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迦太基女骑兵
从南部吹来的热风,卷着撒哈拉沙漠的沙子,打在人们的脸上有点隐隐生疼,宛如炭火的飞星炙烤一样灼热。
陈静茹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和着泥垢的汗水已然凝集成块,附着在她的脸上,仿佛一个土做的面具一般僵硬。一只索大的蚊子,在努米底亚战象摇摆尾巴的驱赶下,黏在她干涸的脖子上吸着血夜。她伸手挠了下脖子,那蚊子飞转了一圈又停在她的脖子上,她轻轻举起手掌,“啪”的一生,蚊子被她拍扁,脖子上显出以小块粘稠的血迹。
她皱着眉头,太阳毒辣得都快要让她窒息,到处都传来蚊子嗡嗡的哄闹声。但她依然集中精力注视着前方:广阔的扎马平原上,两个伟大的军队排成两个队列。站在她五十米前,被八十多头努米底亚战象所包围,骑着黑马的男子就是第二次布匿战争的统帅汉尼拔。而与他相隔一个河沟大概三千米远的罗马方阵中,同样骑着黑马被罗马重装兵所包围的,是罗马人的统帅大西庇阿。
这是她渴望已久的一场战斗,虽然只是战网的一堂古代战术训练课,但却决定着她是否能够获得精英户的资格,她首先要在虚拟战争中证明自己具备勇敢、忠诚、无畏的品格,她才有资格成为战争学堂的战斗学员,而战斗学员是成为一个战士的基本要求。按照军委最高五人团的宣传:军人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精英份子。
站在汉尼拔将军身边的传令官,凝视着前方,同年轻的汉尼拔耳语了几句,之后他吹响冲锋号角。努米底亚骑兵方阵中的八十头大象,在一群披着红发的高卢勇士狂野的尖叫声中,向着河沟对面的罗马军团冲锋而去。
“马上就要冲锋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站在她身前二十米处的骑兵方阵中,一个年纪同样二十出头的女子,穿着皮甲手握长矛,跃上一头枣红色战马。陈静茹清楚地看到她有着高高的鼻梁,一头棕黑色曲卷的长发,深邃的蓝色眼睛,与她蒙古人种的骨骼不同的是,这种有棱有角的脸庞,显得更加立体。显然,在现实中,她是个印欧人种,如果不是来自呼罗珊叛逃民族,就是欧罗巴的规划民族。
“百夫长大人,我们要跟着努米底亚骑兵方阵吗?”
“我哪知道呀!两个月前我还在亚东修建防海堤坝。”
“可是,可是……”身边的迦太基女骑兵战士都惊奇地看着这个唉声叹气的女百夫长,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您是我们的百夫长呀?按照战争学堂第一条军规,服从长官的命令是士兵的天职!你要是不指挥我们打战,我们可怎么办呀。”
那年轻漂亮的女百夫长有点羞愧地笑了下,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语有点不太适宜。
“抱歉,我忘记了我是战争学堂训练课扎马战役迦太基一方的百夫长,这是经过四年努力才得来的机会,和大家一样,我们都要珍惜。”
她紧握手中的长枪,在空中挥舞了下,妖娆身材多少显出一点勃勃英姿。
“勇敢、忠诚、无畏,这是军人的基本素质,只要做到这三点,我们至少不必将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消耗在无休止的劳作中。大家全部上马,等待着号令,勇敢冲锋。”
在一阵野蛮的呼号声中,两边方阵的骑兵,同时向着对方阵列冲撞而去,那些披着红发的高卢勇士,冲进罗马军团中间的方阵之中,举刀同罗马步兵砍杀着,扎马平原上顿时血腥四溅,隔着很远都能闻到鲜血的腥味。陈静茹看到一头大象用长长的獠牙将身边的战士顶向天空,在他重重摔在地上之后用脚不停踩踏着。她已然分不清,努米底亚战象所踩踏的士兵到底是迦太基人还是罗马人。战争撕开了血腥的面纱,让她直面屠杀,虽然只是战网的一堂训练课,但年幼、天真的陈静茹已然看到它残酷的本质。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来说,这种场面带给她的恐惧多于震撼。但是,这是危机时代,女人首先要学会的不是绣花、做饭,而是直面生存的苦难,并随时参与战争——为了最高五人团、为了东亚联盟、为了将来活下去的人类。
传令官面向左翼吹响号角,这意味着迦太基方阵的左翼开始就进攻了。陈静茹同其他的三千多个骑兵,骑上战马,手握着长矛,在野蛮的喊杀声中冲向罗马军团。
两千四百年前的扎马战役是两个伟大军事统帅的最后对决,大西庇阿虽然最终打败了汉尼拔,但是更多的历史学家认为,他只是从汉尼拔那学来的战术打败了被迦太基遗弃的汉尼拔。一个壮年的学生打败了暮年的老师,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显示着两人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算是打成平手。然而两千四百年之后,在战网重现的这场战斗,却显出了一股稚嫩的孩子气,虽然战争依旧残酷,但远没有指挥艺术的境界,甚至连战术的影子都看不到。
双方阵型完全凌乱了,骑兵不分敌我地踩踏着步兵,许多象兵越过河沟之后直接陷进淤泥。双方的重装步兵、骑兵,以及努米底亚象兵相互混杂在一起,喊杀震天地砍杀着,已然分不清敌我。
在还未踏入罗马方阵的时候,陈静茹已经看不到百夫长,身边的骑兵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其他队伍中,她只是看到三四个骑兵还在向前奔跑着。
“百夫长呢?”
