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梅权衡
唐梅权衡,吴人也。入试不持书策,人皆谓奇才。及府题出青玉案赋,以“油然易直子谅之心”为韵,场中竞讲论如何押谅字。权衡于庭树下,以短棰画地起草。日晡,权衡诗赋成。张季遐前趋,请权衡所纳赋押谅字,以为师模。权衡乃大言曰:“押字须商量,争应进士举。”季遐且谦以薄劣,乃率数十人请益。权衡曰:“此韵难押,诸公且厅上坐,听某押处解否。”遂朗吟曰:“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谅;犬蹲其傍,鸱拂其上。”权衡又讲:“青玉案者,是食案,所以言犬蹲其傍,鸱佛其上也。”众大笑。(出太平广记261卷)
译:唐朝时有个叫梅权衡的,是吴地人。入场考试不带草纸,人们都称他是奇才。等到试题出来,作青玉案赋,以“油然易直子谅之心”为韵,考场内纷纷议论如何押“谅”字韵。权衡便在院庭的树下用短鞭画地起草。傍晚,权衡的诗赋就写出来了。张季遐走到他跟前,请权衡讲讲在他的赋中是怎样押“谅”字韵,愿以他为楷模。权衡便不客气地道:“押韵的事必须商量,而当进士就要竞争了。”张季遐觉得自己很低劣,因而很谦虚,于是领着数十人向他请教。权衡道:“此韵很难押,请各位到厅上坐,听我的押韵的地方答对没有。”于是大声吟咏道:“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谅。犬蹲其傍,鸱拂其上。”权衡进一步讲解道:“这个青玉案,是个吃饭用的案几,所以说狗蹲在它的旁边,鹰掠过它的上边。”众人大笑。
18、王诸
大历中,邛州刺史崔励亲外甥王诸,家寄绵州,往来秦蜀,颇谙京中事。因至京,与仓部令史赵盈相得。每赍左(赍左原作霁在。据明抄本改。)绵等事,盈并为主之。诸欲还,盈固留之。中夜,盈谓诸曰:“某长姊适陈氏,唯有一笄女。前年,长姊丧逝。外甥女子,某留抚养。所惜聪惠,不欲托他人。知君子秉心,可保岁寒。非求于伉俪,所贵得侍巾栉。如君他日礼娶,此子但安存,不失所,即某之望也!成此亲者,结他年之好耳。”诸对曰:“感君厚意,敢不从命?固当期于偕老耳!”诸遂备纁币迎之。后二年,遂挈陈氏归于左绵。是时励方典邛商,诸往觐焉。励遂责诸浪迹,又恐年长不婚,诸具以情白舅。励曰:“吾小女宽柔,欲与汝重亲,必容汝旧纳者。”陈氏亦曰:“岂敢他心哉,但得衣食粗充,夫人不至怪怒,是某本意。”诸遂就表妹之亲。既成婚,崔氏女便令取陈氏同居,相得,更无分毫失所。励令其子铿与诸江陵卜居,兼将金帛下峡而去。三月诸发。五月。励受替,遂尽室江陵而行。诸与铿方买一宅,修葺。停午,诸忽梦陈氏被发来。哀告诸曰:“某,他乡一**。崔氏夫人,本许终始,奈何三峡舟中沐发,使人耸某,令于崩湍中而卒,永葬鱼鳖腹中!”哀泣沾襟。俄而铿于东厢寐,亦梦陈氏诉冤:“崔夫人不仁,致我性命三峡。”铿与诸偶坐,方讶其事,其夜,二人梦复如前。铿甚惭,谓诸曰:“某娘情性不当如是,何有此冤!且今日江头望信,若闻陈氏不平安,此则必矣!”后数日,果有信,说陈氏溺三峡。及励到诸家,诸泣说前事。崔氏为其兄所责,不能自明,遂断发暗呜而卒,诸亦荡游他处。数年间,忽于夏口,见水军营之中东门厢,见一女人,姿状即陈氏也。诸流眄久之。其妇又殷勤瞻瞩,问僮仆云:“郎君岂不姓王?”僮走告诸。及白姨弟,令询其本末。陈氏曰:“实不为崔氏所挤,某失足坠于三峡,经再宿,泊尸于碛,遇鄂州回易小将梁璨。初欲收葬,后因吐无限水,忽然而苏。某感梁之厚恩,遂妻梁璨,今已诞二子矣。”诸由是疑负崔氏之冤,入罗浮山而为头陀僧矣!(出太平广记280卷)
译:唐大历年间,邛州刺史崔励的亲外甥王诸家住在绵州。他经常往来于秦蜀之间,对京城里的一些事情了如指掌。一日来到京城,他与仓部令史赵盈交上了朋友。他常常请求赵盈为绵州的亲人办些事情,赵盈都帮忙给办了。王诸想回去,赵盈却坚持把他留下来。半夜,赵盈对王诸说:“我大姐嫁给老陈家,只有一个外甥女。前年大姐去世了,抛下这个外甥女,由我留下抚养。我见她聪明可爱,不想托给他人。我知道你的脾气秉性,更知道你心地善良,跟着你不会受饥寒之苦。今天说这件事,不是想求你与她结为夫妻,只是想让她侍奉于你。如果你将来正式结婚娶妻,这孩子能够留在你们家里也就行了。这是我的希望,如果你能够接受,我们的关系就会更密切了。”王诸回答说:“感谢你的美意,我怎敢不接受?我该与她白头偕老呵!”随即,王诸备下彩礼迎娶陈氏。两年之后,王诸带她回到了绵州。这时,王诸的舅父崔励来邛州主管行商之事,王诸前去拜望。崔励当即就把他责骂了一顿,说他不务正业胡乱来,并担心他将来不再结婚。