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鉴明&海市
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她坚毅如同小兽一般的眼神渐转温和,继而埋在他怀里哭泣。
命运就此交错,盘根交错,纠缠不清。
那,我要做你的儿子。她说。于是她便褪去了红妆,是英姿飒爽的少年。璎珞,佩玉,霜还锦,七宝金杯,还有河洛铸造的剑。
他曾许诺过,做我的儿子,除了安逸,什么都有;做我的女儿;做我的女儿,却是除了安逸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无论是做儿子还是女儿,海市终究都还是没有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
想来,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温存的记忆的。
曾经,他在她的身后,握住她的尚且稚嫩的双手教她弯弓射箭;曾经,他在她身后,替她挽起满头檀乌发丝;曾经,他从远方送来泥金双鸳鸯红笺,用台阁体写下他们的名字。
然而这些,都已然成为过往。
然而就是他亲手弯弓一箭,将她所有的梦都碾为齑粉。那本就如泡沫一般脆弱的梦,在那一箭之下,却是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毫无回避地,看向她凄凉的微笑,心中似有一根弦绷紧,遽然弹响,在他眉宇间弹出一丝欣慰却又悲凉的颤音。
她却不知,那些欣慰因她,那些悲凉,亦是因她。
然而,那根弦崩得太紧,猝然断裂。再那之后,便是如死一般的寂静。他俊秀的容颜,依然不惊轻尘。
所以她亦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如何珍爱她。如射手珍爱自己的眼睛,如珠蚌珍爱双壳中唯一的明珠。只是这些,他没有让她知道罢了。
他掩藏得太深。亲手葬送了这一份无果的爱情。
在他死前,他将自己躺平成路,送她去平安宁静的所在,她却无法知晓。当她落入季昶手里时,她咬破自己的嘴唇引来鲛鲨,是为了他,而他,亦不知道。
他们就这样生生地错过了彼此。再无交集。
她的一生在更漏流转间,除了回忆相伴,连苦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