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哥哥硬是偷懒，应了我的事儿不做。其实，若是谈诗论道，我头一个便会想到五哥，一起出门，我还不太习惯。实则，五哥怕也是应付大哥哥才同我一起出门，我不愿意这么想，却忍不住一直这样想。）
（金夕照台路远，马车一路晃荡的我头晕，伸手掀开帘子透风儿，我便瞧见天边已经隐约出现了火红的霞光，澄澈的艳红色，远远在天边斜挂，美不可方物。）

【大兄派人来让自己陪蓁姐儿去城隍庙，这种时候的城隍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而这种热闹自己是很少去参加的，但大兄的意思却不是自己可以拂逆的，那便去看一看也无妨，只是既然要出门自然就不能是这一身布衣打扮，换了华服锦冠，身为士子自然有士子的打扮，一袭直领大氅，腰上也坠了玉佩锦囊，倒是看着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
【幸亏是与蓁姐儿一并出门，方才也能得一辆车，在车上闭目养神，直到车停了，才听着车夫道是前头堵住了，车过不去，挑开帘子看了天色，便也有了决断，下车走到蓁姐儿车边，叩了叩车壁，自有书童代声请蓁姐儿下车】

（百无聊赖，细细抚过衣袖边滚嵌的连理纹，纹路细密，摸上去竟有些硌手。车壁一响，自有小厮挑了帘子，扶着侍书的胳膊下车，略理了理裙摆，方行至五哥面前）
：五哥，怎么了？
（即便今日，五哥褪了布衣道袍，摇身变成一个真正的温润公子，若我不是他的妹妹，日日相对看的习惯，我还真就以为是谁家的公子爷，帅的让人移不开眼。近前，眉眼弯弯打趣他）
：五哥这样穿真好看，比大哥哥还好看。

【如今正是暑气将起的时候，但对自己来说却也是要警惕的开始，自己这个身子平日看着也不过瘦弱一些，但一旦天时有变就是要警醒着才行，稍有不慎便是一场大病，这还是在武当山上多年听从师父教导，每日冥想时叩齿吐纳的缘故，今日既是庙会，本应该穿的鲜艳些，不过是自己一贯不喜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一身青碧织绫襜褕，外罩鸭卵青梅纹纱氅，虽都非寻常之物，但比起大兄一贯的华丽，自然是有所不及】
【秦家到底不过只是小富人家罢了，纵然因着祖父与四兄被人称一声官宦门第，可这里头水分总还是有的，因此听着蓁姐儿这般打趣，也只看她一眼，摇摇头，伸手以扇指了指前头道】
前头走不得车，你且戴了帷帽，走一段可好？

（我甚少戴帏帽，总觉得不戴还好，一戴更显眼。但夏日里日头大，戴着好歹挡些太阳，免的直晒过来，把我晒黑了，多少脂粉也养不回来）
：自然，有何不可
（侍书自来戴好，走近了，还是好奇，虽然帏帽不是全然见不得光，依旧伸出一只手撩开轻纱往前探脑袋）
：五哥，这是出什么事儿啦，连路都堵住了，也没人管管

【秦家的女儿大概是不曾裹脚的，自己在金陵的时候也曾见过同窗的姊妹，也不知是否是南边那些所谓闺秀才子才有的怪癖，好好的女儿家偏偏与自己的脚过不去，诚然如此确让女子更添几分弱柳扶风的婀娜，但也确让女儿家再难多行，所以，如蓁姐儿这般很好】
【帷帽是为她的安全，但看她撩开面纱好奇的模样，还是不免摇头，蓁姐儿这般似乎也不好，伸手将她的面纱放下】
并非出事，不过是车多堵了路罢了，今日人多，遮着些好，跟紧些，莫走散了。

（城隍庙一路上都有小贩挑着担子，卖糕饼的，卖糖葫芦的，还有卖纸鸢风筝的，并非是没见过，但大抵是因为今日被挡了些许视线，便越发想看。轻纱被人放下，不满的跺跺脚）
：哎呀，我又不是那天仙美人儿，谁会看我呀
（话是这么说着，也乖乖任它戴着，没在去扯。我没说什么就算有歹人，还有五哥在云云。非是我不相信，只是当着什么人说什么话，更没去缠人。要是大哥和四哥，自然不一样。而我，一样的也不能找他们俩谈诗词史书。）
：前头还有多远？都走了好几个两步啦

