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以下部分来自姑苏第一嘴炮景仪小朋友的回忆)
“可知错?”淡淡的一句。
“含……光君,蓝愿知错,再……再不敢了……”十一二岁的男孩白色的衣衫被汗水湿透,有力却有些单薄的身子倒挺得蛮直。
小双璧之一的蓝愿被罚了,还是以如此悲壮的方式被罚。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倒立地直直的,虽然能看出一点点颤抖,另一只手,为了保证衣服不往下掉,紧紧地贴着衣服边——这是施罚者要求的 ,不然衣服下摆打个结也是可以的。贴着衣服的那只手,随着身上一下一下的疼痛,有时松开一点,有时又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是面朝墙的,所以完全借不到一点力,不过,也因此,别人看不到少年因抽到身上的戒尺带来的痛苦而龇牙咧嘴。
幸好是面朝墙的,不然我的雅正啊,全mou了~
躲在门外的蓝易(此文设景仪名为蓝易)表示,我看着牙都疼……
蓝忘机拿着戒尺,在倒立地蓝愿身后静静站着,一直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也不言语,看不出他的情绪。
蓝愿被罚的原因很普通,考砸了,退步太大。可这个原因发生在蓝愿身上就很不普通。常年居于第一的蓝愿同学考的到底有多差?其实也还好,也就把蓝启仁胡子气翘了,蓝曦臣吓得把裂冰掉了,惊得蓝易差点儿把砚台扣蓝愿头上,还比倒数第一高两分呢。
倒数第一很激动:“蓝愿都只比我高两分,我岂不是有咸鱼翻身之机!”
蓝忘机最淡定,闻得消息后,默默过去兰室,领着蓝愿回了静室,没啥表示,不过顺手拿走了立侍在蓝启仁身旁门生手中的戒尺。
那门生张张嘴,本想提醒他,阿愿应该由他带去祠堂领罚的,然而他看了一眼蓝启仁,见后者没什么反应,便只能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祈祷明天和阿愿还是好朋友……
话说蓝易也是他派去偷听的。
蓝曦臣抹抹汗,弟弟好像不是很生气,而是有点疑惑,但可怜的阿愿,一顿罚是免不了了。
蓝氏家规第3172条,弟子若课业退步超过三十分,须罚戒尺五十下,直系弟子七十。
含光君在云深掌罚多年,下手极有经验,板子落得快准狠,绝对打在同一个地方。
蓝愿见蓝忘机没再开口,以为是自己的答话不让他满意,便忍痛颤声道:"我……不该分心,不该不……认真学习”
“嗯。”
蓝忘机稍稍卸了几分力道,没在问话。
蓝愿闭了闭眼睛,亦没再出声,紧咬着嘴唇。已经打了好几十下了,蓝家戒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底子再好,也有些受不住了。
17下,16下,15下……他感觉皮肤都被撕裂了,过了一会儿,却又没知觉了,他的手臂也没什么感觉了,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大头朝下栽下去。
5,4,3……汗水滴到地上晕湿了一小片地板。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
“好了,下来吧。”蓝忘机收好戒尺,准备向桌案走去。刚转身,身后“砰”的一声。他惊诧地转头,发现男孩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汗水把碎发黏在额间,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如今,十七岁的思追任然记得,自己那次把含光君吓得不轻,这可能也是继魏公子不夜天一事后唯一一次情绪失控。
据当时门外偷听的景仪的描述,含光君当时怔了一下,回头去扶他。当他碰到阿愿的皮肤和手腕的脉搏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直接把阿愿抱到床上。蓝易没见过这样的含光君,吓了一跳,连忙进去照看,含光君只回头朝他吼了句:“找医师!”
蓝易看到含光君的眼睛,血红血红的。
思追犹记得,当时他混混沌沌的,两眼一抹黑,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将自己的外衫褪去,手上刺痛,鼻尖若有若无的有一点檀香。
待他醒来,只见到蓝易,泽芜君和医师王伯伯在他床前,王伯伯在他手上扎了两针,正在探他脉搏,泽芜君在喂他吃药。
蓝愿轻轻动了动昏沉的脑袋,看看四周,没看到含光君,正有些失望,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贯清冷,却又有些犹豫的声线:“……醒了?”
蓝易本已经准备扑上去抱着他的竹马痛哭一场以示这两个时辰的相思之苦,却被这声线吓得生生止住了脚步,转头结巴道:“是……是啊。”
王伯伯收回正在把脉的手,轻轻拔针,说:“醒了就没事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别再虚耗过度了。”
迟钝的阿愿小朋友这才发现,自己半躺在含光君身上。
阿愿有一刹那灵台无比清明。他本想自己坐起,奈何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过了几秒,脑子又晕掉的小朋友浑身发冷,竟往身后的热源处又钻了钻。
蓝曦臣:“……他好像想要自己起来来着?”
王伯伯:“……我是不是得检查一下他的脑子?”
景仪在旁边艰难的琢磨,要不要高风亮节的把思追推开,免得他被二次冻伤?
蓝忘机的心却仿佛被揪了一下,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三人的错愕神情,他将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又把被子往上拽了一节。
药吃完了,蓝曦臣有意给蓝湛和孩子留一点空间,于是带人出去了。阿愿服了药,略觉得好些,却还是半晕着,躺在含光君身上不想动。
蓝忘机小声问:“现在有力气说话吗?”
阿愿无力的点点头。
“你最近做了什么?为何虚耗过度至此?”
蓝愿张了张唇,没有答话,他的思绪一下子又飘到了一管漆黑的,系着红穗的竹笛和一只竹编蝴蝶上去。这半年来,这两样东西,总是漂浮到他的脑海里。感觉很亲切,却总也抓不住。越是抓不住,心里就越难受,越慌。每天晚上,他一合眼,这两样东西就会立刻浮现在他眼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怎么也睡不着。这是小少年第一次体味失眠,蓝家亥时息,他却寅时才能勉强闭眼,入梦,却总是噩梦连连。上课时,神情恍惚,虽坐得笔直,却没听到什么东西。因为失眠,饭也没有好好吃,他本不过十一二岁,这样哪里受得住?
前些日子,泽芜君带一些小辈去自家围猎场练技巧,阿愿又受了挺重的伤……
他本来也没弱到挨顿打就晕过去的地步。
蓝忘机见他不答,以为他身子有异,轻唤一声:“阿愿?”
还有阿愿这个称呼,怎么……
蓝忘机觉得孩子可能是累了,就摸摸他的脑袋,把他轻轻放到床上,起身,准备去拿点水。刚起身,衣袖却被拉住了。小阿愿用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小声呢喃:“笛子……”
思追记得,含光君当时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难得的带了丝急切。见他摇头,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几日,阿愿就像小时候一样,住在静室,含光君每天让他躺在床上不许起来,还为他谈清心音。这两样东西,除了可以去想它,便很少浮现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