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故人归
“哟!温宁?好久不见啊!”魏无羡望见窗外的温宁,赶忙从床上翻下来,“你其实可以走门的,蓝老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温宁从窗而入,有点不安地望了一眼蓝忘机,先乖乖打了招呼:“公子,含光君。”
蓝忘机微微颔首,竟主动开口:“叔父已知悉你与阿苑的关系,你在云深不知处可以自由出入,不必担忧。”
温宁忙道:“谢过含光君。”顿了顿,“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告知二位...三年前我曾与赤锋尊缠斗,故而对他的气息格外敏感。但昨日途径观音庙,感觉棺木里赤锋尊气息有异。我怕生出变故,只能先来找魏公子和含光君商议。”
魏无羡和蓝忘机闻言神色俱变,相视一眼。
“具体怎么个异法?”
“我猜,那棺木里,应该已经只有一人魂魄了。”
当初聂明玦的尸身凶煞万分,杀金光瑶后方得片刻安稳,魏无羡和蓝忘机趁机借观音像之力将其一道封入棺中。后来仙门百家甚是忌惮,掘地三尺把棺木埋入深土,设下重重禁制昼夜看守,似乎生怕金光瑶卷土重来,赤锋尊再次失控。
如今这场面倒是与当年的乱葬岗无异了。魏无羡摇头揉了揉眉心,不知该作何表情。
三人决议趁着夜色,立即朝观音庙去一趟。临出门遇见门口站的端端正正的思追景仪,满脸写着期待,却又怯怯等着蓝忘机表态,魏无羡哈哈大笑揽过二人脖子,于是五人一同出发。
远远便能看见层层叠叠的符箓禁制泛起刺金的光亮,把观音庙映的如同白昼。
魏无羡却忽的“咦”了一声。
虽说仙门百家轮流着派子弟日夜看守,今夜这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蓝忘机御剑平稳落地,魏无羡从他身后跳下来,片刻后思追也带温宁落了地,后面跟着景仪。在场众人看清来人,十分尊重:“含光君,魏前辈。”
魏无羡露出标志的微笑:“大家晚上好,大家辛苦了!今儿个怎么这般热闹?”
一修士答道:“清河聂氏的宗主来了。”
果然,穿过人群走进庙内封印阵法的中心,一眼便看到了被聂家子弟圈圈包围的那人,一身重翠华袍,手执折扇,正是聂怀桑。
聂怀桑觉有人来,回身一望,脸上顿时显出喜色:“魏兄!忘机兄!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正一筹莫展呢......”
三年过去,聂怀桑依旧没有半分变化,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眉头微微皱起,显出一副不知所措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们也是为兄长之事来的?”
魏无羡点头:“听温宁说赤锋尊气息又盛,恐生变故,于是来看看。到底怎么了?”
聂怀桑将身旁众人挥退至庙外,这才长长叹气:“前些天啊,我做了个噩梦,梦到兄长托梦给我,说他被搅了安宁。于是赶忙来开棺查看,发现并无异常……”
魏无羡闻言大惊:“开棺?!”
蓝忘机也似是对聂怀桑私自开棺颇感意外:“棺内凶煞非常,可有变故?”
聂怀桑尴尬一笑,随即又仿佛很不好意思似的一抖折扇挡住半张脸,低声道:“今日在聂家几位高手护持下开棺,十分顺利。棺内二人,确实无异。想想也许是我太蠢了,因个无头无脑的梦掘土开棺,才惹得兄长不满,戾气重生吧……”
温宁一直没说话,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欲言又止。蓝思追和蓝景仪也面露疑色,都摸不清这位聂氏宗主的心思。
这番说辞着实奇怪,魏无羡觉得漏洞百出。温宁的判断绝不会有误,倘若真如聂怀桑所说他已开棺验尸,怎会不知棺内已只有聂明玦一人魂魄?他恨金光瑶入骨,又怎可能放过他?
魏无羡试探道:“怀桑兄,你确定,一切无异?”
聂怀桑啪一声收起折扇,展颜一笑:“当然。不过兄长动这么大火气,我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你们二位及时赶到,不知道能否请魏兄和忘机兄同奏一曲清心?”
魏无羡这下更是惊得眉毛都跳起来了。金光瑶魂魄突然消失,聂明玦自然是要生气的。聂怀桑不仅不去抓魂,反倒要吹首安眠曲劝兄长歇着?如今聂明玦戾气初生,事态尚且隐秘,若不是温宁,恐怕自己与蓝忘机都要过些日子才能察觉。聂怀桑此刻用清心曲压制戾气,竟是不想让更多人得知金光瑶魂魄已重归于世?
魏无羡偷偷去望蓝忘机的表情,蓝忘机沉默片刻,取出忘机琴:“那便奏吧。”
琴声铮铮,笛音袅袅,魏无羡千头万绪百思不解,心不在焉地吹完了一首清心。
曲毕,天地清明,宁静如斯,棺中的聂明玦像是陷入了沉睡。
聂怀桑一副如蒙大赦的欣喜模样:“不愧是夷陵老祖和含光君啊。”
“怀桑兄,”魏无羡还是忍不住开口,“三年前,你好不容易才...亲眼目睹兄长手刃仇人,大仇得报。如今你这么做,当真是深思熟虑了?”
聂怀桑嘴角含笑,神色不变,压低声音:“哎呀呀,魏兄。看来三年前的事情让你对我的形象误解颇深呀。”聂怀桑慢条斯理地放下挽起的袖口,“大仇已报,恩怨可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已身死形毁,万劫不复,我又何必要追着一缕残魂不放?”
他露出一个坦荡透彻的笑容,拨了拨额前的发:“毕竟,我是真的很胆小怕事啊。”
回程路上,景仪悄声啧啧道:“都说聂宗主恨敛芳尊入骨,如今看来,他也并非是睚眦必报,不止不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