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摘录另一段,是毒日头在面临生死绝别之际的思考:
“他好像失去了信心一般,他觉得体内已没有了一丝的气力,奇怪的是,他没有着急。他似乎得到了幻象,钢铁刻成般明显、可信,而且线条明朗
他目睹过赤棵裸的生命的衰竭,可从来没有感到过竟是如此的残酷。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个性产生了怀疑,他是天性乐观的。
此时此刻,生命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真实、直率地告示着: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撮黄土,如同其他土砾般,如同像他所吞吃掉的松鼠般,如同他所知所见的没有成功的人,像芬·霍恩和亨利·芬,他们没有成功,他们一定已经死去了。也如同伊立杰躺在船底,无知无觉。
毒日头躺在那,正好可以看见上游的拐弯处,他明白早晚会有第二次冰流在那流出。他遥想着远古,似乎看到那还没有印第安人、没有白种人的时候,同是这一条斯蒂华河,静静地流淌着,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季和夏季,结了冰,又解了冻,河水奔流远去。
他又想象着将来,那个时候,人们已远离了阿拉斯加,连同他自己也离开了这里。而这条河却依然不停地变换着,上冻、解冻,河水上涨,奔流而下。
生命是在说谎,在欺骗着世界,它愚弄了所有的生灵,也包括他在内。尽管他是生命的最乐观的对手。他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肌肉、神经和感知的合成体。
他躺在泥沙里,胸怀大志,不顾一切地实现着他的淘金梦,而这强烈的信念会慢慢地消逝,直到灭亡。存留下来的只是一堆枯骨,没有了神经、肌肉和感知等这些无形的东西。而泥沙、土砾仍旧存在,广阔的平原、无尽的山峦,亘古永存,斯蒂华河水也年复一年,解了冻,结了冰永无止境。
说到底,这只是一场游戏,一次赌博。赌博的骰子是用铅做成的。追随它的人都死掉了,死了的人是没有得到钱的,到底谁是赢家呢?不是生命本身,而是生命所焕发出的东西,如同赌博中的诱惑者和大骗子。
生命,看来是活生生的,但实质上,它是广袤无垠的坟场。
它是无尽头的送葬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