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我屋

【小儿好奇心重，没试过的就都想试试。四所嬷嬷拘束我又很严，额娘时常关照人来查问我的功课，能剩下来和庆哥唠嗑的时候都不多。但，好就好在，庆哥身为伴读，出入宫中方便，打点人弄一壶酒来，不算麻烦。】
【以读书为名，打发了一屋子的人，关紧门窗，用衣服塞住边边角角，兴奋激动。】
快快快，拿出来。

（五阿哥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甫回四所便将一屋子人悉数打发了。自己瞧他小孩心性，颇沉不住气，无奈笑笑，待确定奴才们都走远了，这才将偷渡入宫的一小壶竹叶青拿了出来放桌上。四所里肯定是没有酒杯这种东西的，自己便拿了青瓷的茶盏代替，缓缓斟了两小杯。）
“五阿哥，咱可是说好了，就一杯，不多喝。”
（虽说自己比五阿哥还小的时候就跟着阿玛一起混迹酒桌，可那是阿玛心大。自己身为阿哥伴读，却不能完全不顾及阿玛金贵的身子，就这么一小壶竹叶青，自己还掺了四成的水。）

【好香，这种香味，有别于芝麻谷物，也不同于花草果木，醇厚绵长，赶紧多挪一床被子堆在窗前，生怕漏一丝出去。】
【俩小杯一碰，一口饮下，又辣又苦，一股怪味。嘴里砸吧砸吧，没感受出哪好喝来，皱着眉头对庆哥吐舌头。】
没喝出滋味，比牛乳果汁难喝多了。是不是我喝得太少，你再给我斟一杯。

“既然觉得难喝，便不要喝了。”
（自己瞧着五阿哥吐舌头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难免想起自己头一次喝酒时的样子，可比这还夸张。自己当时还说什么，再也不会碰这玩意儿了。没成想，却是挨了阿玛的嫌弃，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哪儿有喝不得酒的道理。此后，阿玛便常押着自己喝酒，直到自己习惯了这种滋味儿才作罢。）
“我们说好了的，只一杯。”
（探手过去将人的杯收了，自己却又倒了一杯。不过倒是没喝，这酒掺了水，味儿已然淡了，喝着无趣，自己也就是闻闻酒香。）

不——行，我就要再尝尝。
【小儿倔脾气一上来，没有茶盏又如何。他自斟自饮，喝得有滋有味，一手勾过酒壶，壶口对准，往下一倾，差点儿呛着。喝得太快太急，根本没品出什么味道，酒香犹在。】
这回喝，怎么又像水了呢？
【怕庆哥过来夺走酒壶，离他十步远，立在床榻上，用枕头作掩护。】

【锦被作披风，软枕为武器，威风凛凛立于高山之巅，对阵庆哥丝毫不惧——这是我眼中的自己。】
【小孩儿玩闹，喝酒也能呛着，一把抱走——这，大概是庆哥眼中的我。】
【酒劲上头，羞愧上头，焐热上头，脸都通红。手脚挣扎开坐好，被子枕头都撇开，抱着酒壶不撒手，嘴硬。】
好喝！都归我！

“好好好，归你，都归你，我不要了，您抱好。”
（手中的茶盏，无处安放，只得再放回桌上。五阿哥分明就是喝醉了的模样，自己不知是他喝得太多，还是自己水掺的不够，真是头疼。目光掠过被人扔了满地的枕头被子，后槽牙咬了咬，先去收拾了。）
“啧，今晨见奴才刚换了的被褥，又得吩咐换新的了。”
（一手叉腰，一手扶额，瞧着小醉鬼，一时不知所措。自己喝醉时，大多是直接睡过去了，只当人人能都这么安分，可没想到五阿哥竟是要耍酒疯的样子。）

【盖因门窗紧闭，酒气上涌，这会浑身都热，酒壶乃瓷器，凉凉的贴着舒服。一口一口地，一壶酒空了，晃晃酒壶，一滴也倒不出。】
好热，庆哥你怎么不开窗？
【摇摇摆摆地就要开门开窗，短短几步路，却被凳子绊倒，酒壶脱手飞了出去，正磕在枕头上，没碎。我则不然，结结实实摔一跤，疼痛使人清醒，以手撑地想爬起来，但没力气，又摔了下去。】

（自己正回忆着家中有谁是喝醉了撒酒疯的，家人又是如何伺候的。然，未果。自家出身晋北，族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喝酒好手，能烈酒如水一般的灌。自己见过醉的，都是少数。）
“五阿哥——”
（一路不通，正想寻他路做办法，却不料本得片刻安分的五阿哥又来作妖，跌跌撞撞的就要去开门开窗。自己见状，心呼不妙。可人还没且近身，五阿哥先实实在在摔了一跤。自己长叹一口气，赶紧着将人扶起来。）
“莫要闹了，我去寻扇子，给您扇扇风。这窗子，可开不得。”
（这要是门窗大开，自己带着五阿哥偷喝酒的事儿，可不就人尽皆知了。）

【大半身子靠在庆哥身上，勉强起身，待庆哥扶我回床，半躺在床上打嗝，回上来的都是酒臭。】
庆哥，扇子呢？【隔一会就喊一句。】庆哥，水！庆哥，热......【魔音不止。】
【锦绣堆里打滚散热，脑袋却越发昏沉，一汪水和一汪水再怎么翻滚，也混不成浆糊，但能让人想要作呕。喉间一松，忍不住了。】
呕——

（如果非要问，自己就是两个字后悔，三个字很后悔，四个字非常后悔。早知道区区一壶掺了水的竹叶青能将五阿哥变作这般一个魔童。此情此境，自己只恨不得两腿一蹬，昏过去得了。然而，事实通常是残酷无比的，这烂摊子还是要自己来收拾。）
“在在在——”
（又是扇子，又是茶水，好不容易消停了片刻，自己站在床榻边儿瞧着人翻腾打滚直叹气。正当自己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五阿哥竟是翻起身，扒着床沿，吐了。）
“啧——”
（好在自己闪躲及时，不然可就遭了袭击。）

【腹内浊物吐了个干净，就着庆哥递上来的帕子把嘴一擦，折腾这么久，又是摔又是晕又是吐的，真没力气了。】
【趁还有三分清醒，虚弱地扯住他袖子，轻声。】庆哥，今日有劳你，额娘那，我自会分说。【讲完，翻身仰天一躺，彻底睡了过去。】
【迷梦一宿，第二日起来时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