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吧。”
伴随着直指向前抬起的剑刃的，是置地有声的话语。
灌注了内力的鲨齿映出妖异的红光，渊虹苍白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的寒芒。
锵——
短兵相接。
巨大的冲击力自兵刃交接的地方瞬间爆开，将在场众人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
比其更响的，是剑身高速震动激起的剑鸣！
是两把绝世名剑棋逢对手时激昂的嘶吼！
渊虹和鲨齿，一柄是剑谱排名第二的名剑，一柄是举世惊惧的妖剑。它们作为对剑，自诞生之初就注定了要相互厮杀！
这是剑的命运！
亦是执剑者的命运！
每一代鬼谷传人都是世上的最强者，一个是纵，一个是横。
但是，他们中间最终只有一个人会成功，而另一个人，将成为，失败者。
这就注定了，鬼谷纵横二人之间，必定会有一战。
这一战，也必将，令天下震惊！
此刻，在深山中存在百年的作为世间最后一片乐土的墨家机关城，正见证着这一场惊世之战。
自最初兵刃交接不过过去了几十秒，电光火石之间，纵横二人已经过了几十招！在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下，鲨齿艳红的剑身激起刺耳的破空声，交织出一片代表死亡的光幕！过快的挥剑速度使得在场众人的肉眼中只能看见一道道剑刃划过带出的炫目红光，一招未完，一剑又至！
饶是在场众人皆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也无法看透卫庄的剑路！但是有一点他们可以确认：
这些招，都是杀招！
杀气四溢！
混杂着杀意的剑气在大厅中肆虐，衣袂与发丝在风中上下翻扬。这些，都没能干扰到盖聂一丝一毫。他的右手紧紧地握住渊虹的剑柄，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手掌干燥、有力，那是一双剑客的手！
一剑挥出！
渊虹剑气如水，在空中留下冰蓝的弧光，转瞬即逝。
那是极富技巧的一剑！
冰蓝刺破艳红的光幕，接下了卫庄狠绝的攻势。
两柄剑都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着，兵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力，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
捭阖者，天地之道。
纵剑术与横剑术本就是相互克制，却又相辅相成的剑术，二者不分上下。此刻，它们由盖聂卫庄这两名绝世剑客使出，自是平分秋色，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在短暂的交手之后，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借兵器相撞之力分开，各退五步站定。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纵横二人隔着十步之距持剑而立，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就好像这偌大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在他们眼中，世间的一切都隐去了身形，只剩下他们的对手！从被剑气吹起的发丝，到在之前缠斗中被划破的衣物断口处散开的线头，再到对方轻颤的眼睫，微缩的瞳孔，都尽收眼底！
身形未动，剑气已动！
飞扬的剑气在这一方天地间肆虐！
没有人可以插足这场战斗！
盖聂反转剑柄，右手反握渊虹置于身体右侧，双膝微弯，左手并指点于渊虹剑身之上。
标准的纵剑术起手式。
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自指尖灌注于渊虹之中，溢出的真气在空中化作袅袅的白烟，缭绕在渊虹那因内力灌注而愈发耀眼的冰蓝色淬火纹路之上。
鲜血自墨玉麒麟刺出的伤口中汩汩流出，在衣物上晕染出暗红的痕迹。
盖聂忽略了那份直刺神经的痛感，他仍看着对面横剑于胸，摆出横剑术起手式的卫庄。
小庄。
盖聂微微启唇，喃喃道出这样一个名字。
这名字太过亲昵，太过不合时宜。在这样生死对决的场合下，盖聂只能让它消散在唇齿之间，不泄出一丝一毫。但它又太过缱绻，太过缠绵，以至于纵使连舌位都没抬到足以发出清晰音节的位置，纵使双齿都未打开到足以让音流冲出，它，这个模糊不清、几未成形的名字，仍旧在舌尖徘徊不去，在唇齿间颤起细密的酥麻，顺着神经，缠入鼓动的心脏，在其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激起轻酥的跃动。
那是他的师弟啊。
他的剑，本该守护这天下。
本该守护他最爱的人。
而如今，他们却仍然，刀剑相向。
他避了十年，终究避无可避。
这一次，他身上背负了太多。
端木蓉胸口白羽上浸透的鲜血，众多在鸩羽千夜的毒雾中苦苦挣扎的墨家弟子的性命，故人的嘱托，天明的安危……
他，不可能再退！
只能——
挥剑向前！
滴答——
鲜血滴落在地上，溅开妖冶的花。