一个年轻的女骑兵跑到她的面前,陈静茹看到她长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不知道,也许,她已经死了。”
“我们该怎么办?这个战怎么打,我听不到任何号令,传令官以及汉尼拔将军也看不见了,难道我们失败了?”
“不,战争学堂第五条军规:只要活着就没有失败。”
陈静茹洪亮的声音,将那些迷茫的士兵唤醒,没人知道战怎么打,甚至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这时候似乎只有陈静茹还是清醒着的。
她骑上战马,挥舞着长矛,在已经失去队形的骑兵群中呼喊着,集结散乱的骑兵。
“大家都上马,跟着我。”
一些骑兵围到陈静茹的身边,也许在这些年轻的女骑兵中,就她的眼睛比较坚毅,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历史上的扎马战役因为迦太基的努米底亚骑兵被罗马人的投掷兵吓到,导致象兵倒戈,最终大西庇阿才打败了汉尼拔……”
“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金发女子,殷切地看着陈静茹,显然在这个时刻,她已经把陈静茹当作新的百夫长。
“努米底亚骑兵才是决定整个扎马战役胜败的关键,你们跟着我,我们一起冲进象兵群之中,驱赶大象,冲向罗马人。”
陈静茹冲将手中的长矛举向了天空,对着身边围着她的女骑兵们呼喊着。
“百夫长已经阵亡了,可是战斗还没有结束,现在你们愿意听我的吗?”
“当然愿意。”
“那么大家就跟着我冲向前方的象兵方阵。”
陈静茹点了下人群,得到一百二十个女骑兵,摆列阵形之后,在一阵疯狂的呼喊声中向着前方的象兵追赶而去。
“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伟大的统帅。”
那个金黄头发的女子,骑着战马迎着火热的风沙对着身边飞奔的陈静茹呼喊着。
“你也可以的,我哥哥说,这个时代首先要学会的是担当重任。”
“你读过大学吗?”
“不,”陈静茹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我小学毕业就去读技校,十二岁就到龙湾第五军区的兵工厂去工作了。”
“那你怎么看上去好像读过很多书一样,我也是读技校后成为钳工,除了掌握基本汉语之外,我完全看不懂两千字长度的文章。”
“我是我哥哥教我的。”
“真羡慕你还有哥哥,我的所有亲人都死于大饥荒,你哥哥一定很了不起吧。看你一说起哥哥的口气,就像说到耶稣一样。”
“他是一级精英户,拥有三个大学博士的头衔,回家时候,他总是单独给我上课。”
说话之余,一群努米底亚象兵嚎叫着,向着迦太基方阵冲来。
“大家不要慌,围着象兵,别让它们冲过我们左翼。”
一百二十个女骑兵在陈静茹的号令下,围着迷失的象兵发出阵阵尖锐的呼号声,一些大象在她们的驱赶之下,终于转了个方向,象牙对准前方的罗马军团。
陈静茹骑着马飞奔到一头象兵身后,举着长矛对准大象的屁股猛刺了一下,那头大象发出疯狂的嚎叫,向着罗马军团飞奔而去。顿时,其他女骑兵以及身边的步兵和重装兵也学着陈静茹的架势,等大象掉头之后,用长矛刺向他们的屁股。
只见,十几排大概三百头努米底亚象兵披着剑刃铠甲冲向罗马军团,碰到剑刃的士兵、骑兵无论罗马还是迦太基的,全都被斩断双腿。迦太基军团已然奔溃,但是战象依旧冲向罗马军团,等待大西庇阿的将是最沉重的碾压。
迦太基的一百二十个女骑兵,是唯一保持阵型的军团,她们已经跑到离罗马骑兵团不到四百米处。最前排的罗马骑兵已经被努米底亚象兵给冲散。第二方阵的重装兵正艰难地同发疯的大象搏斗着,保护着统帅大西庇阿。不时有大象用象牙将士兵以及战马挑向空中。
“看到那个穿金色铠甲的罗马将军了吗?他就是大西庇阿,如果我们杀死他,那么罗马军团自然陷入混乱,现在大家请跟着我,顺着象兵开出的道路冲向大西庇阿。”
陈静茹整理了下自己的皮甲,握着长矛挥舞着,不知道哪来的气魄,这个年幼而柔弱的女孩,就像之前战死的百夫长那样呼喊着,鼓舞着大家的士气。
“为了迦太基!”
