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克心神不宁地在起居室里踱来踱去。
他不该这样的。阿斯克的理性这样告诉他。因为贸易繁荣的缘故,阿苏伊尔的风气比王都还要开放些,宴饮超过十二点并不是稀罕事,再说了,伊纱可不是柔弱的闺秀,照她平日里殴打自己的样子来看,他该担心的是不长眼打劫到她头上的抢匪。
可他坐不住。他心里慌得厉害,后背阵阵发寒,后脑勺凉的像有刀子指着。十字架,火焰,棺木,血,箭。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苏醒前做的那个诡异的梦,可它竟然一下子又回来了,清晰得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伊纱怎么还不回来?她会不会出事了?他……他要怎么办?
熬夜赶魔法道具订单赶到神志不清的普罗菲特揉着黑眼圈走下来,到厨房里去找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她觉得只点了一枝蜡烛的起居室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清那是正焦虑地乱转的阿斯克。长时间连续工作让普罗菲特有些反应迟钝,她盯着阿斯克做布朗运动足有两分钟,终于想起来问他:“你……你怎么了?”
好险,一句“你搁着弄啥呢”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啊,普罗菲特小姐。”阿斯克回过神来,忙向魔法师打招呼。他突然发觉自己这副模样在女士面前有些失礼,忙将被自己揉皱的外衣整理平整。“没什么,只是有些……睡不着……唉,好吧,坦白说,我有些担心伊纱小姐。”
普罗菲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请放轻松些,对上流社会的人来说,宴饮作乐直到凌晨三四点并不是少见的事情。”她说。“况且,你要对伊纱小姐有点信心,托她的福,这条街上都没有闲汉敢来闹了。”
这话是很真的,庶民区人尽皆知伊纱医生不好惹,要想去她的诊所闹事可必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腿能被打断,真可谓是医闹的物理终结者了。“你说得对,普罗菲特小姐。”阿斯克按了按太阳穴,“只是……唉,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心来。”
哦,现在的年轻人。单身魔法师普罗菲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难怪沙卡私底下提到阿斯克时总有些不满,做哥哥的碰上这种脸上明写着“我要勾搭你妹妹”的还能有什么好脸色呢!她想了想,建议道:“或许你可以到半路上去接她?万一遇上了巡逻队,你就说你是那个什么……哦对,勒庇俄斯。嗯,我想伊纱小姐会高兴的。”
“这恐怕不太妥当。”楼梯上忽然传来了沙卡的声音。他板着脸,投向阿斯克的眼神中有些不满。“你还没有暂住证明,那巡逻队里虽说不乏马马虎虎、见钱眼开之辈,但也不能保证你就不会遇到一个死心眼的。我想还是我去会更合适些,我是本地人,而且,兄长去接妹妹,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那或许你们可以一起去,两个人出去总比一个人来得安全。”普罗菲特不像蒂斯佩尔那样唯恐天下不乱,她只希望他们千万不要打起来。她还有些刚寄到的材料堆在起居室,万一被这俩人炸了,她找谁哭去。
沙卡沉默了片刻。他点了点头,尽管脸上明白地写着不情愿。“好吧,”他说,“那么……”
屋内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扑倒在了地上。阿斯克挣扎着爬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两耳嗡嗡作响。他觉得耳朵出奇的热,伸手去摸竟摸了满手鲜血。有人抓住他胳膊把他提起来站好,他摇晃两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似乎听到了一声可怖的尖啸。这不是他的幻觉,普罗菲特也蹲下来痛苦地捂着耳朵,沙罗从楼梯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大哭着扯普罗菲特的袖子。
沙卡不似阿斯克那样狼狈,他已经撞开门冲了出去。阿斯克强忍着疼痛念了个治愈的咒语,也追了出去。踏出屋门的刹那,他只觉得如陷噩梦。一道巨大的灰紫光柱自阿苏伊尔城中心的位置拔地而起,照得空中积压的阴云个个扭曲宛如夜行妖鬼。紧随其后追出来的普罗菲特惊呼一声,脸色愈发苍白。那里涌动着的魔气浓郁得可怕,即使是传说中魔族栖息的下界之墟恐怕也没法与之比拟。
“伊纱。”沙卡说道。普罗菲特听出来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伊纱在那里。”
他拔腿就要跑,却被阿斯克一把抓住了胳膊。“我也去。”驱魔人的五官还因为疼痛微微扭曲着,但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不会动摇的决心,“我们讲好要一起去的。”
“请带上我。”出人意料地,普罗菲特紧跟着开口道。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坚决地说:“那东西不简单。我想我能帮上忙。”
沙卡看样子很想把这两个(在他看来)烦人的家伙甩到一旁,但最终还是妥协了。“也可以,看在你们是伊纱的朋友的份上。但你们必须发誓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他用带有警告意味的严厉眼神看了阿斯克和普罗菲特一眼,然后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