鲨齿的剑齿狠狠地咬住了渊虹的剑刃，止住了它下劈的动作。饶是这样，渊虹锋利的剑刃也砍伤了卫庄的左肩。
金属之间刺耳的摩擦声在大厅里回响，那是能让人为之震颤的尖鸣。两剑相格的地方迸出四射的火花。
“这就是你不顾一切追求的梦吗？！”
纵使肩膀被砍伤，卫庄仍然面不改色，说出的话语带着浓浓的嘲讽。
但盖聂太熟悉卫庄了，熟悉到就算蒙着眼睛，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能从他声音中的细微语调变化判断出对方的想法。
隐藏在嘲讽之下的，是愤怒。
卫庄在愤怒。
他应该愤怒的。盖聂想。
是自己，先背弃了鬼谷传承百年的门规。
但——
盖聂看着卫庄的眼睛。他们的距离足够近，纵使手中都拿着剑，他们之间也近到了足够将对方砍伤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下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卫庄那充满异域风情的银灰色的眼眸。
盖聂记得，曾经的卫庄眼中盛满了星辰，就像是夏夜万里无云的夜空中镶嵌着的那种，那是能破开整个黑夜的星辰，闪耀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现在那星辰化作了深海，再明亮的光都照不透水面，一切情感的暗潮汹涌被隐藏在了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
世事无常，少年不再。
在他们互相空缺的年岁里，他们各自都经厉了太多太多。
“我的梦，和你不同。”
把视线从那双能让他弥足深陷眸子中收回，盖聂看向了卫庄的左肩。那里衣料完全被鲜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珠堪堪地顺着渊虹的剑刃滑下，在滚过的地方留下黏腻而鲜红的血痕。
利剑，终归伤人伤己。
“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是愚昧不堪的废_物。”
卫庄的语气瞬间变得危险。
似是看出了盖聂的怔楞，卫庄突然反转鲨齿，那专门被设计来克制天下名剑的利齿对着渊虹狠狠地绞了下去！
铮——
碎片四散，剩下的半截剑身剧烈地颤动着，发出刺耳的哀鸣。
渊虹，碎了。
飞起的渊虹碎片反射着机关城上空泄下的光芒，刺目得让人想要流泪。
结束了。
卫庄透过渊虹碎片的间隙看着盖聂的眼睛。那双眼，古井无波。
他的师哥从来不会这么看着他。
他看向他的眼神总是温暖的，就像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能叫人骨子都酥软了去。
盖聂在别人眼里总是淡漠的，一双眸子永远泛不起波澜。
但他知道，盖聂的温柔，盖聂的宠溺，盖聂的笑颜，全都尽数给了一个名叫卫庄的少年。
卫庄是盖聂唯一的私心。
他曾经放任自己沉溺于那双眸子中满载的温柔，而如今——
他亲手设了局，亲手逼得盖聂对自己拔剑，亲手……
斩断了他的渊虹。
那被剑客视为生命的剑。
纵与横，这就是鬼谷弟子的宿命吗……
颈脖上冰凉的触感拉回了卫庄的思绪，在看清现状后瞳孔猛得一缩——
盖聂扔下了渊虹，徒手接住了渊虹的断剑，用锋利的剑尖抵住了卫庄的脖子！
“你确实变强了，但有一点，你却始终没有改变。”
渊虹锋利的剑刃划破了盖聂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下。
“作为剑客，你始终太过在意剑的本身。”
“小庄，你败了。”
全场一片寂静。
面对抵在脆弱颈脖处的利刃，卫庄却突然笑了起来。
“很好，你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废_物，师哥。”
气管的震动使得渊虹划破了脆弱的皮肤，沁出了艳红的血珠，滚过锁骨，隐入领口之下。
“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会有一个倒下。”
“来吧！”卫庄将自己的脖子压向渊虹的剑刃，原本只是沁出血珠的伤口瞬间涌出鲜血，顺着之前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画出妖冶的血线。
我接受，败者的命运。
但……
你下得去手吗，我的师哥？
“我一直很清楚，你和我，从来就是一样的人。”
鲨齿的红光闪过！
“你的致命弱点是什么？你太过执着于那些所谓的正义！”
鲜血喷涌而出！
“和那些梦一样，愚不可及！”
卫庄的这一剑让本就身负重伤的盖聂再也无法支撑下去，被渊虹割得伤痕累累的右手缓缓松开，断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师、哥。”
盖聂向后倒去。
愚不可及吗……盖聂想。
可是你……不也一样没有对我下杀手吗。
小庄。
视线渐渐模糊。
盖聂看着卫庄，卫庄也看着他。
他们在这座存在百年的古老机关城中对视，身旁是激战过后的断壁残垣。
这一眼望的，是整整十年的空白，是他们空缺的时光。
卫庄的白发在空中飞扬。
小庄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呢？这是盖聂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世界归于黑暗。