一百二十个女骑兵在陈静茹的带领下,冲向罗马重装兵方阵。在努米底亚骑兵的带领下,罗马军团的右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迦太基女骑兵,直接冲向大西庇阿,离他不到三百米的距离。
陈静茹用长矛刺死了四个重装兵,在就要靠近大西庇阿的时候,一个罗马步兵用短剑砍断她的马腿,陈静茹摔下战马,左腿也中了一剑。虽然只是战网对神经的模拟,但是她真实地感动疼痛。她捂着膝盖,痛苦地皱着眉头,疼得想哭,但是实在没有时间让她去哭,一个罗马骑兵举枪向她刺来,她翻身躲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把罗马短剑和盾牌,防御着罗马骑兵的长矛。
一个迦太基女骑兵冲了过来,用长矛刺穿罗马骑兵的战马,那个罗马骑兵从马上摔了下来,他头盔落下,陈静茹看到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显然这个罗马骑兵也是个女子。与古代扎马战役不同,战网的扎马战役中,大部分的士兵都是女性,她们等待着一场战斗来鉴定她们是否具有军人的高尚品格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静茹没有错失机会,她乘着罗马骑兵还没站稳脚根的时候,用手中的罗马短剑刺穿了她的胸膛。虽然知道这是场虚拟的战斗,但是看到鲜血从那黑发女子的胸膛喷涌而出,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她感到了一阵难言的悲伤。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去战斗、去杀人,但是没办法,这个时代非精英户口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成为一名职业军人。
悲哀的表情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拔出短剑,寻找着穿金铠甲的男人。她看到了大西庇阿,正被一群重装兵包围着,同一群迦太基步兵战斗,边打边退。
“抓住大西庇阿。”
她手握短剑,混杂于步兵之中,追赶着大西庇阿,一群骑兵冲入罗马重装兵方阵,冲散了阵型,她看着西庇阿坠下战马,连忙握着短剑向他冲去。突然她感到耳边“嗡”的一声,一个罗马重装兵用盾牌将她击倒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但是眼前一片模糊,血遮盖了她的眼睛,她用手抹去脸上的鲜血,但依旧看不清影像。她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的大象的吼叫,不知道身边是友是敌,当她继续向着前方冲击的时候,她再次感到被一个重物击中身子,胸膛传来一片冰冷的感觉,她用捂着胸口,摸到一把插进她胸膛的罗马短剑。她要拔出短剑,但是又是一剑砍来,她看到自己的剑连着握着它的手掌都在空中翻转着,掉落地上,鲜血从手臂横截面喷涌而出。
她痛苦地跪倒在地,眼望星星点点的天空,不知道是天黑了还是她的视线模糊了。接着几把长枪刺入她的胸膛。她感觉呼吸急促,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死去的妈妈,只是她的微笑已经变得模糊。逐渐地,她眼前的视线完全漆黑。她坚信,这种黑暗就是死亡的感觉。
用战网的时间计算,扎马战役从中午两点,打到了晚上七点。与历史不同的是,迦太基人并没有失败,汉尼拔虽然阵亡,但罗马军团被全部歼灭,迦太基人有三百多人活了下来。这场战网战术考试共有五千四百名学员参加,其中大部分是女子,不到九百人得到及格的评价。陈静茹表示出一个士兵应有的勇敢、忠诚、无畏的品质,同时在百夫长阵亡之后,她能以普通骑兵的身份带领剩下的骑兵战士,以奇袭的方式冲入敌方重装兵阵地,虽然阵亡,但最终她所带领的骑兵团刺杀了罗马统帅,表现出超凡的领导力。战网给她做出了一个优的评价。在这堂课之后,她正式成为一名战士学员。等待她的将是未来三年的战争学习,以及获取精英户口的初步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