薨逝时，舍彦谷尚且年幼，虽有诚妃抚养，只生母养母，一字之差，可别千里。我与五哥立府于宫外，若非纳丹珠多有照拂，恐亦不会有舍彦谷今日】
我同他是一母同胞，自是像的。纳丹珠往日看到他的时候，是否也会想起我？
【我自不当与幼弟相争，偏又极其渴望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同我血脉相连，只这世上，终有不容退让的那一步。她的手离得极近，却那般稳，一如此刻同我相对的妙目。若是旁人，早当蕴了慌乱，而非这般似有若无的缠绵笑意】
亦无人的双眼，及你好看。
【将执手的冲动抑下，自宫婢手中接过披风，替她细细置于肩头，应下十五之约，方起身离去】

3.毫无顾忌地大醉一场
【我的欢喜毫无缘由，或许因今夜盆中桂花全开，或许因鸱鸮不再一声接一声的哀鸣，勾人魂魄。】
【可我的魂魄早已落在千百杯的杜康中了，再被他仰吞入腹，我看着他，就像在看我自己——我果然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我的影子，和窗外半遮半羞的一轮月。】
【夜风徐徐，拂动窗扇，亦能拂人心坎，是最好的佐酒菜。案上果点几碟，酒盅一双，一壶清酒已剩少半，推去莹白玉盅，抬笑眸望入他眼中我的影，让他再为我斟一杯酒】
陪我吃完这杯就放你走。天晚了，莫要让你的福晋等急了。

【我于富春，已滞留了许久，纳丹珠贪杯，我深知她的脾性，是以不曾多言劝慰，却堪以别的方式作陪，既她想图这一嘴，那我便于此停驻，且看她当醉成何等模样】
【只她的酒量，比我想的要好上许多，一壶清酒再续两杯，已然见底，招呼一旁宫娥再去添一壶新酒，复将玉杯递至她的唇边。抬眸凝视间，似是玩笑，却含了几分郑重其事】
既然是我的福晋，循规相候本为天经地义，再者，你是公主之尊，难不成还不值她们等上一等？

【一杯酒饮罢，尚有一壶，一壶酒饮罢，尚有一瓮，我有千百个缘由来绊住他脚步，又或者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需要，我有诉、有欲、有求，皆坦诚告诉他，他便一次又一次添满玉盅，作一个合格的陪酒客。就他手，噙杯壁，一饮而尽嘴边的解忧杜康】
你说的对，我乃公主之尊，即便留你在宫中，他们也说不得一句话。
【明知我无法留他，也留不住他，于是非要耽搁的更久一些，缓而又缓的品净口中最后一滴酒，也将满杯送到他眼前，扬颌侧首，发间金凤衔的流苏也如醉酒，纠缠成一团，打在我微醺的额角上】
你怎么不喝，我还有整瓮的女儿红。

【实则我很难探究，纳丹珠今日这般放纵的饮酒到底为何，只她若不提，我便不问。我早已习惯于做她的聆听者，亦满足她的心愿，便是加上此番这陪酒客，亦无妨——皇父膝下娇姝众多，于我而言，与众不同者不过寥寥一二，她为其一，幼时同她玩笑，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亦能想法替她摘下来。如今这等玩笑话她不再提，可那时的承诺，从不曾变过】
宣愉公主有言，她们亦无需知道。
【我未曾有嫡妻，自然无需同后院诸女交待什么。她递来的酒盏就在唇边，有学有样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满眼含笑】
都说女儿红，是女儿家出嫁的时候方才启了来喝，纳丹珠当真想同我共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