“大叔，大叔你终于醒了！”
盖聂一睁开眼就看到天明那张放大的脸。
“这是……”盖聂缓缓撑起身子，看向四周。
似乎是在马车里。
一旁的天明手舞足蹈地把墨家巨子及时救场打败坏人的英姿描绘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当然啦，还是大叔最厉害了~”
在听到卫庄被燕丹用墨眉重伤的时候，盖聂在宽大的衣袖下攥紧了拳头。被渊虹割出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鲜血染红了手下的床单。
燕丹和小庄本就有仇，这次小庄又带兵毁了墨家机关城，若是落到燕丹手里……
盖聂皱起了眉头。
“卫庄最后怎么样了？”
“哎？你说那个大坏人吗？被巨子老大放走了。”天明嘟起嘴巴，“真不知道巨子老大怎么想的。”
听到卫庄无碍的消息后，盖聂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
“卫庄他不是坏人，”盖聂看向满头雾水的天明，“他只是……”
“在走他自己的路。”
日暮西山。
白日里刺目的太阳褪去耀眼的外衣，沦为模糊昏红而无力的圆，无可抗拒地，被扯进群山背后。铺染大地的金黄就像是它最后的挣扎，给万物打上厚重的光影。
夜色将近。
黑夜，永远都充斥着数不清的危险。
面对危机四伏的夜晚，逃离机关城的墨家一行人不得不停下修整，以免再生变故。
马车停下时的震动使得车厢内未关紧的窗户摇摆起来，吱呀吱呀的噪音混杂在晚风吹过林间带起的悉索声中，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车停稳了。
轻吐一口气，打坐调息的盖聂缓缓睁开了双眼。左手往膝上探去，在触及衣料的霎时顿住。愣了一秒，盖聂收回手，站起身子。长袖遮掩下骨感修长的手空握成拳，指节微颤。
渊虹，已经碎了。
掀开帘子下车，周遭的墨家弟子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训练有素地安营扎寨。看了一眼正在和少羽打打闹闹的天明，盖聂将视线转向西方的群山之上。
那里，落日收敛了它的最后一丝余辉，隐入起伏的山峦之下。
为了躲避秦军的追踪，墨家一行人选择了隐蔽的小路。
路旁就是一望无际的密林，重叠的枝桠交错盘虬地在林间的上空织结成密不透风的厚重幕布，遮蔽了所有的光线，无规律生长着的树干挡住了密林深处的景象，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幽深的阴影。
盖聂的视线扫过密林，在某一处时突然停住。
走上前去，盖聂看了一眼像是被某物撞断的细小枝丫，又弯下腰从被枯叶铺满的地上捡起一片来。
发黄的叶片上有一半变成了深棕色，并向下凹陷。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盖聂又看了一眼仍带着嫩绿色的枝丫的断口，就在不久前。
那人进入了这片林子。
盖聂沉吟了一会，拨开横亘在面前的树枝，跟着前人行路的痕迹，也走了进去。
黑夜完全笼罩了大地。
在近乎全黑的密林中行走无疑是非常困难的，饶是盖聂这种绝世高手也有好几次差点找不到路。但这时总会有一根被利刃砍断的树枝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重新找到方向。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盖聂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黑色的甲胄，铁质的面具，是秦军的尸体。
一剑封喉，干脆利落。
盖聂顿了顿，抬手拨开了身前繁密的树枝——
眼前只有几颗高大的树木稀稀拉拉地立在草地上，比起之前那连光线都透不进来，一片漆黑的的密林来说，头顶的枝叶更为稀疏。
如水的月光自枝叶的缝隙间洒下，将草地用银辉铺满。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在尸体的中央，站着一个身着大氅右手执剑的高大男人，剑上的鲜血仍在不停地自剑尖滴落。
“小庄。”
男人随着盖聂的声音转过身来，一头银丝被晚间的风拂起，撩动了清冷的月光。
“师哥。”
不是清脆的，带着少年独有的柔软的音色，而是卫庄成年后那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嗓音。
卫庄在心情好的时候，总是会在发出“哥”这个音时将舌位轻轻上抬，然后将余音拖得老长，使得音调比平素更高，带着百转千回的婉转，直转进听话人的心里去，撞得那颗心狠狠地跳了跳。
这习惯，这么多年了也没改掉。
撩人得紧。
“不错啊，居然被你找到这里来了。”卫庄翻手抖落鲨齿剑身上的血珠，收剑入鞘。
“……我以为是你叫我过来的。”对于自家师弟万年不变的口不对心，盖聂早就习以为常。放在以往，他会选择保持沉默，任由小庄把这个话题揭过，但或许是大战过后，久别重逢，又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过温柔，早已褪下少年意气的盖聂突然就想激一激自己师弟，看着小庄自己从冷硬的外壳中钻出来，暴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
不是炸毛就是转移话题。盖聂想。转移话题的可能性更大。
“……”没想到盖聂会这么直白，卫庄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又挑起嘴角，看向盖聂：“怎么，师哥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杀这些秦兵？”
猜中了。盖聂默默地想。不过面上仍然不露声色，淡淡地答道：“鬼谷弟子，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己必自度才能知睿，量长短远近熟不如。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师父的教诲，你居然还记得，师哥。”卫庄的眼神沉了沉，开口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师父的事情。”
“你不会那么做。”机关城一战卫庄处处紧逼，盖聂来不及细想。但他足够了解卫庄，他知道卫庄是个极度重感情的人，虽然这份在意从来都没有被表露出来，但他可以确定，卫庄不可能做出伤害师父的事。
听了盖聂脱口而出的回答，卫庄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盖聂一眼，银灰色的海面下涌动着汹涌的暗潮。
两人在如水的月光中沉默地对视着。

