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xxx道，这春夏时令，北京城要比滇地分明许多，绿肥红瘦的春色一收，便是灼人的烈日炎序。不像云南，四序皆暧昧不明的纠缠一处，冬雪落的不痛快，金阳也似盖了张薄巾，忸怩的很】
【彼时我正伏案回完一封家书，手旁还摆着份邸报，滇东灾情尚可控，西边儿大凉山的情状却是刻不容缓，若不早将水利复修，半年内，多则年余，难保再有天灾之祸。朝廷为镇抚凉山彝族，早已通婚汉居，改土归汉，若单舍这一处，实在难平民怨，唯有四字一概——催要款利】
【封完红泥私印，方抬头道】商会那头怎么说？托合齐仍是称病不理？

【尚记我初至云贵，过滇池，亦矫情地赋过诗文。金马、碧鸡昂首夹峙，长虫、白鹤远山相望——宏图伟志倒不至于，南疆山水风景如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至于今日滇池水患，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盘龙、宝象、柴河皆汇于此，又入普渡河而汇于金沙江中，滇地水系复杂，季节影响极大——而运粮道竣工之后，缝缝补补已多少年。】
【兴修，要有兴修的勇气。更得攥紧了一箱箱的雪花银，才有继续推进的底气。至于现下，捉襟见肘，便唯有看人脸色，摇头叹道。】
我看，他是吃准了我们拿他没办法，能拖就拖、能抠就抠。

【有那么片刻的缄默微去搭话，心下思忖着进退，托合齐这是拿捏着兴修水利的钱银命脉，晓得我不会轻易同他翻了脸，故稍作沉吟，便道】头前赈灾开了仓廪，藩库银子所耗不少，再同朝廷要钱，就是问皇阿玛内帑里掏银子，做臣做子，都没这个道理，托合齐清楚得很，才敢有恃无恐的拿乔。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敲了敲桌面，费莫家小子正在门下当值，见状进了屋，自我手里接过那封家书。也不避人，只接着话道】他先前虽算不上热络，多少也有心帮扶筹措银款，怎么一宿就变了主意，这“病”来的也未免太巧了。

我与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不得不说见风使舵的本事，他是这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竖大拇指，似笑而非笑，换言之，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这老小子背地里给我等做梗，待这桩揭了过去。京里人若是带他不走，迟早是得清算干净。】
至于何处来的风声——您听说了么，庄王将下云南，至多也就月底，合该到了。
【言至于此，遂不多言。京畿纷争有所耳闻，纵云贵天高皇帝远，却未必能不入漩涡之中。那头临了转了风向，只怕是暗中得了吩咐，甚至允诺不少好处。纵使我并无凭据，奈何眼下困窘于前，滇池水事我与怡王皆逃不了干系，如何应对方为当务之急。】

【偏头一望，正将他竖起根擘指的动作纳进眼里，无声笑了笑，示意身侧人先出去】他有这个本事坐稳商会这把官帽椅，让那些个乡绅老爷们都听他的差遣，是该有点儿真本事。
【伸手拨整满桌文书，便听他后话慢悠悠传来，手指一僵，点在份儿邸报上死死压住页角，方能堪堪留出一线清明，自辙乱旗靡的思绪里劈开条容身之道。是了，我如何能忘记托合齐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倘或是克兴额在背后撑腰点拨，无怪托合齐敢仗势欺人】
【不欲同来人短兵相接，遂在短暂怔忪后开了口】庄王要来？那托合齐的病八成该好了。也罢，咱们的面子看来是卖不动了，也总不能可着一棵歪脖儿树吊死，强扭的瓜实在不甜，再想想别的法子，总能筹到银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下财银短缺，滇池修缮唯有暂滞。既已入捉襟见肘之境，商会又雪上加霜。我看这也不是一拍大腿一挤眼，便可想出主意、从容应对的了。而怡王——他急。倘若先前尚可琢磨琢磨从长计议，现下事涉庄王，只怕已是刻不容缓了。】
【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人尽皆知，却仍需念叨几句。】
银子啊银子，总也不会从天而降，吧唧砸着跟前，前几年广西修缮运通水道，听闻哪个工部大员一马当先，请捐一载俸工用以修缮，并提出动员水道沿线各位同僚共同捐俸——因为这儿，背地里可挨了不少骂。
【杯水车薪，吃力不讨好——但凡有些法子，也不至于倒这个份上。云贵不比京畿、两广，富得流油，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得从百姓身上想法子了。】

让朝臣们掏银子的事儿，本王从前也干过，漫说不容易，还得开罪了不少人，现下他们看见我，大抵都要肉疼。更何况这里没我能使唤动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们私囊中去。
【轻一摆头，算回了这个意思。再不疾不徐的将手头的文书一一归拢好，才咂摸着庄王抵滇的消息，慢慢开了口】我前些日子听闻，滇中有不少椿柞田都荒着，那都是一亩一产的地，实在可惜了了，倘或没有托合齐这一遭，我也有心永办椿柞。我差人算过，该粮一石中斗三升，条编摊丁银一两八钱二分零，使以备筑堤公费，租用出去，你看可行不可行？

【挪椿柞田廉银租赁，倒也是个法子，云贵百姓闷头发财，纵使未见如何富庶，摸出点租赁田地的银子，倒也不算为难。何况如今田地被毁，往后营生无田可耕，那还得了？而椿柞田本就特殊，哪怕上头追问起来，一堆说辞摆着，亦可从容搪塞。为官多年，旁的本事不见得长，将此说得深明大义，却不算个难题。】
此法或可行——只是百姓那边究竟如何反应，还需早早拟定成文张告下去，方可知晓奏不奏效。
【为父母官，大多心系百姓不假，可终究不是耕农出身，设身处地四个字，着实是难。多少人敏锐从之，又有多少选择观望，只怕届时还需煽动，又需一番冠冕堂皇，做尽表面文章了。】

百姓们有口存粮过日子便能知足，【就着椅背缓缓靠去，一肘撑住扶手，抵额轻叹】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等得，下头张嘴饭吃的人可等不得。
【再收了话头，心里计较着克兴额此行目的。储君既立，庙宇诡谲，谁都保不齐明日又会是如何一番光景。庄王素不沾太子一党，委实不必要鞍前马后的替长兄打压我，那便是他自个儿的意图了】
【琢磨出此一点，稍宽了宽心，不觉微抿出个不大显眼的笑意，道】先按你的意思去办吧，我身边那个小子你也带上，尽管差使便是，京里出来的八旗少爷，教他吃吃苦头，总没坏处。

【怡王这句倒也有些道理，老百姓图点儿什么，一家五口有饭吃、有衣穿、有活干，已是知足。自己也算寒门出身，如今出人头地，便将家中二老一并接来身边享福。老爷子倒是不安分，搁后院翻了块地，整日捣腾萝卜青菜。为此也曾说他几句，倚老卖老、屡教不改，也只能作罢。以此类推，田不耕，苗不长，百姓便不安生，纵使得花些银子，为了自个儿心里踏实，也没有不心动的道理。】
好。
【点头应下吩咐，其他并未多言，旋身离开办这差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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