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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年美裔德国人多那帕伦(Andreas Dorpalen)出版的《豪斯霍弗将军的地缘世界》可谓是一次了不起的思想冒险,该书以德国地缘政卝治学派思想原文典籍为基础,描摹了整个地缘政卝治思想史的发展全貌。考虑时值世界反法卝西卝斯同盟成卝立,全美反法卝西卝斯思卝潮鼎盛期,该书竟敢引介“纳卝粹知识分卝子”豪斯霍弗思想,简直是冒卝天卝下卝之卝大卝不韪。然而,该书却在美国军事教育界内部备受推崇,美国西点陆军军事学院陆军上校、历卝史学教授贝克马(Herman Beukema)亲自作序,并把该书列为军事学校科班学卝生的教科书。
美国军事院校为何要选择一个“纳卝粹知识分卝子”的书作为教材呢?抛开政卝治因素不说,从学术史来看,恐怕豪斯霍弗天然地承接了瑞典—德国地缘政卝治学派的学统,也明显受到麦金德的政卝治地理学的影响。豪斯霍弗曾在他主编的《地缘政卝治学》杂卝志上四次刊发麦金德的文章,公开赞许其在“地理学世界观中最为伟大”,足见豪斯霍弗处于地缘政卝治学意识形态分类的“十字交叉路口”。
豪斯霍弗的地缘政卝治学虽然在瑞典—德国政卝治地理传统中形成,但我们注意到《豪斯霍弗将军的地缘世界》一书的副标题是“行动中的地缘政卝治学”,说明他的学问并非纯粹书斋之物,而是自卝由往来于政卝治、学术两界之间。而豪斯霍弗地缘政卝治学的萌芽,则是从一次漫长旅途开始的。
一九○八年,德国巴伐利亚作战总参谋部委派豪斯霍弗赴日本做特别军事访问,负责研究日本军卝队的训练和组卝织工作。从十一月到次年二月,他携带妻子穿越地中海、红海和印度洋,最终抵达日本,与之同行的还有奥地利作家茨威格(Stefan Zweig)夫妇。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中记载了这段旅程,在书中对豪斯霍弗的军事素养和文学功底称赞有加,据说日后当茨威格知晓其与希卝特卝勒的关系时,连称后背发凉,恐怖如斯。
对于豪斯霍弗而言,长达四个月的远航并非是徜徉在海上的浪漫之旅,无论在塞浦路斯、亚历山大里亚、亚丁、印度还是新加坡,随处可见英国的“米”字国卝旗在客船上空飘扬。豪斯霍弗意识到,虽然亚洲诸强国(中卝国、印度、奥斯曼)国土面积幅员辽阔,但思想仍旧故步自封,无力形成国际空间秩序联卝盟。英国凭借着大航海时代积攒下的地缘红利,早已摸清楚全球地理枢纽的开关命门,并借此关键节点控卝制全球。豪斯霍弗打开地图,稍稍用红色铅笔描线便可以看到:不列颠群岛与直布罗陀、马耳他、苏伊士运河等海洋地理枢纽构建成坚卝不卝可卝摧的海洋堡垒,若英日两个海洋国卝家能实现同盟,他们就可能会在欧洲大卝陆和亚洲各地焊接上一个坚不可破的钢圈,此战略布局会让在欧洲腹地守成不变的德国,成为一只被海洋包围的困兽——这幅战略地图就像是麦金德亲手绘制的一样。
驻日一年期间,豪斯霍弗认清了地缘政卝治上卝海洋与陆地之间的冲卝突。一九〇九年秋,日本向清政卝府施压,要求将吉林与朝卝鲜会宁的铁路连通,豪斯霍弗与他的妻子趁着铁路交通线开通之际,奔赴此地开展为期一个月的游历。这一趟行程让豪斯霍弗意犹未尽,他主动申请取道俄国返德,亲自考察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地缘意义。
在旅途中他开始意识到近代铁路的发展吹响了陆权复兴的号角。俄国耗费二十五年时间修建跨越西伯利亚的近万公里的铁路,规划了广袤欧亚大卝陆的一条直径,将中欧与东亚的边缘地带结成连贯的“空间”。如果可以延伸至从朝卝鲜到中卝国东北的铁路线,那么破卝坏大英帝卝国遍布世界的海上航道、空中航线、输油管道,简直是件摧枯拉朽的事。但豪斯霍弗的野心远非如此,恰巧在十年卝前(一八卝九九),连接印度次大卝陆的“柏林—巴格达”铁路计划已进入实质阶段,而这十年间,决心维持欧洲权力平衡的英国,运用各种伎俩阻挠铁路进展。因为英国人知晓,如果欧印交通动脉被打通,就能勾连起一个巨大的地缘政卝治空间,由之发展出包含德国、俄罗斯、日本、中卝国和印度在内的巨型欧亚联卝盟,欧亚大卝陆会再一次成为世界的中心。