过了半晌，卫庄挪开了视线，盯着盖聂身后那颗大树粗粝的树皮。“师哥可真是好兴致，大半夜的跑出来。怎么，不去陪你那个凶巴巴的冷美人了？”
盖聂皱了皱眉，道：“我和端木姑娘并非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卫庄冷笑一声，“那女人看你的眼神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比起这个，赤练看你的眼神更为露骨吧。”盖聂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啧。普通手下罢了。”
“那……”盖聂顿了顿，垂下了眸，“小庄可有娶亲？”
“盖聂！！！”卫庄突然暴起，揪着盖聂的衣领把他按在了身后的树上，愤怒的火焰自眼中喷薄而出，像似要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灼烧成一团灰烬。
“你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被人揪住领子按在树上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但盖聂只是抬起了左手，轻覆在卫庄揪住他衣领的手上。
掌心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带着点微凉的暖意顺着掌纹直钻入心底。
十指连心，不过如此。
指腹摩挲着自家师弟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凸起的指节，盖聂迎上卫庄眼中的怒火，轻轻地，露出一个笑容。
那一刻，月光散落在他上挑的唇角与微弯的眼眸，世间万物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林间轻柔的和风。
卫庄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展露笑颜的盖聂。
“没有就好。”
没有就好，小庄，你可知道，这十年里，我有多害怕你的身旁有了另外的人，我有多害怕……
我会失去你。
低叹散在了空气里，盖聂倾身向前，吻住了卫庄。
唇上突然触及另一片的柔软与温热，摩挲浅尝里满带着温存，使得卫庄原本淡色的唇被艳红点染。唇纹交错间激起轻微而又细密的电流，直窜进骨子里，在头皮与指尖炸出酥麻的焰火。
在一开始的怔楞过后，卫庄下意识地把头往后仰，似是要逃离这能够灼伤人的温存，但却被盖聂死死地按住后脑，不能动弹半分。
啧。
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卫庄极为不爽，他抓住盖聂衣领的手猛地用力，让两人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突如其来的撞击让盖聂的动作顿了一顿，卫庄趁势一口咬上了盖聂的下唇！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不满足于轻微的反击，卫庄松口后直接用舌头撬开了盖聂的牙关，缠住盖聂的舌狠狠地吮吸起来。
盖聂同样不堪示弱，立刻反击了回去。
两人像野兽似地在对方的口中攻城略地，似乎要把所有深藏的不可言说的浓烈的情感在唇舌交缠中尽情发泄。
他们挨得是那样的近，近到连皮肤都好似被对方灼热的吐息灼伤，近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就像在耳边炸响。
心如擂鼓。
林间鸟雀清脆的鸣叫，风吹过树林带起枝叶的摇曳声，一切耳畔的声音，都被这鼓动的心跳声覆盖。咚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一声胜过一声，有自己的，也有对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是这十年来被深埋在心底的思念深情终于撕开了出口，全部鼓动着沸腾着叫嚣着，喷涌而出！
过了许久，盖聂才放开了卫庄，卫庄亦放开了盖聂。
但他们谁都没有动。
他们谁都没有拉开这身体紧贴的距离。
“师哥，”卫庄先开了口，“你这是——以后打算和墨家混在一起？”扯起一个戏谑的笑容，卫庄斜眼看向盖聂：“那燕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有我的选择。”盖聂回道。
“你的选择？”卫庄微眯起眼睛，银灰色的眼瞳沉得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冰海，寒气逼人。“呵，也是，你我选择的从来都不是同一条路。”