【若是今日与蓁姐儿出来的是几位兄长，大约是不会勉强蓁姐儿戴帷帽，亦或者她这般说了也就随她去了，但自己不行，兄弟之中自己大约是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道门的吐纳让自己不至于孱弱的一日三顿药，却也无法改变自己本就先天不足的命数，能如今这般已是不易，武艺却是不必多想了】
【所以自己无法冒险，好在蓁姐儿也未让自己为难，今日的人的确很多，一路缓慢走着，其实已经到了城隍庙，不过人太多，让人无法明了】
已是到了，跟紧，先出人群。

（真不是我想偷懒，实在是天气闷热。这会子日头不大，反而更觉得闷闷的不舒服。人又多，感觉鼻息之间算是一股子汗味儿夹着脂粉味儿，难闻得很，倒是庆幸有这帷帽遮挡。）
（五哥一直叫我跟紧些，只怕我一转眼不见了似的，忍不住无声一笑。这几个兄长里头，怕最谨慎的就是五哥了）
：前儿个大哥哥晋封，我正想着送些什么
（其实，大哥哥什么都不缺，就算送什么，也是大哥哥给的银钱，可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但好似也没什么可送

【因为很少与兄弟姊妹出门，所以真的带着蓁姐儿出来的时候自己心里头是紧张的，甚至于有些不安恐惧也不可明言，所以自己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蓁姐儿跟紧一些，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提醒自己，更是提醒周围的家丁侍女，蓁姐儿是很乖巧的，所以好歹是安然挤出了人群，路边的摊贩已经在卖力的吆喝自己的货，而蓁姐儿的话提醒了自己，似乎要给大兄带些礼物了】
【旧日在江南，自己是有产业的，不过是不曾与人闻，家中不知罢了，再者也不是什么大买卖，比起那些动则一年能盈余数百上千的商铺，自己那几个小铺子一年下来也不过百来两的收入，所以帮蓁姐儿给大兄买个礼物还是能做到的】
你只挑中意的，大兄在乎的是你的心意。

：我的心意大哥哥早知道了，不过装聋作哑罢了
（若不是真疼我，也不会有求必应。大到书架玉磬，小到一个摆件儿，甚至是银钱，但凡我说了，能做到的没有说不许，心知这里头也有几分，是因着爹爹娘亲都不在身边儿，女儿家又少，才会如此纵容，几分真心也罢，这已经够让我知情知意。）
（小摊小贩沿街叫卖的声儿不绝于耳，只瞧着一个老汉举着草垛，上头插着的糖葫芦足有半个手臂那么长，虽然不可能有家里头做的干净，可瞧着也是红艳艳的，红果儿又大，上头裹着晶亮的糖，看着就让人垂涎。拦下了那老汉，本想回头让侍书给钱，转念一想今个儿可不是自己出来的，要我掏什么银子，于是去扯五哥的袖子。）
：五哥，我要吃糖葫芦

【江南的书院有许多，而自己去的那一家不说是最好的，可也的确有独到之处，旁的不说，会让门下弟子肆意研究数术与律例的大概是不多，更何况自己的那些同学里头研究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钻研世人所谓奇淫技巧的，却也不曾被师长喝止，是以自己不曾入仕，不曾遍游九州，可见识的事却一点不少，蓁姐儿这一句话若是放在自己那些同学耳中，怕不是要听出什么来，也幸好，她是在自己面前说】
【但这又如何与蓁姐儿说分明，也只能苦笑，到底还只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家中女儿少，自然也就娇宠了几分，书童付了钱，拿过那串糖葫芦递给蓁姐儿】
装聋作哑这话莫乱说。

：嗯？
（本想用帕子接着一点，只觉得这大街上谁都如此，到底没这么做作。咬着糖葫芦，口齿不清的一问，并不知道装聋做哑四字有什么不妥。）
（轻纱上缀着珠翠压帽，我一动就垂了下来，好巧不巧落在我眼前，晃动了几下脑袋，牵的珠翠碰撞，叮当作响，我一笑，回手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给侍书拿着，一手把它撩上去，再把纱放下来。）
：我前儿个看了两卷《吕氏春秋》，生把我看的睡着了

【江南的女儿果然是与北地的女儿不同的，就连风气也是不一样，江南的姑娘似乎更讲究秀气二字，不仅在打扮，在样貌，在吃穿用度，甚至于一举一动都在讲究，所以如蓁姐儿这般干脆的动作，在江南自己是见不到的，自己与家中的姊妹到底还是生疏了些】
【因此再想想方才蓁姐儿对大兄的抱怨，大概，只是抱怨，不去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蓁姐儿说的话让自己失笑】
吕氏春秋虽都是故事，但与你的确晦涩了些，既想看书，不妨看看搜神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