王诸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舅父讲了。崔励说:“我的小女儿性格温柔宽厚,我想把她嫁给你,来个亲上加亲。再说,她也一定能够容得下陈氏女的。”陈氏也说道:“我哪敢有别的什么想法,有个温饱也就满足了。夫人不责怪,不迁怒,这便是我的所求呵!”不久,王诸遂与表妹崔氏女喜结良缘。崔氏要求与陈氏同居一室,二人关系融洽,没有产生任何不悦的事情。崔励让他儿子崔铿与王诸到江陵买房子,顺便把金银布帛顺着三峡运回去。王诸是三月出发的。五月,崔励被人取替,全家人随即向江陵而去。王诸和崔铿刚买一座宅院,正在修葺,午休时候,王诸忽然梦见陈氏女披散着头发而来,哀哀切切地对他说:“我本是他乡一个卑贱的女人,向来对崔氏妇都很尊重,将来的事情也都谈妥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天我在三峡船中洗发,她指使人推了我一把,我便跌入激流中淹死了,永远葬在了鱼鳖的肚子里。”她边哭边说,泪水沾满了衣襟。一会儿,崔铿去东厢房睡觉,也说梦见了陈氏诉冤道:“崔夫人不仁,在三峡害了我的性命!”崔铿与王诸对面坐着,二人都感到很惊讶。当夜,他们的梦还是这样的。崔铿十分羞愧地对王诸说:“我姐姐的情性不该是这样的呀,怎么会有此冤呢?咱们暂且去江边等候消息,如果听说陈氏遇险,这事儿就一定是真的了!”几天之后,果然传来信说,陈氏已经在三峡淹死了。等到崔励赶到王诸家,王诸哭泣向他诉说了这件事。崔氏被她兄弟大声责骂了一顿,有口难辩,随即剪断头发,嗓子都哭哑了,最后竟一病而死。王诸心灰意冷,浪迹天涯。几年之后,他在夏口水军营里的大门东边,看见一个女人,那模样酷似陈氏。王诸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也站住脚,向王诸瞩目而视,并问他的仆人:“他是不是姓王?”仆人急忙告诉了王诸及崔铿,他们向陈氏询问究竟。陈氏说:“实际上,那天并不是崔氏指使人干的,而是我失足坠入三峡水中。过了一夜,我的尸体于第二天漂在浅水的沙石上。这时,幸遇鄂州回易小将梁璨。开始,他想将我收葬;后来我吐出了大量的水,忽然苏醒过来了。我为感谢梁的厚恩,便嫁给他作了妻子。现在,我们已经生下两个孩子了。王诸由于错怪了崔氏而觉得有负于她,便进了罗浮山做了一个头陀和尚。
19、道政坊宅
道政里十字街东,贞元中,有小宅,怪异日见,人居者必大遭凶祸。时进士房次卿假西院住,累月无患,乃众夸之云:“仆前程事,可以自得矣。咸谓此宅凶,於次卿无何有。”李直方闻而答曰:“是先辈凶於宅。”人皆大笑。后为东平节度李师古买为进奏院。是时东平军(“军”原作“君”,据明抄本改。)每贺冬正常五六十人,鹰犬随之,武将军吏,烹炰屠宰,悉以为常。进士李章武初及第,亦负壮气,诘朝,访太史丞徐泽。遇早出,遂憩马於其院。此日东平军士悉归,忽见堂上有伛背衣黮绯老人,目且赤而有泪,临街曝阳。西轩有一衣暗黄裙白褡裆老母,荷担二笼,皆盛亡人碎骸及驴马等骨,又插六七枚人胁骨於其髻为钗,似欲移徙。老人呼曰:“四娘子何为至此?”老母应曰:“高八丈万福。”遽云:“且辟八丈移去,近来此宅大蹀聒,求住不得也。”章武知音亲说,此宅本凶。或云,章武因此玥粉黛(明抄本“玥”作“而”。“黛”作“饰”。)耳。(出太平广记341卷)
译:道政里十字街东边,贞元年间,有一小宅院,奇异现象每天都可看见:人住在那里必然遭到大的灾祸。当时进士房次卿租借西院住,一个多月也没遭祸患。于是大家夸奖说:“他的前程,可以顺利得到。都说这个宅院凶恶,对于次卿却没有什么。”李直方听说而答道:“这是他比宅院还凶。”众人大笑。后来被东平节度李师古买做进奏院。这时东平军每当庆贺冬正常常有五六十人,鹰犬跟随着,武将军吏,烹煮屠宰,悉以为常。进士李章武刚刚及第,凭着年轻力壮,早晨,拜访太史丞徐泽,正巧他清早外出。于是在那宅院停马休息。这天东平军士都回家了,忽然看见堂上有一个曲背穿着褐红色衣的老人,眼睛发红而且有泪,靠着台阶晒太阳;西轩有一个穿着暗黄色裙白褡裆的老太婆,肩上担着两个笼子,都盛着死人的碎骨和驴马等骨,又在她的发髻上插着六七个人胁骨当做发钗,好象挪动要走。老人叫道:“四娘子为啥到这?”老太婆应道:“给高八丈行礼致意”。急忙说:“暂且辞别八丈离去,近来这个宅院杂乱吵闹,不能住下去了。”章武的知心朋友亲戚说,这个宅院本来凶恶。有的说:章武因此得到神珠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