嗤笑一声，卫庄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盖聂静静地看着退开的卫庄，眼前的人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他变得更加高大，更加强壮，利落的白色短发化作了长发及腰的霜华，俊美的脸庞被岁月的刻刀雕成了棱角分明的模样。
但卫庄仍然是卫庄，仍然是那个被盖聂放在心尖上，一辈子都不愿放手的人。
是他的师弟，他的小庄，他的——
爱人。
“你我确实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盖聂上前一步，牵起了卫庄的手，一个使力，将他拉入自己怀中抱住，“但——”
“这和我爱你没有任何冲突。”
我爱你。
这三个字的攻击力对卫庄来说绝不亚于一招百步飞剑，或者说，十几招都达不到这个效果，这让他整个人僵在了盖聂怀里。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话语。
他们之间的感情太过自然，太过顺理成章，没有缠绵缱绻的情话，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知晓，谁把谁藏在了心底，视若珍宝；谁又把谁捧在了心头，纵是这山河天下、人世繁华也不能比及。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以致于后来出师，各奔前程，用纵横之术去争这天下，然后天各一方，远隔山海，茫茫十年间，终未能互诉衷肠。
这三个字，亦或是他们背后隐含的深情，就像细密的丝线，在卫庄的心上缠绕、勒紧，带起心脏处挤压般的疼痛，然后那颗心开始剧烈地鼓动起来，上蹿下跳，在胸腔处燃起燎原的火。这火一路往上蔓延，烧红了脸颊与耳尖，把卫庄的脑子烧得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用理智浇熄了这把火，脸上却仍然火燎火燎地发烫。脸上的温度烧得卫庄极为不适应，哪怕知道盖聂看不见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他也下意识地想要通过挣扎出盖聂的怀抱来让自己脸上的红晕褪下去。
卫庄的挣扎使得盖聂闷哼一声，但他却没有放手，反而把卫庄抱得更紧了些，力道之大，似要将怀中的人塞进自己的身体，融进骨血，再也不分开。
“小庄，别闹。”
卫庄顿住了，他听到了盖聂的闷哼，也感觉到了掌心沾染的温热的液体——盖聂的伤口裂开了。
他的师哥，身上总是带着那么多的伤，卫庄想，虽然有几道是自己添上去的，但……他就不知道躲开吗？
“我很想你。”
盖聂将下巴抵在卫庄的肩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怀里的人是他的小庄，是真实的、鲜活的小庄，不是什么午夜梦回的幻像，稍一触碰，就消散的那种。怀中传来的温度，让盖聂无比满足，相比之下，伤口处的疼痛就显得无足轻重。
想我么……卫庄垂下眼眸，嘴角上挑的弧度是压都压不住的愉悦，纤长的眼睫挡不了眼中溢出的星光璀璨。他缓缓地抬手，回抱住了盖聂。
谁不想呢。
师哥。
过了许久，盖聂松开了环住卫庄的手臂。他看向卫庄颈脖间的那道伤痕，血已经不再流淌，在伤口处凝成暗红色的血线。
盖聂轻轻摩挲着那道若是再长些便能切开眼前人咽喉的伤口，轻声问道：“小庄，疼吗？”
纵使盖聂知道这点小伤对于卫庄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对方根本没有将它放在眼里，但对盖聂来说，这伤是他造成的，只差一点便能取了卫庄性命，他无法不在意。对于卫庄，他唯一的师弟兼爱人，盖聂永远都是怜惜的，哪怕他知道，对方同他一样，是能改变天地命运的强者，但他却仍然想要将他护在身后，不愿他受到任何伤害。
“呵，还是那么婆婆妈妈。”卫庄面上不屑。
已经习惯了卫庄说话方式的盖聂对此毫无反应，他撩开卫庄的白发，轻抚上他的脸。
“小庄，看着我。”
卫庄看着盖聂，看着盖聂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眸，如春泽，如夏木，如秋叶，如冬阳。他们对视过四时轮转，水阔山长，每一眼，卫庄都能在盖聂眼中觅得那唯一的身影，十年前是如此，十年之后，亦是如此。
卫庄和盖聂，从来都是彼此的唯一。
然后他们接吻，在这夜色，在这林间，在这月下。
月色，如此温柔。

顶啊顶

顶顶顶

楼主，前面的文被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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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发现了什么？

dd

写的真好！！

这样结束了？ 天呐 意犹未尽啊

文笔真好！顶顶顶！

啊啊啊意境好好 楼主继续写啊

ww楼主文笔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